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李子言正给小心肝讲话本子,宫里来了人,说是左仆射花咏歌守孝完毕,回朝了,凤君喊李子言进宫一起用餐,花咏歌是李子言的太傅,李子言从小到大不知在他那挨了多少手心。
李子言把小心肝放回被子里,轻轻拍了拍,“小心肝,我要进宫啦,你要好好的。”
元宝见李子言这番模样,对铜钱说,“主子这是痴了,要不然咱们把那谢谦绑来,下点药,让主子顺心罢。”铜钱冷笑两声,“去国子监绑人,我看你才是痴了。”
饭桌上,李昭就去除冗官冗员的事情和花咏歌讨论许久,桌上的菜肴冷了又热,热了又冷,一餐饭竟吃了两个时辰,李昭干脆把花咏歌留下,晚饭接着一起吃。
吃晚饭的时候,花咏歌抽查了李子言的功课,见李子言一如他三年前离开时,是个磕磕绊绊的小傻瓜,接连叹气,就失职一事和李昭请罪。
李昭笑了,他的儿子有几斤几两他心里是有数的,让花咏歌别放在心上,说穿了,治理国家还是靠官员。花咏歌知道李昭心思,顺着台阶说,今年的春闱应试有不少世家才子参加,他会在春闱之前去国子监授课一段时间,也算提前对这些考生进行考察。
说到国子监,李子言的魂就飞回来了,全身上下冒着金光,“什么国子监!老师你要去国子监!带我带我带我!”慕容情一拍李子言脑袋,“连《论语》都背不下来,去那做什么,丢人吗!”
李子言额头红了一块也不在乎,拉着李昭的袖子不停撒娇,李昭笑了,“不许闯祸。”这便是答应了。
离宫路上,花咏歌问李子言为什么要跟着他去国子监?李子言眼珠一转,巧舌如簧道,“老师是大学儒,去国子监授课,一定讲的都是干货,我都三年没见老师了,学业也落下来三年,心急如焚,当下只想好好学习,不给父皇父后丢脸!”
花咏歌笑着点点李子言鼻子,戳穿道,“你这些谎话,若是说给你父皇听,他是一个字也不信的,所以他连问都懒得问了,其实我也懒得问。为师这次去国子监授课绝非寻常授课那么简单,你既然要去,虽说无妨,但你且记得你父皇对你说过什么。”
“老师放心!我一定乖乖听话,绝不闯祸!”
和花咏歌告别后,李子言没有回王府,而是转头去了东宫。
李子言进了门也不说一声,径直从桌案上拿了水果就吃,挎着大步走到李修然身边的榻上,鞋子一脱便躺下休息。
李修然此时正在批阅公文,听见李子言的动静也不吱声,只当进来一团空气。李子言靠在抱枕上,翘起二郎腿,开始抖脚,吃完一个橘子后才叹气说道,“哥,你有喜欢的人么?”
“暂时没有。”李修然没有抬头,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哀乐,但李子言知道,这已经是李修然“宠溺”的语气了。
李子言细细瞧了瞧自己哥哥的模样,李修然的模样随了李昭,面容清秀,五官细腻,但眉眼间的气质却随了慕容情,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如墨的黑发整齐地梳进发冠,不留一丝碎发在外,衣着整洁,整个人从上到下都透着工整二字。
李子言翻了个身,用手撑着下巴,“哥,你真好看,要是我有这么好看就好了。”小美人说不定也对我这般神魂颠倒~
“嗯,你加油。”那语气依然不冷不淡的。
“哥,我真的很好奇啊,像你这样无欲无求的人,到底怎么样才会喜欢上一个人呢?你的心是冰块吗?捂不热的吗?你也是中庸欸,有想过以后娶什么样的人么?”
“暂时没有。”李修然依然没有抬头,李子言却不乐意了,抱着圆形抱枕走到李修然身边,“你现在对我说话很敷衍欸!我是一个大活人,我对你说话,你就这个态度吗!”
李修然抬起头,把自己脚上的老棉鞋脱下来放在李子言脚边,“地上凉,别光着脚。我还有很多公文要批,你问的这些问题很重要吗?一定要我现在回答吗?”
李子言理所应当地把老棉鞋套上,“当然重要。”
“好吧。其实,我真的没有想过,随便吧。非要有个标准的话……”李修然放下笔,想了一会,“首先……得知书达理吧,我说什么,得听得懂。不能我说一句三晋分家,他答一句诸葛亮死得可惜。如果没有共同话题,那感情肯定会淡的。”
“那……哥,我跟你有共同话题吗?”
