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让我还他清誉/白[古代架空]——BY:三千大梦叙平生

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  录入:12-17

  “平白便被误会指摘,这事换了谁,不也要生一场气的?”老主簿越想越闹心,“王爷看在他们是小侯爷旧部,屡加宽容,谁知一个个竟藏得这等心思!若早知道——”
  老主簿说不出过火的话,自己恼了一阵,重重叹气:“一番好意,如今却只怕平白两生误会……说了什么,你当真什么也没听见?”
  “抱得太近。”
  玄铁卫如实禀报,“不曾听清。”
  老主簿:“……”
  老主簿听得也不很清:“什么?”
  “小侯爷扯住王爷的衣襟,将王爷扯在榻上,凑近了说话。”
  玄铁卫分不出哪句是该说的,细想过门外所见情形,从头给他讲:“王爷坐在榻上,伸出手,抱住了云小侯爷。”
  老主簿恍惚立着,揉了揉耳朵。
  “小侯爷挣扎,王爷却抱得更紧。”
  玄铁卫:“小侯爷挣了一会儿,便不动了,伏在王爷怀里,王爷还摸了小侯爷的背。”
  “……”老主簿每句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却无论如何想不出含义:“王爷摸了……小侯爷的背?”
  “摸了好几次,小侯爷便埋进了王爷颈间。”
  玄铁卫耿直道:“王爷又摸云小侯爷的头,此时两人已离得太近,说的话不止听不清,而且听不见了。”
  “这般……知道了。”
  老主簿年纪大了,一时经不住这般大起大落,按着心口:“就是这些?”
  玄铁卫:“还有。”
  老主簿一颗心又悬起来:“还有什么?!”
  “小侯爷对王爷说,‘不迟早了、转过去’。”玄铁卫道,“这一句声音比别的大,故而听清楚了。”
  “不用解释!”老主簿火急火燎,“然后呢?王爷就转过去了?”
  “转过去了。”玄铁卫点头,“小侯爷扯开王爷的腰带,撩起了王爷的外袍……”
  老主簿听不下去,摆了摆手,摇摇晃晃向外走。
  “之后究竟做了什么,被王爷挡着,我等未曾看清,小侯爷紧接着便从窗子走了。”
  玄铁卫尽职尽责,将话禀完,“王爷站了半盏茶的功夫,忽然回神,急令我等追上护送。我等一路追过来,便到了医馆。”
  玄铁卫耿直道:“如今小侯爷可有什么话,要带回给王爷的?”
  “没有。”老主簿心神复杂,“先叫王爷安生睡一觉。”
  玄铁卫:“是。”
  “虽然不知你听漏、看漏了什么。”老主簿终归有一点理智尚存,缓了缓,“但想来……事情真相,定然不像你说得这般。”
  “主簿不信?”玄铁卫不服气:“我等亲眼见的,句句属实。”
  老主簿没力气同他争,摆了摆手:“总之…
  …此事止于你口。”
  玄铁卫平白受了怀疑,郁郁道:“是。”
  “记住。”老主簿低声道,“除非王爷亲手写成话本、吩咐下来,供府内传抄诵读,否则切不可同外人说起。”
  玄铁卫应了,又不甘心:“若是云小侯爷的亲兵问起——”
  “也不能说!”老主簿满腔心累,“小侯爷的亲兵去哪儿了,今日怎么没跟来?”
  “奉命去找什么人了。”玄铁卫也不很清楚,“说是机密之事,不能细说。”
  “既不能细说,便也不要问。”
  老主簿点了点头:“就如此事,也决不能同他们细说。”
  老主簿回头望了一眼屋内,近了些低声道:“人家小侯爷的亲兵都能把话藏住,你们莫非不能?”
  玄铁卫被激起了斗志:“能!”
  老主簿颇感欣慰,拍拍他肩:“小侯爷如今病着,亲兵不在无人护持。那些人若是再惹小侯爷生气,当如何做?”
  玄铁卫赳赳道:“叫他们闭嘴!”
  老主簿放心了,又交代了几句,回头看了看静静躺在榻上行针的云琅。
  梁太医不准人再进内室,眼下景谏等朔方旧部都守在外间,人人面色复杂,时而有人想向里望,却又只看了一眼,便倏而低下头。
  老主簿看着这几人,欲言又止,重重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更容不得外人再多说。老主簿多守了一阵,等到梁太医拿布巾拭了汗,替云琅掩上衣襟,终于从容出来,点了下头。
  老主簿稍许放心,也朝他施了一礼,趁着夜色,悄悄带人出了医馆。
  -
  云琅再醒过来,天色已然大亮。
  刀疤已办完了事回来,寸步不离守在榻边,云琅气息一变,便立时跟着起身:“少将军!”
