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善皱起眉头,“齐王燕王也就罢了,为什么陛下也要这么做?”
云献敛着眸子,“因为我父亲成为太子的那一刻起,他就从陛下的儿子,变成了一个篡位的人。”
姜善面色不忍,“所以,他们逼太子认了罪?”
云献摇摇头,“陛下虽然多疑奸诈,却还喜欢标榜自己为明君。他用两个人的命,换我父亲主动认下这桩罪名。”
“哪两个人?”姜善问道。
“一个是沈难,”云献道:“一个是我。”
云献看向姜善,眼眸深处情绪复杂,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悲伤。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我从来不觉得,他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端兰洲对于云献而言,就是一个严格的夫子。云献做对了事,他不会夸云献,云献做错了事,端兰洲同样没有愤怒的责罚。就好像云献这个人不值得他浪费一丝一毫的情绪。相比于永远冷漠的端兰洲,云献更亲近陛下。那时候,身着黄袍的老人满足了云献对于男性长辈的渴望,满足了云献对于父亲这个角色的渴望。很多时候云献都会忘记那个人是陛下,他们像普天之下所有普通的爷孙一样。
而端兰洲,他冷眼看着天真的云献,用生命给他儿子上了最后的一课。
第37章 番外小短篇
姜善心情不好,云献哄了他许久,等到天明才过去那边做事。云献站在廊下送他离开,等他走了,三秋才从后面绕过来。
云献一身广袖绸衫,问道:“办妥了?”
“都妥当了,”三秋道:“棺材已经下葬,任谁也不会再去扒出来。王管家现在在城东的一处僻静院子里,用了慕容先生的药之后,身体也有了气色。只是····”三秋犹豫了一瞬道:“只是他闹得厉害,我怕再这么下去会招来周围人家的怀疑。”
“闹得厉害?”云献皱眉。
云献出府那一日不凑巧,天上下起了小雨,远看如烟雾一般。即便撑着伞,潮气也能将衣裳打湿。
云献走进院子,角落里栽着几株牡丹花。还没有推开房门,就听见屋里噼里啪啦的声音。云献一顿,隔着窗看了一眼,只见好好地屋子如同强盗洗劫了似的,瓷器摆设碎了一地,床帐撕的一条一条的。王溶坐在椅子上,哪里还有一点要死不活的样子。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绑来这里!”说着王溶又砸了一只杯子。
败家玩意儿,云献心想,真是哪哪都比不上我的姜善。
云献推开门,躲过一只飞来的杯子,淡声道:“我们是二公子的人。”
王溶眼睛一亮,“二公子?”
云献看着屋里没有下脚的地儿,索性只站在门口,“二公子命我们将你挪到这个地方,叫你好好养病。”
王溶眼里有些怀疑。
云献继续信口胡说,“府上新夫人跋扈,她自从知道了你与二公子的事之后便把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多次想要对你下手,只不过都被二公子拦下了。二公子怕万一你有个不测,索性将你挪到这处院子里,避避锋芒,兼之安心养病。”
王溶半信半疑,“真的?”
云献瞥了他一眼,“如果我们是坏人,那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们下手的呢?”
他语气中的不屑实在是太明显,以至于王溶更生气了。他拿起一个杯子又要砸,云献道:“瞧瞧你这幅样子,二公子看到了还会喜欢吗?”
他这句话戳到了王溶的痛处,王溶瘪了瘪嘴,放下了杯子。
“二公子真的还喜欢我吗?”王溶可怜巴巴的问。
云献心说我才不关心端玮喜不喜欢你。
王溶又看了云献一眼,在他平平无奇的脸上划过,道:“算了吧,你看你就是个孤家寡人,问你有什么用。”
云献挑了挑眉,“我孤家寡人?”
“难不成你是有媳妇儿的吗?”王溶很是惊奇。
“当然,”云献道:“我媳妇儿对我特别好,给我做衣服鞋子,见天关心我的吃食,而且对我言听计从,不能更乖巧了。”
“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呢。”王溶赶紧站起身,叫云献坐下,道:“那依你来看,我与二公子的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呢?”