“嗯……好像不太有……不过没关系,你是我弟弟,你什么水平,我是知道的,我凑凑你吧。”
李子言心上扎了一刀,“你们这些读书人要求好高哦……你还有什么要求,一起说了。”
李修然接着说道,“其次呢……不能长得太丑吧,至少也得是有六七分姿色,不平庸、不寡淡,让人看了,能心生欢喜。”
李子言指着自己说,“那……哥,我长得好看么?”
“嗯……好像不是太好看……不过没关系,你是我弟弟,你这张丑脸,我早就看习惯了。”
李子言心上又扎了一刀,“你们这些读书人要求好高哦……”
“不过最重要一点呢,就是要喜欢我,爱慕我,眼里只有我。当然前提是长得好看,书念得又多。什么都没有就说喜欢我的话,那不就是臭流|氓么。”李修然说完,李子言已经蹲下身,抱住膝盖,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你在地上画圈圈做什么?是哥哥说错话让你不开心了吗?康儿对不起,哥哥不是有心的。”李修然站起身,踮着脚尖想把李子言扶起来。
这时宫人来报,说是外头下雪了。“怎么春天了还下雪。你们再拿两个炭盆进来,去把床铺烘热。”李修然搓着手蹲下身,拍了拍李子言的背,“康儿,外头下雪了,天又黑,你今天就在这儿休息吧,等床烘热了你就去睡吧。”
“哥哥……”李子言吸吸鼻子,“我好像让人讨厌了……”
李修然吓个半死,急忙安慰道,“怎么会呢,我们家康儿这么可爱,一定谁都喜欢。现在你还小,父皇和父后都想把你留在身边,才没有给你张罗亲事,等你再大一些,只要你喜欢的,尽管说,谁敢不答应?”
“那你又说……要长得好看,又要有学问……我长得丑,连《论语》都不会背。”李子言越说越委屈,他心里直觉谢谦和李修然是一种人,十分难受。
李修然摸摸李子言的脑袋,“不会的,康儿,被你这样的小可爱喜欢,是福气呀。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那……要是有一个和我一样的人,长得丑、想得美、没学问、乱闯祸,还天天粘着你,纠缠你,但是是别人家的小可爱,你会喜欢吗?”
李修然认真的想了一会,说道,“那还是不要了,被这样缠着好恶心的。”
李子言“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晚上李子言就睡在东宫了,卷着被子睡到半夜,看见李修然披着衣服还在看公文,“哥,你现在很忙欸。”
李修然把身上披着的大衣裹得紧了些,“马上就是春闱考试了,父皇很重视,事情就多了些。”
“当太子好辛苦。”李子言翻了个身,继续睡觉了。
第二天起床洗漱,才发现李修然还坐着看公文,竟是一夜未睡。
李子言离开东宫的时候,顺便把李修然的老棉鞋穿走了,去了国子监,花咏歌已经在讲课,李子言在课堂里张望,一眼就看到了谢谦,谢谦今日穿了新装,认真梳了发髻,更是冷艳中带了万点颜色,衬得旁人都化作了背景。
李子言走到谢谦旁边,拍了拍谢谦旁边的人,那人是个愣头青,骂道,“来晚了就去后头站着。”李子言笑着说,“这位子本就是本王的,本王去了趟茅房,就被你占着了。”那人闻言,见李子言衣着,收拾东西去了后面。
李子言就着谢谦坐下,却听谢谦轻声道,“王爷新欢这么多,又何苦纠缠谢某一个?”
李子言听后丈二摸不着头脑,“什么新欢,本王这些天为你茶饭不思,可没再去寻花问柳了。”
谢谦冷笑一声,“这鞋子不是王爷的吧,别是昨天春风一度,和有情人穿错了。”
李子言眼睛一弯,“你怎么想到盯着我的鞋子看?难道以为我会穿着小心肝来听课?小美人,你这是吃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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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美人的香味 美人的香味,就是与众不同。怎么会有天乾比地坤身上还香呢?