  “不妨事。”云琅撑坐起来,“我睡了多久?”
  “只四五个时辰。”
  刀疤扶着他,又忙去拿软枕:“梁太医在外面坐诊,说等少将军醒了,记得要喝一碗药,再有事便去找他……”
  云琅被行过几次针,自觉胸口淤积缓解不少,没让人扶活动了几次,舒了口气:“拿过来吧。”
  刀疤忙过去,将仍在小炉上熬的药拿下来,分在碗里,小心端到了榻边。
  云琅拿过软枕靠着,接过药碗,低头吹了吹:“景参军呢?”
  刀疤张了下嘴,没答话,不吭声低头。
  “问你话。”云琅失笑,“他们几个人呢?叫过来,我有事还要细问他们。”
  “现在怕是……叫不来。”刀疤闷声道,“弟兄们跟他们打了一架,没下狠手,可也有碍观瞻,怕碍了少将军的眼。”
  云琅只这一件事没能嘱咐到,一阵错愕,抬手按了按额角。
  他才醒,神思还不曾全然理顺,想了想:“玄铁卫呢,没拦着你们?”
  “没有。”刀疤道,“玄铁卫的兄弟帮忙望的风。”
  云琅:“……”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般好了?”云琅匪夷所思,“此前不还互不相让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下里总约着墙外打架——”
  刀疤勉力忍了半晌,再忍不住:“少将军!”
  云琅话头一顿,抬头看了看他,喝了一口药,将碗搁在榻沿。
  “那些人——”刀疤咬紧牙关,“您当初几次不计生死冒险现身,刻意露出踪迹,为的分明就是声东击西,好叫王爷在京里能救他们!”
  “这些年京里乱七八糟,谁不是生死一线,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刀疤实在压不下这口气:“他们便不想,若是当年您不出手,端王谋逆之冤坐实,朔方军只怕都要毁于一旦!如今只是——”
  云琅淡淡道:“只是没了七八个,有什么可愤愤不平的,是不是?”
  刀疤打了个激灵,不敢再说,跪在榻前。
  “学得不错,连声东击西都会了。”
  云琅缓缓道:“看来近日不少看兵书、揣摩朝局,连战友之情同袍之谊都——”
  刀疤极畏惧他这般语气,也已察觉了自己失言,仓促拜倒:“属下知错,请少将军责罚!”
  云琅静静看他一阵,并未将诛心的话说出来,几口喝干净药,将碗放在一旁:“下去罢。”
  刀疤重重磕在地上:“少将军!”
  云琅并不应声,阖了眼,靠着软枕推行药力。
  刀疤跪在榻边,一时追悔得几乎不能自处,还要再磕头,已被玄铁卫在旁拦了起来。
  “少将军!”
  刀疤双眼通红,挣开玄铁卫,膝行两步:“属下只是一时激愤失言,绝不敢忘战友袍泽。要打要骂,属下自去领军棍,您——”
  “他并不是生你们的气。”在他身后,有人出声道,“是要叫你们长个记性。”
  刀疤愣愣跪了两息,忽然醒过神,转回身看着来人。
  云琅靠在榻上,仍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激愤之语,难免失当。”
  萧朔脱下遮掩形容的兜帽披风,交在一旁玄铁卫手中:“可落在他人耳中,便是利刃刀匕。”
  “你今日所言,若叫他们亲耳听了。”
  萧朔道:“他日再如何弥补,嫌隙也无从化解。”
  刀疤才想到这一层,追悔莫及,低声道:“是。”
  “属下……心中绝非是这么想的。”刀疤看着云琅,终归忍不住道,“都是朔方军,云骑的是兄弟,龙营如何便不是?若不是叫奸人所害,今日哪会这般——”
  “能说出这句话,心里便还算清楚。”
  云琅抬眼看他:“与敌方本就实力悬殊,还未交手,自己人便先打起来了,仗怎么打的赢?”
  刀疤怔怔听着,一时只觉愧疚悔恨,低声道:“是属下之过,叫私仇蒙了心……”
  “私仇也好,旧怨也罢,一笔勾销。”
  云琅道:“今日之后,若是还放不下,便去琰王府庄子上养兔子,等事了了再回来。”
  他语气缓和,便是已将此事揭过。刀疤哽咽着说不出话,伏在榻前,用力点了点头。
  玄铁卫扶不起人,有些迟疑,抬头看萧朔。
  “一律吩咐下去。”萧朔淡声道,“依云少将军吩咐。”
  玄铁卫忙点了头,用心记准,出去给自家兄弟传话了。
  “去罢,这句话也说给他们听。”
  云琅撑坐起来:“打了几个乌眼青?”
