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湘池

作者:湘池  录入:11-26

  元猗泽敬谢不敏,心道幸好已将绿绮收起,否则岂不沾染了这烟火气?但肉串的香气扑鼻,他又起了好奇心。
  正这么想着,元頔忽然走上前,展臂将他凌空抱起放到了烤架旁铺着的壬癸席上,又起身取了几个翻过面刷过香料酱汁的肉串搁到银盘里推到他面前。元猗泽尚在被他抱起又放下的愠怒中,见他伸来一串肉串,便沉声道:“谁要吃这个?”
  元頔笑着张口咬下两块肉,嚼完了道:“我方才先用文火逼出肉里油脂,如今入口发觉表皮酥脆内里鲜嫩肉汁四溢,回味时酱汁亦有鲜甜,不错不错。”说完他又举起一根肉串,“攒这肉的时候我错落放了几颗青桔,你闻一闻,是不是别有清香?”
  元猗泽顺着他的手嗅了嗅,点头道:“ 你倒懂一些学问。”
  “那父亲试一试滋味?”元頔拿打湿的巾子拭干净铁签子下部递给元猗泽,元猗泽接过咬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指了指银盘道:“阿董,你也来一串。”
  董原心道我哪有福分消受太子殿下亲手烤的肉,忙推让道:“老奴年纪大了脾胃不行,夜里吃肉恐下不去。”
  元頔见他识趣,笑道:“董老不妨试试孤的手艺。”
  董原听他自称“孤”,忙打哈哈着到许培那儿去帮忙。
  元頔趁机挪了挪身子坐近,放柔了声调道:“此处有凉风朗月,再配上清酒一壶,岂不美哉?”
  “啊”的一声许培失声叫喊着打断了他,原来是一摊油淌到炭上浇出一大团火星来。
  元頔沉了脸,斟了酒递给元猗泽。
  元猗泽心不在焉,张望着烤架那里道:“你也是思虑不周,这里多草木,起了火怎办?”
  “许培,怎么做事的?”元頔扬声质问道。
  许培哪知道他们俩这儿的情形,正汗流浃背地翻面烤肉,忙得热火朝天。听到主子质问,他招呼董原道:“董老替我看着点儿,别烤焦了。”说着便三步并两步跑到元頔跟前,告罪道,“奴不慎,扰了陛下和殿下的兴致。”
  元猗泽看董原在那儿应付,便对元頔道:“他们哪懂这些?也都是底下人孝敬的主。我们几个人吃不了那么多,你去看着火,差不多便把炭浇灭了架子撤了以免走水。”
  元頔不情不愿地起身过去,顺便剜了许培一眼。
  等元頔带上山的生肉俱烤熟了陈列在盘子里,许培硬拽着董原说身上烟灰太重要下去更衣告退了。元猗泽已吃了不少,推拒着元頔递来的肉道:“我年纪也不轻了,吃这些肉恐今夜要睡不好。”
  “那便算了,喝些酒健脾。”元頔不由分说倒了两杯。
  元猗泽心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但是吃肉多了口涩,来一杯清爽的秋露白倒也不错。元猗泽啜了一口酒问道:“昔日在燕州你常这样?”
  元頔仰头灌完酒搁下酒杯,同元猗泽坐到一处望着山间月道:“一开始陶都督他们自然是避着我的,大体我和你的反应无差。后来大家一道饮酒吃肉,甚至歌舞,实在是痛快。”
  “在洛京我是规行矩步的东宫。到了燕州,大部分人并不晓得狄原是何许人也,只当我是哪里的世家子,被父兄送来历练,混熟了还哪管这些?”元頔想起旧事忍不住笑道,“我盼着哪日金殿封赏得与他们相见,又希望四海再无征伐。保九州太平他们亦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
  元猗泽咽下了杯中残酒望着他道:“你心里怪我,或许朝臣们也怪我,百姓更是。”
  元頔抚了抚身下光洁生凉的席子道:“功过是非难掩评断,任别人怎么想。”他复又想了想,“我说过,功罪相抵,你不必忧心的。”
  “我在燕州时听他们偷偷议论你,所幸大多是好话。对于将士来说能饷银足衣保暖食无忧军械齐备,那我们的陛下便有为明君了。”元頔注视着元猗泽,“陶骁说少年时你们之间能过百招胜负难分,问我陛下如今还演武否?”
