海国列传[古代架空]——BY:龙五爷

作者:龙五爷  录入:11-04

  她握紧了拳头,语气怯懦而坚决:“将军,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
  闻听此言,沈长河却没有一点惊讶的意思。其实索菲亚也猜得到——毕竟,之前武州会战之时,关于她和将军之间的暧昧关系传遍了整个滇军,将军自己如果一点儿都没察觉,那是不可能的。
  耳边只听得他淡淡道:“索菲亚,很感谢你对我的错爱,可我是一个不祥的男人,已经害死了此生挚爱,不能再去祸害别人了。”
  意料之中的拒绝,然而却是意料之外的委婉。索菲亚虽然也有些难过,但她一向是个想得开的人,当即开朗的笑了笑:“没关系!其实我只是想告诉将军这个小秘密啦,从没有过非分之想。能陪在您身边,索菲亚就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她说的是实话,沈长河也知道她没有虚与委蛇:否则,他不会留她在身边这许多年。或者可以说,除了谢忱舟之外,这些年来还没有哪个可能威胁到他的人能够留在他的身边。
  ——若从这一层来看,谢忱舟还真是个“例外”。
  而此时,站在门外的谢忱舟也一直没走,也因此听到了屋子里的对话。当听到索菲亚告白之时,她只觉自己整颗心都揪了起来,随即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鱼和熊掌(一)

