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过白石[古代架空]——BY:林子律

作者:林子律  录入:11-25

  萧白石逐渐清醒了,他有点看不清,不知是不是刚醒来的后遗症。手指摸了两把周围,柔软的被褥将自己包裹着。
  他想:哦,我在床榻上。
  然后没顾得太多思考,又闭上眼,疲倦至极地昏过去了。
  只是身体沉睡,五感还很分明。萧白石被分割成两半似的彼此拉扯,灵识捕捉到脚步声靠近,但无论如何起不来——那声音停在了门外,又左右走了两步,好似终于下定决心推门而入,“嘎吱”一声后朝他更近地靠拢。
  那股气息带着一丝冷冷的清苦味,萧白石知道是谁,陷入了更安心的沉眠。
  榻边有个挺窄的凳子,应长风没坐那儿反而落座在萧白石的旁边。他伸手,指尖将挡着萧白石清俊五官的凌乱发丝挑开,温热地点过他的眉眼。
  说不清到底哪里有了变化,应长风见萧白石,五官还是原来模样却更有艳色,那双最能惑人的桃花眼此时紧闭着。他情不自禁去想萧白石前夜的模样,小妖精似的抓着自己不放手,要摸,要亲,要更近地贴在一起。
  应长风手指一顿,云雨未谐的幻想充盈脑海让他有一刻不适应。
  他分明是无比清心寡欲的性子,怎么会因为这动荡?
  原地坐了会儿,应长风压下那些不明思绪,目光顺着萧白石的侧脸轮廓而下,落在了他颈间一条细细的红绳上。
  应长风疑惑地皱起眉,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勾过了红线。
  他们是弄得有点太激烈,两边到后来都是好不容易才捡回的神智,谁都没注意到萧白石身上这个异常的东西。红线缠绕,应长风犹豫片刻,仍挑着那根绳子小心地从他衣领深处把缀着的物件拖出。
  一个长命锁,小拇指长短那般大,刻有莲花仙鹤这些祥瑞图样。
  是萧鹤炎在他百岁生辰时亲手为萧白石戴上的。
  他那时说什么……“务必不能离身”。
  思及此处,应长风两指前后夹住这个锁,半晌也没感知到任何灵力流动的痕迹,就算有,也是萧白石自身经脉中带出的,贴身佩戴久了染上他的气息很正常。
  尽管理智上无法相信萧鹤炎给萧白石的只是个普通的锁,应长风探查不出其中究竟也只能放弃了。他带着疑惑将锁重新放回原处,连红绳都整理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本该就此离开,应长风却鬼使神差,隔一层被褥握住萧白石的手。
  裹在柔软里的手已经很有大人的模样了,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却有力。应长风想起萧白石握住自己的时候,心口陡然空了一拍。
  他越来越奇怪了。
  是因为和萧白石发生了那些事么?
  的确破戒了,可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因破色戒就会动摇分毫。
  岳辟川曾道:“岳某平生阅人无数,惟独长风是清心道上难得一见的天才。旁人总免不得为感情所困,亲情、爱情,泥足深陷不得解脱。惟独长风,道心自少时便能超脱凡尘之外,假以时日,必成一方大能。”
  这些话他深信不疑,并因此不敢越雷池半步。
  那么现在呢?他昨天为什么要那么做,是萧白石凑上来的,但他就不会拒绝吗?
  他确实没有拒绝。
  意识到这一点,应长风猛地放开了萧白石。他像浑身滚过一阵雷电,被祸斗灼伤的痛苦也不过如此,但那时痛的只有皮肉表象,此刻却深入心扉。
  应长风深深吐出一口气,不知何时眼中已有泪光了。
  他满不在乎地抹去,起身义无反顾走出了空山朝暮别院的门廊。
  初次涉足空山朝暮的巅峰,与兰渚佳期的竹屋不同,对应长风而言此处实在有些太不朴实了。
  萧鹤炎虽是逍遥的世外高人,但对自己仙府住处丝毫没有含糊。
  空山朝暮的别院另有名称闲云居,装饰却一点都不闲云野鹤,雕梁画栋,流觞曲水,溪流顺着一侧流出,又是一道悬于半空的瀑布。各类法术与符咒装点,即便入夜也能让此处亮如白昼,满山遍野没有其他任何草木,只有辛夷花,不分四季与昼夜地盛放,容不下半日凋零。
  这些花与萧鹤炎的渊源应长风并不清楚,他曾在翠微山中偶然见过一两株,没有此间如火如荼的气势。
  记录天地草木的图鉴大都会提到,最美的辛夷花通常生长在灵力充沛之处,对其依赖性极大,但因为除了观赏外并无太大的其他价值,修道者大都不会以自身或居所灵力供养辛夷花。翠微山间少见辛夷花,是全部移栽过还是虚有其表……
  应长风的好奇心才刚涌上来,正待下一步思考——
  破空一道锐利的元神猛地抽向他!
