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湘池

作者:湘池  录入:11-26

  元猗泽要扶他起来,董原却不起,元猗泽见此情形蹙眉道:“董原,你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就直说。”
  董原抬起头来,苍鬓微乱,面上也露出怆然神色,沉声道:“奴观殿下执念非顷刻能消,若真如卜命所言……那便是应了。陛下宜早作决断。”
  元猗泽轻笑一声,抬首道:“如何决断?阿董,朕先问你。”
  董原神色黯然,嗫嚅道:“老奴尚且不忍,遑论陛下呢?”说罢他不住摇头。
  元猗泽伸手拍拍他的背道:“他从小就知道逢我气怒便要找董大大求情,你回回都护着他,如今又来劝我作甚?我若不爱他,当日批他无妻无子时便不会执意不信要替他改命了。阿董,是不是我活了半生才能明白,其实父皇那样子的君父才是对的。为天下第一人,只需要爱己身便够了,其余都不过是施恩。”
  元猗泽总以为自己在违逆父亲的一切,却也在不经意间效仿父亲。他在黎民眼中是端坐紫微宫面目模糊又神圣威严的皇帝,在朝臣眼中是专断独行刻薄寡恩的君王,在后宫眼中是薄情善变高高在上的主人。他自以为对子女的爱妥当安全总不会逾越太过,却绝对不曾想过他在甘露殿中同小儿两两相依的日日夜夜终究绕成了劫。
  最初他只是想弥补心底不愿言明的缺憾。


第22章
  自此一别数日间不见元頔,元猗泽也似乎是真的把自己此行当作是来避暑,命人在林间一片阔地上植画柱结锦绮,辟了一个华丽的凉棚。他每日在此抚琴读书和董原对弈,竟还招来了林中一些大胆的鸟兽来到这凉棚逗留。翠微小筑新鲜瓜果供应不绝,元猗泽叫人切了些西瓜蜜瓜搁到地上,饶有兴致地看鼠兔们伸着爪子津津有味地啮噬瓜片。
  这一日是一大一小两只褐色毛皮的野兔结伴而来,因着胆小,各自抱了一片瓜就蹦跳着跑远了。
  “我猜这两只兔子是母子。”元猗泽一手支颐落了一子道。
  董原凑趣道:“是长得相似的缘故?”
  元猗泽微微摇头:“大的那只紧着小的那只先拿,野物们可没那些规矩,唯母子天性同人相似。”
  董原正想说什么,元猗泽忽然放下手里的棋子正色道:“兕儿属兔,今年十岁了。六月里是她十岁的生辰。”
  董原心道原来您真是忘了啊,我还以为您是无心小公主的生辰呢。
  元猗泽一个眼神抛过来,董原急忙反应过来,作出无奈的模样:“是的呢,哎,老奴的记性越发不行了……”
  “你这人精装什么糊涂?”元猗泽嗤笑一声,随即以指抵了抵眉心,“道徽应有看望,但兕儿心思细腻,恐以为我是大病缠身无暇顾及她,心里怕是更担心了。”
  除元頔、元道徽二人外,元猗泽入主太极宫后诸子皆体弱,多数早殇。元猗泽曾为此彻查过宫中,有嫌疑者一律发配或赐死,但无济于事。倒是后来皇家的大长辈鲁国大长公主暗示过他少积杀戮多添子孙福,元猗泽为此也以自己的皇帝内库少府之资捐建了不少育婴堂。只是收效甚微,十年间只明康公主元净徽一人平安度过幼儿时。三年前正是熙宁十四年,前线征战连连失利,宫中因诞育了元净徽而颇受宠的沈昭仪急病过世,明康公主随之伤心病倒。这年八月里又逢泰山地动,朝中由此议论纷纷。第二年初应卜者言,仅八岁的明康公主元净徽远离太极宫前往洛京郊晖县的金明山休养。这一次太子元頔一反常态地同君父起了争执,无非是觉得仅凭卜者所言断定元净徽不宜居于洛京西内,便将年幼的她迁至郊外独自生活实属不妥。但元猗泽一意孤行,太子暗指皇帝醉心求道恐为小人所误。那一次甘露殿中父子二人言辞激烈不欢而散,是董原拦住元頔拜倒切切道“万望殿下体谅陛下苦心”。元頔回过神来明白父亲也是为了元净徽康健计才不得已作出这骨肉分离的决定,一时间百感交集,便回到了父亲面前认错领罪。
  那时候元猗泽以为甘露殿中的争执是元頔少有的叛逆,未成想还有今日的情形。
  董原见元猗泽有些恹恹的,便劝道:“大公主自会好好宽慰小公主的,陛下不必太过挂心。”