云献沉吟片刻,道:“你与府上那位新夫人差得远呢,人家是正妻,你呢,连个妾都算不上。”
王溶面色黯淡了一瞬。
“不过好在二公子心里有你,只这一点,你就比新夫人占优势。”云献施施然坐下来,道:“你在新夫人那里受了委屈,这份委屈就应该叫二公子知道。”
王溶有些失望,“就这么样么,我以往也没有少告状的。”
云献睨了他一眼,道:“撒娇告状都算不得手段,你与他地位本就不平等,在他眼里,你的脆弱不算新奇。你应该表现出一种坚强的脆弱,明白吗?不要去告状,只需要跟他说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这样他不仅会觉得愧对于你,还会觉得心疼你。”
王溶惊奇不已,颠颠儿的倒了杯茶给云献,“你接着说。”
云献继续道:“你与他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了,不应当只做他的爱人,还应该尝试一些别的角色。试想一下,他的爱人友人亲人都是你,那他以后还能离得了你吗?”
王溶觉得很有道理,可是眉头又皱起来,“不说别的,单说友人这一项,他的朋友都是京城里的贵公子,我呢,我连字都认不多的。”
“笨!”云献道:“不认得字就让他教你,这不一样是红袖添香?他学过的那些你学不会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叫他知道你有这份心。”
王溶恍然大悟。
瞧着外头天色不早了,云献放下茶杯,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今日我说的这些你好好悟一悟吧。”
王溶使劲点点头,这么一会儿就把云献说的话奉为圭臬,一直送他出了院门才作罢。
牡丹花越开越好,王溶待在院子里,终于安分了。他每日里无所事事,守着他的那些人都不跟他说话,他自己一个人,要么在院子里弄花,或者思念端玮。一想起端玮难免就要想到云献说的那番话。
那一日是端午,王溶踩着凳子,在房门窗户上挂上艾叶和菖蒲。忽然听见院门口传来一阵动静,他小心的跳下凳子,放下袖子回头望去。
门口,端玮扶着门站着,身形较之以前单薄了很多。他看见王溶,像看见一个不敢去打破的梦。
王溶也愣住了,细数起来,他已经又近两个月没见过端玮了。成日里思念的人忽然就这么出现在眼前,王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端玮大步走到王溶面前,用力的将王溶抱进怀里。他力气很大,像是要把王溶揉进骨血里。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王溶愣愣的,半晌,他抬起手,慢慢的回抱住端玮。
感受到身边人的实感之后,王溶一下子哭了出来,他紧紧的抱着端玮,那些云献教的东西忘了个一干二净。
“你怎么才来呀。”王溶委屈的不得了,恨不得将他这些时日的思念与难过都说给端玮听。
端玮拥着怀中失而复得的宝物,眼睛红的像要滴血一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两个有情人重新相会,说不尽的离愁别苦,心念情牵。
王溶心大,只要二公子还在,他就什么也不去想了。闲下来了他就将云献所教的那些东西都一一实践,有些好用,有些被王溶弄得哭笑不得。端玮比以往对王溶更为疼宠,只是心里还记着云献的仇。
那一日,他同云献说话,云献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说他要去成王的封地。王溶已经不能回王府了,他也不想再让李氏女这样的事发生。索性躲去封地,他带着王溶两个人生活,不再娶妻,不再叫王溶受委屈。
云献当然无所谓,他想叫端玮做的事已经做完了,端玮对于他没什么用了。
端玮对于云献这样的态度冷笑了两声。他从清竹轩出来,正好遇见来找云献的姜善。
姜善见了他,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端玮看着姜善,嘴角勾起一抹笑,“姜管家不必多礼,王溶的事还要多谢姜管家,改日我带着王溶一同来给姜管家道谢。”
姜善面色疑惑,“王溶?他不是死了吗?”
端玮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你不知道吗?王溶是假死,这还是云献一手策划的呢。”
姜善明显混乱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姜管家也参与了呢,”端玮摇着折扇,“没想到云献连姜管家也瞒着。”
临走之前,端玮道:“既然这事是云献做的,还是让云献跟你解释比较好。”
作者有话说:我最近可是太勤奋了
第38章 赔罪
正值盛夏,各处的草木越发显得翠绿,绿意融融。天上骄阳似火,榴花迎着骄阳,越开越艳。
姜善从那边桥上走来,桥边的水里有不少鸭禽戏水,溅起一阵一阵的水花。
姜善走下桥,踏上小路,抬眼便看见蔷薇花边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人影。姜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云献连忙上前拦住他,姜善站住脚步,语气冷淡,“做什么?”