  应长风慌忙避开。
  可他身法虽快,没了修为也是躲得狼狈,那道来历不明的元神略一停顿,竟又追了上来。捕捉到一丝熟悉的蛮横,心里突然有了数,应长风不想躲了,背过身想用脊背生生接下这一招,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
  他闭了闭眼,沉声道:“若不是我替你把儿子送回住处,现在他恐怕已被东暝观生擒了。青霄真人未免太恩将仇报了吧?”
  元神停在半空,一阵轻颤后现出个模糊的人形,缁衣莲冠,正是萧鹤炎。
  这只是一道分神,萧鹤炎本身还在一叶浮萍闭关,但这分神如他亲至,神态更是隐含怒意:“撺掇他离开翠微山,这一条就够我杀了你了!若白石有个三长两短,萧某非踏平了东暝观——应长风,你还敢装作无辜?”
  “离开之事要能我说了算,那可真叫家父祖上积德。”应长风站直,手指不自觉地伸入袖间摸着伤痕,又露出萧鹤炎熟悉的嘲讽神色,“没想跑,你急什么?”
  萧鹤炎的分神愣了愣,冷哼一声:“白石要放你走。”
  应长风闻言似有短暂的笑意,他迅速恢复了冷脸,眉眼不闪不避地直视他,知道萧鹤炎也能看见:“白石是个好孩子。看在他的份上不若今天告诉你一句实话,我并不想要回去东暝观。”
  萧鹤炎眉梢一挑:“哦?”
  应长风道:“但师尊与你结怨颇深。”
  听闻此言分神似笑非笑道:“结怨,这不都是因为你么?”
  “是与否,你自己心里清楚吧?”应长风并没受他所激,“从西极山回来时,你恼怒至此想必和他已有碰面。你们之间从前发生了什么我懒得理会,我与东暝观的关系也并不如你预料中那般紧密,各取所需罢了。”
  “长风公子冷心冷情,果然名不虚传。”萧鹤炎那分神活灵活现地在半空击掌三下,“师门于你都可舍弃,还有什么在乎的呢?”
  “岳辟川对我确有知遇之恩,但这是我和他的事。东暝观,与我无关。”
  萧鹤炎呵呵一笑,不予置评。
  应长风道:“师尊想要一样东西,他笃定在你手中。昔年师尊曾说翠微山藏有天下最大的秘密,如果得到它,就有了驾驭红尘、清心二道的基石。”
  萧鹤炎的瞳仁及不可见地闪躲须臾,道:“你告诉我这些,难不成指望我毫无保留地对你说明吗?”
  应长风坦然道:“成为天下宗师,我没兴趣。”
  萧鹤炎沉吟,望向他:“你的目的是什么?”
  “翠微山藏经洞。”应长风说罢,果然见萧鹤炎露出嫌恶神色,眼角弯了弯,“那话若属实,我可算提醒得早的,借几本书看一看不过分吧?”
  萧鹤炎想拒绝,不知又回忆起何事让他改变了主意:“可以。”
  “多谢。”
  萧鹤炎道:“此事不能让白石知道,如往常待他,其余的,守口如瓶。”
  应长风颔首:“那是自然。”
  “岳辟川颇有野心……”萧鹤炎分神低低地笑起,竟有几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意思,“清心道宗师想问鼎天下?欲望这么强烈,又是个剑修,应长风,剑修易生心魔啊,你提醒了我却不提醒他,是不是太有失偏颇了?”
  见他不答,分神又话锋一转:“怎么,在翠微山待久了,萧某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应长风冷笑一声:“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言毕两厢缄默。
  萧鹤炎的分神可能在想:怎么应长风转性了?从前要么剑拔弩张,要么就一个不对付立刻能惹火上身,没把萧鹤炎放在眼里过,这时尽管仍然夹枪带棒,却对他有了点好脸色。
  萧鹤炎自然不知这一切恐怕都要归结于萧白石,他只是沾了光。
  应长风心知肚明,再怎么算,昨天才刚做过对不起眼前人的事,尚未被萧鹤炎知晓自己把他儿子睡了……
  心虚,于是气短了三分。
  他不想再面对萧鹤炎,漠然道:“没事就滚。”
  萧鹤炎的分神也不愿再和他有另外的话题,长袖一挥,顿时身形摇晃化作一阵金雾,散在了风中。
  花枝繁盛重归眼前,寂寥地在风中颤抖。应长风见那些辛夷花美得不似真实,行至树冠阴影后情不自禁地想伸手一探究竟。可指尖将将落下,触手可及的粉白花朵骤然崩裂开,点点碎屑如白雪纷飞,沉入了泥土。
  再眨眼工夫,那断掉的花萼处,竟然又长出一朵全新的花。
  是幻象,太过真实以至于他都一时没有相信。应长风皱起眉,想:萧鹤炎在此处耗费这么多灵力搭建一处辛夷花的幻境……
  他陷入沉思,身后忽然有人声传来。
  “应长风。”萧白石站在门边,衣裳还有点凌乱,声音微微地颤抖着难以置信,“你为什么带我回空山朝暮?”