  元猗泽摇摇头:“此人桀骜,习武成痴,我早已不及他了。陶谡知进退,两个儿子都弃武从文,独对他这个堂侄青眼有加多有栽培。我少年时同他恰如你与宋禹等人一般,君君臣臣之分外亦是难得的知交好友。只是你的朋友比我多一些。”他一边拿湿的巾子细致揩手一边低头道,“我从裕王七子时便要留心笼络人才,对于我来说绝大部分人仅仅是有用而已。而你不同,你可以交朋友。”只是渐渐的又会失去那些朋友。
  元猗泽放下巾子,同元頔四目相对道:“你如今是绝好的少年时啊。”
  元頔明白他话外之意,却只装作没有听懂,举起酒壶浇了一口又递给元猗泽:“你也不老。”
  元猗泽微微一笑,学他的样子仰头饮下湛清的酒液。
  元頔痴痴地望着他。那时候燕州回京,父亲站在承天门城楼上亲迎他。他望着远处那个几乎辨不清的身影,对自己心底满溢的思念和欣喜充满疑惑。
  若他永远也解不开这迷惑,其实不失为一件好事。


第24章
  这时几簇流萤自草木间飞旋而出,悠悠荡荡星星点点。元頔颇为愉悦地迎向山间清风,抻臂道:“如果我不是元頔,只是洛京中一个世家子,或者你不是元猗泽,我们同为少年时,能不能做朋友?”
  元頔将圣讳说得寻常,元猗泽倒是有些慨然,他有多少年没有听到旁人唤自己的名字?他还有字嘉润,除却私印之外再无他用。多年来只有淑妃殿前斥他的时候犯过忌讳,如今元頔唤起来倒十分流利。
  元頔知道父亲在想什么,然他再大不逆的罪都犯下了,又管这个作甚?他只扭头问父亲“若是这样,我们能不能结为好友”?
  元猗泽不假思索:“自然不会。”
  “也不必去想这个。我若只在普通的公卿府里,那也不会是现在的模样。你亦同。你是帝储,不要去想这些。”元猗泽道,“便真如你所言我们还是我们,却素不相识,或是勉强在京中识得面孔,也不过点头之交罢了。”
  元頔垂眸道:“你为何这么想?”
  “我希望如此。”元猗泽笑了笑,“况且若是我少年时,怎么会愿意结交你这样老成的人?”
  他半跏趺坐,撑着手肘道:“你为帝储,只需在我这君父面前恪守平正之道即可。我为帝嗣时终日不能安宁,需弹压者无数。我本来便是先帝诸子中最出挑的,先帝又是肆意的性子,我自然要合他的心意,张扬一些倒也无妨。既如此便要做洛京最煊赫的王孙,寻常人可是不敢上崔府借琴一观的。”
  “同你母亲成婚后我也曾想过,若非缘分天定,以她的性子未必会喜欢我这种汲汲功业的浊俗人。毕竟她并不是没得选。”
  元頔闻言笑了出来:“缘分天定?浊俗人?说得真妙啊。”
  “她恍若神妃仙子,我是她世上所遗唯一的骨血,却无论如何也忆不起她的模样了。明德皇后的画像只是国母,却不是那个会抱我亲我的母亲。”元頔忍不住笑了笑,“父代母职,我是昭朝最有幸的太子。”
  于东宫有幸,于元頔未必。
  元頔转过头去望向父亲,问道:“陶都督难道不老成?”
  元猗泽哂笑一声:“短短数月你确实看不出他真性,也或许是他上了年纪转性了。陶骁的夫人是他十三岁的时候便看中的。十三岁,虽有些人家会给公子安排通房了,但陶家并不兴这个。他纯粹是无师自通。他胡闹追求范家娘子的那会儿先帝还不曾登基,我只是个不打眼的皇孙,同他们几个混在一处帮忙。”
  陶骁比元猗泽大几岁,元頔算了算年份,奇道:“那时你也不过十岁出头?”
  元猗泽斜乜他一眼:“你十岁都能入主东宫了,我什么做不得?只是他想的主意一个比一个糟糕,我平白跟着丢人罢了。”
  元頔听他带着调侃的口吻讲述和陶骁等人衣锦绣踏玉骢,在上巳节的曲江畔花枝招展地勾引范家娘子和她姐妹们的往事。
  “听闻他夫人善歌舞,原本是要踏歌起舞的,结果见了我们便避进了马车里。陶骁非说她是害羞,夺了我手里的兰草要送她。”元猗泽说到这儿露出狡黠笑意,“我扬鞭一挥,他的爱马飞卿就带着他一路跑上了高冈。范娘子的兄长还跑来谢我。”
  元頔听到这儿忍不住问道:“那又如何遂了陶都督的心愿呢?范娘子真的被打动了?”
  元猗泽瞥了他一眼:“他是在胡闹,我们亦然,如何能叫女儿家动心?后来范娘子随父出京去了剑南,本以为再也无缘。不成想其父触怒先帝,后有陶谡上书解围,方成就了这段姻缘。”
  元頔闻言蹙眉道:“竟是这样?”
  元猗泽露出一丝冷峭的神色:“不然如何?”
  元頔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说,董原和许培候着时辰端来了一盏乌梅浆。
  乌梅浆冰镇过,一路捧过来还渗着冰凉的水珠。
  董原拿巾子拭干琉璃盏外的水滴,给眼前两个晶莹的琉璃杯都倒上酸甜清凉的冰饮然后递给两个主上。
  元猗泽喝了半杯,发现董原还贴心地往杯中扔了两颗乌梅,饮下后神清气爽,腹中仿佛也好克化了许多。
  元頔捧着琉璃杯,看着杯中月影心想,此情此景该是畅快得意的,可我为什么会高兴不起来?