  “道徽?”元猗泽沉吟了片刻,不免发出一声叹息。这时天际传来一阵鹤唳,元猗泽抬眼去看,两只霜翎玉羽美丽非凡的白鹤正相随着缓缓落下,迈着优雅的矩步向他走来。
  董原随之退下,守在凉棚外察看周围的动静。
  太子这几日间都不曾出现,要么是伤势过重,要么便是另有打算。纵是董原心思沉潜,也还是没能彻底从这惊世骇俗的感情中平复下来。
  那日元頔醒来后的种种异状、那种近乎癫狂的偏执和挣扎仍映在他脑海中,时不时闪现挥之不去。观皇帝的表现,董原便能猜出太子必定是用了什么强迫的手段逼父亲与其媾和。董原给元猗泽换药的时候便在留心观察他双脚各处割伤是如何导致的,元猗泽绝口不提,董原更不敢妄加猜测。只是今日晨起,元猗泽复又叫他收起屋中铜镜。董原原本以为是循惯例,恐空镜有妨。但他旋即想到了长春别苑中有名的镜室——元猗泽的曾祖英宗年轻时得回部献美。传闻此女绝色倾城,一身肌肤赛雪。英宗痴迷这美人,携她在长春别苑小住时竟辟了一方镜室,所为者何自不用言说。此女后为英宗之母赐死,这方镜室成英宗凭吊佳人之处。元猗泽的祖父曾想将此淫靡之所焚毁,但是碍于是父亲遗迹不敢妄动。没想到最后是被元猗泽砸了个七七八八。
  董原不知内情也不敢深想,急急地将这念头抛却。若他猜想的为真,那太子所为可谓是人神共愤,他实不该再劝陛下心软。他不希望两父子间竟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但如今的情形也差之不远了。
  董原远眺着山下树木掩映间的雕梁画栋,暗暗希望太子再不上山,亦绝了妄念,留下半寸余地罢。
  然而天不遂董原愿,他目光所及便看到一个披着雪青披风的人拾级而上,董原一眼便认出是太子元頔。
  元頔身后有两个内侍捧着琴盒,董原猜里面放着绿绮,便迎上去请安。
  元頔揭下风帽,朝董原笑了笑:“董老何以在此迎风而立?”
  董原见他的笑颜心里咯噔一下,太子因病清减以后肤色愈白,越发肖似其母明德皇后,连笑的模样都颇为相似。
  随即董原反应过来,回道:“陛下休憩,老奴不敢惊扰,遂在外守候。”
  元頔颔首:“既如此,这琴交给董老,父亲说赴穆陵要一并带上的。”
  正在这时自远处掠起两道白影,一对鹤相伴着飞远了。
  元頔无意低语道:“这鹤似来晤友,这些时日往来频繁了些,可见父亲天师座前供奉是结了一些仙缘的。”他素来不信这些,董原能从他的话里头听出些揶揄,只能心下叹息,回道:“劳殿下亲来了。”
  元頔抚着琴盒道:“如今他愿见的,只有它了。”他望向董原,笑道,“少年夫妻老来忆。父亲还不算老,却能念起母后的好了,可见相见不如怀念。我在他面前,不可不谓是面目可憎了。只是不知道若他有朝一日见不到我了,会不会也念起我的一些好来。”
  董原的心砰砰跳,疑他察觉了什么,忙垂首道:“殿下是陛下的……”
  “罢了,董老不必多言。”元頔摆手止住他,微微笑道,“我明白。”
  元頔戴上风帽,转身之际对董原道:“董老,我实无可奈何亦心有不甘,此中百味不能尽诉,我终究做错了太多。我太年轻,需要你这样的老人教诲,若遇难处,还请董老指点。”
  董原行动微滞,半晌缓缓道:“明康公主生辰,殿下可有留心?”
  元頔面色一沉,攥拳道:“事多耽搁……”他旋即想到大妹道徽来请安那次,将神情掩在风帽下沉声道,“是我这长兄疏忽了。待穆陵归来我便往金明山看望兕儿,父亲若愿意可一道前往。”
  说着元頔便点头作别一路下山了。
  董原望着他匆匆的背影想,殿下你若知道君父拳拳之心,如何还能悖其心意呢?


第23章
  黄昏前一场阵雨将山中浮尘荡涤干净,周遭都是清新的草木香气。入夜山中明月高悬,一时难以入睡的元猗泽来到含风亭,取了绿绮琴想拨弄一曲。山中空寂,明月清辉遍洒,叫人觉得莫名清冷幽邃。元猗泽将手按在琴面上道:“此琴理当传世。若元頔得女或有女孙,方配得上这崔氏所遗。”
  董原在旁听得眼皮一跳,元猗泽也不指望他接腔,继续道:“如今看来一道带去给她算了。”
  董原清咳两声蹲身去续青铜兽首炉里的香,转而道:“雨后空山寒凉,陛下要不要添件衣裳?”