云献故作委屈道:“你都好几日不来找我了。”
“我不来找你,你不知道为什么?”姜善看向他,问道:“王溶的事你都瞒着我,我还来找你做什么?”
“我并非有意瞒你的,”云献道:“当时······”“当时怎么?”姜善道:“我为他难受成那个样子,你倒是半分都不露。你便是同我说了能怎么样,我还能给你泄露出去?”
“不是不是,”云献忙道:“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怕你不同意我这么做。”
姜善越发生气了,“我不同意,你便瞒着我偷偷的做?既如此,你还管我生不生气!”说着,姜善就要越过他往前走去。
云献心里啧了一声,自知说错了话,他忙拦住姜善。姜善脸上犹带怒容,云献看着他,不知怎的,忽然就笑了。他又怕姜善见了更生气,连忙低下头掩着笑,深深作了一揖。
“姜管家,云献知错了。求您看在我如此真诚的份上,宽恕云献这一回吧。”
姜善心里的气略微压下去一些,问道:“你错哪了?”
云献一顿,道:“王溶这件事我不该瞒着你。”
姜善又问道:“你为什么瞒着我?”
云献犹豫了一瞬,前头说的真话后果已经显而易见,这会儿要是说了假话····能哄好就罢了,若被识破了,岂不更难办。
他犹豫了一会儿,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姜善愤愤的甩了甩袖子,“你又打算骗我!”
姜善被骗了许多回,一见云献犹豫,就知道他又在想办法骗人。云献想要解释,姜善却不再听了,他很生气的推开云献,往前走去了。
徒留云献自己留在原地,不住嗟叹。
忙道晚间姜善回了自己小院子,一进院子就要水洗澡。夏天炎热,姜善又要跑来跑去的,少不得出一身的汗。
福康和福泰抬了水进来,倒进泥金松竹梅围屏后的浴桶里,离去的时候带上了门。
姜善一边走进里间,一边将衣衫解下来,顺手搭在了围屏上。如今的日头,便是到了晚间也还是闷热不已,只是姜善不敢用冷水洗澡,只好用半温的水,这般泡着,倒觉舒爽。
一边挂着一盏纱灯,明晃晃的照出姜善一身的冰肌玉骨。
忽然姜善听见门口一阵响动,姜善问道:“是谁?”
来人不吭声,只在门口站住了。
姜善福灵心至,忽然知道了来人是谁。他心里还有气,也不理。
云献拎着一个红漆食盒,他听三秋说姜善苦夏,喜欢吃冰盘,他特地弄了一些来给姜善赔礼道歉的,不想来的这么巧,刚好撞见美人沐浴。
云献将食盒放在桌上,抬步往里走。姜善听见动静,想了想,起身将灯吹灭了。霎时间,屋里暗了下来,只有窗外的月光投进一星半点光亮。
云献的脚步顿了一顿,继续往里走。姜善心里生气,从水里站起来,打算出来。他一动作,带起淋漓的水,水声哗啦,在这一阵黑暗里,没由来的添了几分旖旎。
云献已然走到了围屏前,他手指点着围屏,不紧不慢的绕过围屏往里走。屋里静悄悄的,能够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围屏那边,姜善从水里走出来,用布巾擦着身体,一点点细微的摩擦声都落在云献耳朵里。
片刻后,云献停住脚,不过两息,一个满身水汽的人一头撞近云献怀里。
云溪就是一揽,凑在姜善耳边笑道:“抓到了。”
姜善脸上烧了起来,他挣动起来,口中还在数落云献。云献不与他争辩口舌,一双灵巧的手只在他染着水汽的湿润的肌肤上游走,很快就叫他腰软腿麻的,几乎要站不住。
姜善倚在云献怀里,噙着云献的衣角骂他。
云献只是在笑,姜善平日里不算口齿利落,思路也容易被云献带着走。偏他生气的时候油盐不进,那般气势汹汹,云献轻易糊弄不住。
好在糊弄不住有糊弄不住的法子。云献低下头,湿热的吻流连在姜善脖颈之间。姜善搂着云献的脖子,几乎是任他施为了。
两人倒在床上,象牙凉席冰的姜善身子颤了颤。云献安抚的亲了他两下,松散的衣裳几乎用不着特地去解。
“幸而你出来的早,”云献一边亲他,一边含糊的笑,“不然,你那浴盆里的香汤,可就有用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