李子言说完便想去摸谢谦的手,但一想到自己答应过什么,便收了色心,把伸到半空的手缩了回来,只一双眼睛明目张胆地对着谢谦扫来扫去。
那不怀好意的目光炽热又失礼,但谢谦明白,跟色痞子讲礼节是对牛弹琴,干脆无视李子言,拿着笔细心记录着花咏歌讲的文章奥义。
李子言在一边看着,“啧啧”不停,炫耀道,“这老师讲的,都是四五年前的老段子了,本王耳朵都要生出老茧了~”
“王爷天皇贵胄,自然什么都是最好的。”谢谦斜眼看李子言,正对上那两颗大金牙,胃口少了几分,同时也诧异,这人出身这般好,怎么品味这么差,真是暴殄天物。
“本王那儿有老师亲手整理的笔记,小美人要不要同本王回王府,好好学习啊?”李子言打了个哈欠,一只手悄咪咪摸上了谢谦的大腿。
谢谦揪住李子言手背,用力一拧,李子言虽吃痛,却也只好忍着,调戏道,“几日没见,小美人身上的刺还是这么扎手。”
“王爷,谢某说过,往后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碍着谁。谢某这点低劣姿色,实在不值王爷这般惦记。”
李子言听后,悄悄往谢谦身上靠了靠,撒娇道,“好哥哥,你就别谦虚了,你这要是低劣姿色,那世上恐怕只有观世音菩萨才能高人一等。”
谢谦听后又气又恼,只能默不作声。李子言见有成效,变本加厉,满嘴“好哥哥”,哄着撒娇。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谢谦本子上除开最开始记的一些内容,竟是空空如也。谢谦不禁暗叹,这厮嘴上功夫实在厉害,似那蜜糖把人缠住。谢谦明知自己是打心底里厌恶李子言,却也不自觉地对李子言的哄骗和撒娇十分受用,以致于走神,没能记下有用的东西。
李子言看谢谦本子空了一大半,心下十分满意,他从小闯祸,为了不受责罚,自然要十分机灵,知道进退有度的道理,不知不觉练就了一嘴花言巧语的本事。今日牛刀小试,竟意外地发现谢谦比父皇父后好应付十倍,一点轻微调戏,就能羞红了脸恍惚走神。
早知如此,便该用这两张嘴皮子把小美人骗上床,画蛇添足做那流|氓做什么,现在提早暴露了本性,虽然也能继续哄骗,效果却未必有用了。
散课的时候,花咏歌被人团团围住,求着翻阅文章。谢谦手里捏着一张折叠的纸页,坐在位子上十分犹豫。李子言伸出手,“给我吧,我帮你给老师看看。”
谢谦见状把手里的东西放进袖子里,站起身,“谢王爷,不必了。”
花咏歌身边的仆从把里三层外三层的学生屏退,李子言见到花咏歌朝着自己招手,就走了过去,围观的学生们议论纷纷,李子言不管那些嘀咕,跟着花咏歌去院长屋子里用餐了。
午后,花咏歌春困乏了,要午睡一个时辰。李子言没有午睡的习惯,就算有,也不想在陌生人床上休息,便四处走走,不觉走到了谢谦住所附近的院子里。
阳光透过长出新叶的大树,洒在谢谦身上,斑驳的树影随着微风拂动,周围的草丛里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却是叫不出名字。谢谦坐在秋千上看书,发丝透着金黄,修长的双腿相互交叉,点着地面,荡起秋千。
阳光美、树美、花美、人更美……李子言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慢了半拍,鼻子里有液体流出,李子言猛地一吸打破了午后的平静。谢谦抬起头,看见人中流了一滩血的李子言,叹了口气,心想,这人真是痴了。扭过身子,当作没瞧见李子言。
李子言可不管那许多面子,屁颠颠地跑过去,坐上另一半秋千,“小美人,本王的小心肝不见了,你可知道在哪儿么?”
谢谦又把身子扭回原来的方向,四下无人,连好脸色都不肯给,“不知道,别碰我。”
李子言也不在乎,兀自可怜起来,伸手撩起谢谦一缕黑发放在手心,“小美人,本王把你当成心尖肉,每日茶不思饭不想,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说完,已给谢谦掰了个小辫子。
“王爷若真把我当心上人,为何从不顾我的意愿,屡次轻薄?若是真心喜欢,何至于此?”谢谦的话不冷不淡,李子言却怎么都觉得是在撒娇。
“美人这话便是错了,本王这一日日茶饭不思,恰是当你作天人,以礼相待。长安十三少的名头,想必你也听过,本王心眼小、爱记仇,从来瑕疵必报。你何曾听闻本王对其他人这样宽容?且不说别的,便说上次兰花阁的事,你当真以为做得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