  元猗泽正想回他,眼神被草丛间星星点点的流萤吸引了,随意摆摆手叫他去拿。
  他生于裕王宅长于裕王宅,除几次伴驾出京外少年时几乎长居洛京,甚少看到流萤。后来登极践祚入主太极宫,一度有位宫婢出身的爱宠。那时他正因淑妃和二子的事烦闷,偶见此女在阶前扑流萤,神态举止十分娇憨,便幸了她晋为才人。恰如她扑流萤一般,他将人纳入后宫,也便掐去了她身上微弱萤光,变得面目平凡叫人提不起兴趣。
  元猗泽忽然想起这位才人,当时他还另赐了封号“明”,却不知这位明才人何去何往了。
  元猗泽努力地回想了片刻,听到身后脚步声,一时心思另属没在意是谁的脚步声,便问道:“阿董,你可还记得后宫之中有位明才人?”
  “长夜漫漫,父亲无心睡眠,倒是忆起佳人来了。”
  元猗泽一滞,便听元頔带着笑意道:“父亲如何想起她来了?”
  元猗泽听他话里的意思便冷了脸:“你那会儿才多大?何以对这位宫眷有印象?”
  元頔放下肩上的布包,正撞上拿着披风过来的董原,神情自若地伸手招呼董原过来帮忙一边道:“那是父亲你多情难忆数不过来了。我那会儿又哪会惦记这个?只是因为明德二字你既给了母后,又来了个明才人,所以很快便被你撤了封号,我才记得这桩事。”
  元猗泽经他这么一说颔首道:“似乎是有这么一桩事。”
  元頔瞥了他一眼,料他多半还是没有记起,也完全不在意被撤了封号又被他遗忘的小女子后来如何了。罢了,元頔心想,随即将自己带来的物什一一摆好。
  元猗泽见他和许培忙碌地支起架子铺好银霜炭,于是奇道:“你要作甚?”
  元頔又展开一张滑且冰凉的壬癸席,头都不抬道:“炙肉。”
  元猗泽蹙眉道:“你这是哪来的新奇主意?这些分明是御寒用的银霜炭,你拿来作甚?”
  “正所谓一时兴起,别苑里又没有备果木炭,我料这用法也是相似的,权且一代吧。”元頔指了指董原,“劳董老生个火燃炭,我再准备准备。”
  董原见他认真,便接了他手里的火信去点炭。
  元頔启了一小坛酒嗅了嗅,伸到元猗泽面前:“这是月前刚酿好的秋露白,也不必秋天才启了,这会儿正合适。要不要小酌一口?”
  元猗泽并指推开这个玲珑的酒坛问道:“你倒能饮酒了?”问罢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
  元頔倒似完全不在意,仰头喝了一口道:“好全了,能吃肉能喝酒,万般不碍。”
  元猗泽忍不住抬眼看他,正见他一脸笑意望向自己,全然没有上次相见的苍白模样了。从前元猗泽恐他这太平太子当久了人太顺遂,在他十六岁那年将他扔去燕州大营历练过半年。燕州都督陶骁虽为贤妃陶明华的同宗堂兄,但深为元猗泽器重、引为心腹,故而太子到他麾下后并未因身份之尊讨得便宜,结结实实吃了半年的苦。元頔回京后元猗泽问了宫人得知他周身伤痕,心道陶骁心眼实,得了皇命要历练太子便真的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但是元頔本人倒是颇为感念陶骁教导之情,更歆慕陶骁豪情纵横的英雄气概,觉得贤妃虽阴毒,陶家人却不错。
  元猗泽心道,我何以晓得他的韧性这般惊人?还是当初陶骁下手太狠?
  元猗泽冷眼看着元頔将涤尽的肉片刷上酒液去腥,又取下腰际一把精致的匕首将那些大块的肉割细碎了和蔬果一道穿到铁签子上,然后一并摆到支起的铁架面上。肉里的血水和油脂渗出滴进炭里,迸出些许火星。元頔让了让,又蹲身翻转起铁签子,许培在旁七手八脚地给肉片翻面撒盐末和香料。不多时空气中弥漫起肉香,元頔嗅了嗅道:“在燕州时还有兵士一并烤蒜瓣,或是生蒜和肉吃,这样可解油腻,闻着也更香。”
  元猗泽避在一旁掩着鼻子道:“那是胡人蛮人的吃法,你堂堂国朝太子……”
  元頔抽出匕首划了一小块肉顶在刀尖上道:“父亲泽被天下四海归心,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来夷狄之分?陶都督帐下不乏归附的胡人,就是他们教我的炙肉之法。只憾回洛京后无处施展,我看今夜凉爽湿润,倒是适合围坐吃肉。”说着便自己嚼下了那块肉,点头道,“有蒜瓣确实更好吃。”
  元猗泽乃天潢贵胄,秉持风雅气度,虽在围猎时也会吃烤肉,但是看元頔把带着不知道是血水还是肉汁的肉大口嚼完咽下,心里还是十分别扭。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些,元頔收起匕首扬声道:“父亲真的不想试试我亲手烤的肉?这肉串里我特别加了几颗小青桔,香甜清新,你可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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