  作者有话说:
  长风根本就不想走呀所以他和石头一起回来啦^^
  石头啥时候才能知道他爹和他老公没睡过呢,猫猫操心.jpg


第30章 有点尴尬
  萧白石先在梦中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对话,隐约夹杂着一点……不太尊重的腔调,他实在很好奇,用尽浑身力气从愈来愈深的沉睡里挣扎着苏醒。
  然后下一刻,他就对着房梁精美的雕花愣住了。
  萧白石少时在空山朝暮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也偶尔在这儿过夜,不必细看,只需要一眼他就能笃定这是回到了翠微山,不仅如此还在自己父亲的居所——
  那应长风去哪儿了?
  会不会被父亲抓住……那他还有活路吗?!
  这念头甫一冒出,他便听见窗外传来冷冰冰的一声“没事就滚”。
  萧白石的瞌睡和疲倦被这句话一扫而空,连忙爬起来想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结果刚躲着探出脑袋,只看见一阵金雾散去,应长风背对着房屋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后,走向了那片茂密的辛夷花幻象。
  那处紧挨出口,萧白石下意识地想:“他还是要走!根本就是要送我回来——说什么好啊好的,原来全在骗我!”
  刚做过,他还在最脆弱的时候受不得刺激,看见应长风的背影,内心首先涌起无边无际的酸楚和委屈,接着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应长风!”
  应长风闻声回过头,神情稍微柔软一点,不像刚才正在说“滚”,但也并不是什么好脸色。
  萧白石疾走两步,拢过前襟,泪水都不受控地涌出来包在眼眶里,只需要他一点否认的话即刻便能泛滥成灾了:“你为什么把我送回来?!”
  应长风:“……”
  “你就是不想带我!”萧白石差点哭了,“对不对,你要抛下我就直接说,怎么做、做完了才……你……”
  始乱终弃四个字都写在了萧白石脸上,但这些词汇直接说出来总归太不像样子,萧白石憋了半晌,脸涨得通红,“你”“你”半晌也没说出什么名堂。自己低头盯着靴子,喉结动了动,鼻尖兔子似的抽了抽。
  等了好一会儿,萧白石稍微平复了心情,应长风才道:“不是。”
  “什么不是?!”萧白石色厉内荏地朝他吼。
  应长风面不改色,牵住他一只手摇了摇:“你听我说。”
  只一个小动作就把他安抚了,萧白石绝望地想自己真是没出息,可又忍不住流连应长风掌心的温度,霎时怒火灭了一大半,任他握住自己前后摆,被哄得哼哼着,软声道:“那你最好解释清楚了。”
  “方才找我的是你父亲的分神。”应长风言罢,萧白石瞪圆了眼睛。
  “他……不在闭关吗?”
  萧白石天赋异禀,从来没闭关也能修为日渐长进,对各种细节了解不清,这时应长风解释宛如获取了什么新知识:“你也听说过闭关过了入窍时便能与天地灵气相互沟通,以此来突破自身修炼的瓶颈。像令尊这样厉害的宗师,便是有精力释放分神,离开闭关之处也不算太奇怪……”
  不待应长风说更多,萧白石基本懂了:“他什么时候找到我们的?”
  “封山符。”应长风提示,“我带你进来时,封山符似乎能感知你的气息,自行分开了通道,才刚入内,你父亲的分神便前来了。”
  萧白石只知萧鹤炎在翠微山只手遮天,没料到自己机关算尽,最后还是没逃得脱,顿时更沮丧了:“那不是……走不成了?”
  “也不是一定要走。”应长风安慰他,牵着人走了两步后突然关切地问,“你身上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萧白石下意识地摇头,末了面色一变,提醒应长风道:“不能让我爹知道。”
  应长风点头,却反问他:“那不就是在偷情吗?”
  “偷……”这个词被应长风说得太过坦荡,但萧白石耳根滚烫,猛地甩开他的手,呆立片刻后细声细气道,“你不要这么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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