  他豪饮下杯中甜饮,暗自鼓劲:此时应是可遇不可求的,元頔你要沉定。
  元猗泽不管他身旁这小子百转千回的心思,他只觉得有月有风甚为惬意,是他平生难得的自在。
  在此月夜两个人并肩席地而坐。他们本是这世间缘分最深的人,却难免将离散、怨恨、遗忘,半生恍如一场大梦。
  几点流萤明灭,元頔起身跃起步入草丛间,屏息一扑掬住了一只被惊吓到黯淡的飞虫。
  元猗泽远远看着他,扬声道:“它合该生于天地间,在你掌中便再无光彩了。”
  元頔透过指缝打量了一眼,回身对他笑道:“果然不亮了。”
  元猗泽悠然地啜饮着乌梅浆,心道这也是个不曾见过什么世面的孩子。
  他们所见的美太单调了,皆华丽繁盛灼灼耀目,连爱也因此显得局促。
  元猗泽想,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放手的道理。


第25章
  因崔后冥诞将至,元頔不得不自长春别苑动身。前头耽搁了数日,接下来的行程只得快马加鞭。元猗泽最终还是被元頔请了一道前往,二人同乘华盖。
  穆陵是元猗泽甫继位后不久便择定的长眠处,广袤的固鸿原上目前只能见到明德皇后陵的封土。待车队愈近,那处夯土便愈宏大。
  元猗泽见封土之上林木青青,想到十余年过去了,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他眼神微动皆被元頔看在眼里,这种年华消逝的感慨元頔是无法深切体味的,这叫元頔不可自抑地有了些失落。
  车马粼粼风尘飞扬,向着事死如事生沟通阴阳两界的巍峨陵寝而去,冥冥之中叫人肃穆起来。
  杜恢记得崔后的冥诞正在这暮夏时节,听人报东宫赴陵祭奠,手里便不曾停下,应了声“知道了”便罢。待书写完毕他搁下笔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直棂窗的缝隙向外眺望,金明山主峰隐隐可见。杜恢思忖了片刻,命人收拾了一个锦匣,将自己方才誊抄好的册子和几本书一道放进去,然后绑到一头灰驴身上,自己也顺势翻上驴背,优哉游哉地出了府往金明山去。
  晖县虽属京畿,但在拱卫洛京的诸县中离皇城最远,中间还隔着一条洛水支流涵碧河,遂与都城联系最少,京中达官贵人也少有在此置业的。只是两年前忽有圣谕提晖县为上县,县衙典吏俱因此晋升。后来才知道这不是平白蒙的圣恩,盖因晖县栖了一只凤凰。
  杜恢一年多前调来任县教谕,如今正是小公主的老师。
  驴儿虽耷拉着耳朵生得一副不甚精神的模样,但是翻山越岭颇为矫健,何况金明山山势平缓,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到了半山腰有人把守的岗亭。
  兵士们认得杜教谕,查验了驴背上那个锦匣里的东西,随后恭敬地放行。
  待杜恢走后,兵士们忽然听见山中传出颇为悦耳的清脆笛声,有个面嫩的兵士道:“这一定是杜教谕吹的,真好听!”
  “听说他是个大才子,会这些也不奇怪。”另一个年长些的兵士走到一旁的山溪旁濯了濯手道,“幸亏咱们的公主还小,否则这般年轻清俊的郎君怎好同她朝夕相对的?”
  “噤声!”有人喝住他,“这是你能议论的?公主身旁有女官教导,侍女们近身不离。况且杜先生是殿下的授业师傅,你在这儿是憋坏了放什么闷屁呢!”
  那兵士被长官喝骂了,阴着脸小声驳道:“你就懂了?”
  害人挨了一顿骂的杜恢全然不觉。等到了无量山庄前,他收起翠笛,从布兜里掏出一枚豆饼犒赏驴子。吃饱了的驴子温驯地任他将自己牵在老树下,目送着主人进了气派的大门。
  午憩醒来后正在吃茶点的元净徽听报杜教谕来了,拿巾帕揩了揩手指笑道:“杜先生真会挑时候,瑶娘的千丝酥刚刚出锅。”
  一旁的尚仪女官冯珣给公主披戴好幂篱,元净徽撩起轻纱侧头对冯尚仪道:“杜先生既为尊师,我是不是可以撤了这幂篱?”
  冯珣微微摇头:“要戴。”
  她看着小公主的娇美容颜,心里暗自腹诽此前教导公主学问的文学士。若非此女自恃美貌,竟在陛下前来金明山看望殿下的时候失仪御前,怎么会惹得公主大发雷霆,不许内文学馆再派人来?如今倒好,找了个外男做老师。偏偏这外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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