  
  又是一月之后,上京传信,邀请西南将军、复国军总司令沈长河前去商讨战后重建事宜。在此之前,新党的部分高层也找他商谈了很多次,而这些极力拥护他的高级干部,所求无非就是希望他能尽快参加下一任新党理事会换届选举,取代韩清成为新一任主席。
  肩负着这样的殷切期望,几乎是一到上京,沈长河就立刻向国府提出了改弦更张的建议——允许作为在野党的新党成员参政议政,公平参加国会议员的竞选。
  此时,韩清、段焉一派武装势力在秦国各地发展壮大,其军力总数已经远超维新政府的中央军。在这种态势下,总统陈锡宁再也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尽管他再不愿意,也只能老老实实答应了沈长河的提议,以换取自己的平安。
  处理好这件事之后,陈锡宁忽然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张至诚和林雪怀这两个秦奸已经被关入了国狱之中,沈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此二人?”
  沈长河不假思索道:“交给法院处理即可。”
  陈锡宁咬着嘴唇,犹豫了半晌才道:“林雪怀固然该死,但张至诚……他早在东瀛投降之前就曾多次与国府暗中合作,算是投诚有功,事到如今……也罪不至死吧。”
  说着这些的时候,这位曾经嚣张不可一世的大秦合众国总统小心翼翼地瞄了沈长河一样,似乎生怕后者因此而大动肝火。时移世易,如今就连他自己的小命都在沈长河的掌控之下,又怎敢再如过去一般造次?
  沈长河好笑且不屑地斜睨着他,语气倒仍很是尊重:“既是投诚有功,理论上自然该网开一面。只不过……”
  他悠然道:“他的刑罚也该由法律来决定,非你我能够插手,不是么?”
  “……”陈锡宁立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张至诚他大概是保不住了,然而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需要明确,于是又谨小慎微地开口:“那么,如果,我是说如果——换届选举后贵党得以上台,可否给维新党留一条生路?”
  风水轮流转啊。
  “这件事,大总统倒是不必担心。”沈长河正色道:“你要相信,沈某一向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从国府出来,沈长河当即心血来潮式地走路到了监察司国狱门口。对于这个晴空朗日下打着伞的“怪人”,卫兵们先是一愣,随即就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沈……沈将军?!”
  “麻烦通传一下,我想见见林雪怀。”沈长河微笑道。
  对于他的“请求”,卫兵们自然不敢怠慢。不多时,一位年近三十岁的清丽女子便亲自迎了出来,见到他的那一瞬间似乎有些激动:“将军!”
  “林司长。”沈长河礼节性地点了点头,随即被女人伸过来的右手用力地握了握,一同走进门去。此人正是林俪:自从原司长赵鹏高升之后,她便接任了监察司司长一职,成了如今维新政府唯一一位女性高级官员。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沈长河不觉得尴尬,可过了段时候林俪却忍不住了,终于先开了口:“将军大概也有八年没来过这里了吧?”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毕竟,上次沈长河来这里时还是个劫狱的“刺客”,并且被她整治得险些丧命;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再提起来只会让人更加尴尬。她正后悔着,却见沈长河侧过头来看向她,长睫之下绿眸闪着异样的光芒:“嗯,是很久没来过了。”
  他答的认真,看在林俪眼中更加别扭:“物是人非了啊。”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林俪猜不透眼前这个高挑美丽的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于是只得闭上了嘴。待到走进司长办公室,林俪才松了一口气,命手下为他奉茶看座,这时沈长河却忽然提起了另一件事:“林司长,上次忱舟在法庭上出示的录像,是你提供的吧?”
  “……”林俪心里咯噔一声,几乎是吓到腿软。虽然当初她帮着谢忱舟偷偷把袁修刑讯逼供的过程全部录下来是为了帮沈长河洗脱罪名,可那段录像终究还是损害了他的“清名”。
  正当她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应答之时,沈长河又笑了笑,语气真诚:“多谢你的好意。”
  “我……”林俪这次是真的无言以对了。正当气氛尴尬到了极点之时,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从门外撒着欢儿跑了进来,飞扑到她怀里:“妈妈!”
  “乖~”林俪慈爱地揽住女儿小小的身体,在她柔软的头顶亲了一口。小女孩抬起头来好奇地看了沈长河一眼:“好漂亮的阿姨呀~要抱抱!”
  “……这孩子!”林俪慌乱地捂住女儿的嘴巴,责备道:“是叔叔!……明月,快给叔叔重新问好!”
  沈长河这次终于也尝到了尴尬的滋味。他摸了摸鼻尖,清清嗓子,问林俪:“你的女儿?”
  “嗯,这是小女楚明月。”林俪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脸。沈长河也笑了笑,不再多问,转而伸手摸了摸女孩儿的头,然后变戏法似的递给她一块包装精美的糖果。楚明月接过糖果,脸上的笑意更大了:“谢谢漂亮叔叔!”
  “……”林俪尴尬得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然后顺理成章地晕过去,这样就不用再尴尬下去了。倒是沈长河先给她解了围:“童言无忌,没关系的。”
  林俪这才松了口气。结果,下一秒楚明月就伸出一只小手……然后,揪了揪沈长河的睫毛。
  天呐,让她死吧!林俪自问一向冷静淡定,然而现在,她只想找块豆腐撞死。好在这熊孩子只揪了一下就松了手,又摸了摸沈长河的脸:“叔叔,你的眼睛好像小鹿呀,睫毛好长!”
  “明月,别乱说话!出去!”林俪捂住了额头闭上眼,小声呵斥道。楚明月在家向来被双亲当成掌上明珠,哪里受过这样的训斥,当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巴巴地哭了起来:“哇!”
  “好啦,别哭了。”那边,沈长河叹了口气,耐心地把楚明月小小的身体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开始哄孩子。也许他看起来实在“温柔无害”,楚明月很快就被他哄得破涕为笑,小手又开始不老实地去拽他的披在身后、仅以束带扎起发尾的长发,一边把小脸埋在他胸前咯咯直笑。林俪这才定了定神,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将军的孩子也跟她差不多大了吧?”
  “更大一些,十岁了。”漫不经心地应了句,他垂下睫毛哄着楚明月。林俪怔了怔,又笑:“是和李小姐吗?”
  沈长河轻轻地把女孩儿放在地上,平静道:“她死了。”
  林俪当即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请将军节哀。”
  既然不是跟李云凌的孩子,他又没结婚,那么是谁?不过,这些都已无所谓了。如今,她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就让年少时那些“秘密”埋在心底吧。
  又客套了几句,两人便往关押林雪怀的地方走去。还没靠近,就听走廊里传来男人哀戚的哭声,听在两人耳中煞是刺耳。直到走近了,沈长河才终于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哭泣之人确是男子,但却并非林雪怀。铁栏杆后晦暗的阴影之中,身着囚服的林雪怀神情平静,正从栏杆缝隙中伸出手去,轻轻地为外面那抽噎不停的男人拭去眼泪。

  鱼和熊掌(二)