  刀疤愣了半晌,憋了话回去,干咳道:“没,没几个——”
  “你们下的手,我还不知道?打了几个,便去煮几个鸡蛋,给他们敷上。”
  云琅作势虚踹:“人家都是参军幕僚,就算从了军也是文人,你们也真出息……”
  “我们这就去赔不是。”
  刀疤彻底放了心,憨然咧了下嘴:“日后谁再提往日私仇,谁就去庄子,再不准跟着少将军了。”
  “去吧。”云琅失笑,“一个个的不长脑子,跟着我是什么好事?什么时候一不小心,说不定就要掉脑袋……”
  刀疤:“跟着少将军,就是好事。”
  云琅顿了下,没说话,不耐摆了摆手。
  刀疤行了个礼,扯着玄铁卫出门,张罗着外头的弟兄煮鸡蛋去了。
  屋内转眼清净下来,云琅撑在榻沿,垂了视线静坐半晌,侧头看了看窗外日影。
  萧朔走过去,在榻边坐下,替他理了理背后的软枕。
  “萧朔。”云琅扯了下嘴角,低声道,“若有一日……”
  “不会有那一日。”萧朔道,“我也不会替你照应他们。”
  云琅被他堵得结结实实,一阵气闷:“先帝干什么给你个琰王的封号?就该叫铁王。”
  萧朔拿过外袍,替他披在肩上:“什么铁王?”
  “铁铸公鸡铜羊羔,玻璃耗子琉璃猫。”云琅磨牙,“一毛不拔。”
  “……”萧朔将窗子关了一半,又将云琅榻上被子扯平整:“我真不知道,你这些年都读了些什么书。”
  “多了。”云琅心安理得看着他忙活,向后靠了靠,“不说这个,你怎么自己跑过来了?”
  “派的人不合用,我只能亲自来。”
  萧朔慢慢道:“况且……我还有些事,要亲自问你。”
  云琅张了下嘴,后知后觉想起些忘干净了的事,干咳一声。
  “昨夜。”萧朔道,“你来寻我。”
  “……”云琅:“萧朔。”
  “做了些事,叫我一时错愕,不及反应。”
  萧朔:“待回神时——”
  “王爷。”云琅扯着他的袖子,在榻上郑重抱拳,“旧怨私仇,一笔勾销。”
  “此事难销。”萧朔不急不缓,将喝空了的药碗移在一旁,“昨夜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始终不曾想清楚一件事。”
  “你先想着。”云琅病急乱投医,想起什么说什么,“我昨晚也没能寐着,想起来一件事。你可记得,我问你皇上要拿你制衡谁?”
  萧朔尚在酝酿,闻言抬了眸,看他一眼。
  “先帝给你生的这几个嫡亲王叔,如今的几位京中亲王,不止生不出龙凤胎,也都不是成大事的料子,不足为虑。”
  云琅干咳一声,将自己腰带系牢了,飞快道:“也是因为这个,当年端王叔殁后,先帝便没得选了。”
  他说得凛然正经,萧朔皱了下眉,也跟着坐正,点了下头:“我知道。”
  “想来想去,我这几日忽然冒出个念头。”
  云琅扯着他:“当初我们两个去京郊,为何就偏偏那般凑巧,让我们撞上了戎狄探子?”
  “与此事有关?”萧朔沉吟,“当时先帝将父王调回,接掌禁军,将京城内外翻过一遍。查出是戎狄暗探密谋入京,意图不轨,便尽数铲除了。”
  “你也清楚,我对朝中关系所知不深。”
  云琅点了点头,又道:“可有件事我知道……他们戎狄首领的那片营帐,我亲自带人,也未必探得进去。”
  “当初跟着端王叔打仗的时候,我曾带人摸进去过一次。换了他们的衣服,处处小心,还是叫他们察觉了。”
  云琅道:“两族之人,习性不同民风迥异。要混进来已非易事,更何况还千里迢迢混进了都城——”
  “此事暂且不提。”
  萧朔蹙眉:“你几时又带人去探了戎狄大营,回来为何不曾告诉我?”
  “小王爷,咱们说的是正事……”云琅一阵头疼,伸手去摸茶水,“我不过是去看看,不也回来了?”
  萧朔不受他糊弄,将茶盏举起来,端在一旁。
  云琅伸手够了几次,竟都差了一丝没能够得着,气急败坏:“萧朔——”
  萧朔抬眸,视线落在他身上。
  云琅静了片刻,一阵泄气:“丢人的事,同你说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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