  
  “将军莫要见怪,”一旁的林俪赶忙解释:“他是金耀宗,是林雪怀的朋友,也是前伪政府商务部长金光祖的儿子……”
  她恰到好处的没有说下去,停在了沈长河刚好能够理解的地方。金光祖这个名字,沈长河很清楚:这次复国军之所以能够不费一枪一单顺利进京,跟金光祖的“投诚”不无关联,因此他现在才没有被作为秦奸、战犯被逮捕,而是得以“安全着陆”、甚至继续做了陈锡宁政府的商务部长。
  所以,他的儿子才能有此探望重犯的“特权”,得以站在这里。
  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一直哭泣的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即闭上了嘴。沈长河踱着步子走到林雪怀面前,就像没看见身边还站着的金耀宗一样,隔着铁栅深深地看向林雪怀,友善地伸出一只手去:“林先生。”
  态度诚恳,没有半点嘲讽之意。可是林雪怀还是没有领他的情,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伸出来的手,并没有半点想握回去的意思:“沈将军。”
  “沈将军……沈大总统!”
  寂静而狭窄的走廊里忽然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男声。回音仍旧响彻,金耀宗“扑通”一声跪在了沈长河面前,白皙秀美的脸上两只眼睛肿的像桃子,看起来颇为可笑。然而,他的声音却悲伤得令人心碎:“求求你了,留他一命吧!我求求你了!”
  沈长河闻言,偏过头看了金耀宗一眼。在此之前,金耀宗曾多次在林雪怀那里听说过他的名字,也知道他是个漂亮的混血男人;然而如今仰视着这个比自己足高了接近三十公分的男人,他还是瞬间怔住了。
  这一瞬间,头顶这人的脸与记忆中的许多张脸重合了起来——那些报纸上刊载过的,长发的、短发的,全身的、半身的,意气风发的将军、潦倒落魄的囚徒……
  唯独不变的是这双奇异的、幽深碧绿的眼睛,坚毅、冷静,无所畏惧。美丽的混血将军俯视着他,沉默半晌,才稍稍弯下腰将他扶了起来:“我不是总统。何况,即使我是总统,也无权赦免他。”
  “可是整个秦国不已经都是你的了吗?!”
  金耀宗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串一般流下来。他忽然站起身来,一把拽住沈长河的衣领,恨声道:“当年雪怀帮过你那么多,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沈长河你这个恩将仇报的混蛋、狗杂*种!我宰了你!”
  “耀宗你不要再乱说话了!”沈长河没什么反应,林雪怀却先急了。眼见着金耀宗抬手就往沈长河脸上打去,他竟拖着镣链往前迈了一大步,戴着手铐的手拼命向金耀宗的胳膊抓去,试图阻止他——
  可惜没能成功。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沈长河的脸上,后者那张漂亮的脸上立刻多了一个红掌印。这还不算解气,他又握掌成拳冲着对方的太阳穴砸去!
  整个过程中,沈长河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任由他连打带踢带挠——就像一个绝望的女人,歇斯底里地捶打欺负她的那个男人的胸口一样。卫兵们试图把他拉开,却没想到这娇娇小小的男人力气竟大得惊人,以至于直到把他从沈长河身上拽下来的时候,后者已经是满脸抓痕、头破血流了。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
  金耀宗终于被卫兵们拖走了。林雪怀保持着抓住栏杆的姿势,为难地看着他现在狼狈的模样:“……刚才为什么不反击?”
  “如果这样能让他好受些,我是无所谓的。”沈长河略带歉意地看向他,绿眸之中隐现惋惜之意:“我救不了你,抱歉。”
  “是我咎由自取的。”林雪怀轻轻摇头,道:“从我背叛祖国、向东瀛投降那一天起,我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沈长河心痛地叹息道:“你走上今天这条不归之路,是我为数不多无法理解的事情之一。介意告诉我原因么?”
  林雪怀垂下眼帘,漠然道:“错了就是错了,怎么可能事事都有原因。”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沈长河摸了摸鼻子,忽然开始认真反思一个问题——
  他今天出门前应该先看看黄历的,否则不至于从早上开始尴尬到现在、而且似乎还有继续尴尬下去的趋势。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时,就听扑通一声,是林雪怀跪下来时发出的声音:“对不起。”
  沈长河不解地看着他。林雪怀双手撑地,把头低得很低,唯独语气还是非常冷淡:“请原谅耀宗的冒犯,他本性不坏,只是脾气太骄纵了些……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如果你还在生他的气,就责罚我一个人!”
  这么傲慢冷淡的一个人,连与他握手都不愿意,最后竟为了另一个男人向他下跪哀求。沈长河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像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吗?”
  “应该不是。”林雪怀抬起头来,很认真地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但我不能拿他的性命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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