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言又给谢谦编了一个小辫子,“都说强龙不敌地头蛇,你当真以为本王要找一个小乞丐很困难?且不说别的,就算没有那个小乞丐,你又以为本王没有那个颠倒黑白的能力了?本王有,只是舍不得对你用,不说别的,从小父皇父后可都舍不得打我,若是让他们瞧见我身上蛛网一样的伤疤,你怕是早就香消玉殒了。”
这话说的三分真七分假,论理,若是真闹大了,谢谦固然没命,李子言却也要被扒层皮,三五年被关在宗庙里是板上钉钉。
谢谦不说话,显然被唬住了,李子言心中暗喜,趁热打铁,把花咏歌的笔记放在谢谦怀里,“小美人,我知你看不起我,只当我是个纨绔。可本王这些年,过的也不全然如你想的那般顺心如意,皇室有皇室的难处,只是不能与外人说。这是从前本王随老师读书的时候,写的笔记,但愿对你有用。”
说完起身离开,心里数着数,一步、两步、三步,身后传来声音,“王爷……”
李子言心中甚是得意,自己这招借花献佛实在无敌,把老师写的东西谎称自己的,等小美人读了笔记里的内容,怕是更要对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平复一下表情,把窃喜放在心里,转过身,平静道,“怎么了?”
谢谦拿出帕子,递给李子言,那表情透着纠结和五味杂陈,“王爷,您……流鼻血了,擦擦吧。”
李子言接过帕子,当然舍不得真用来擦鼻子,打哈哈道,“春天了,热,有点上火,无妨。”说完,顺走帕子就溜了。
下午国子监讲课,李子言确保鼻血擦干净了,才踏进学堂,里头的学生就齐刷刷地看着自己,接着一股脑冲到他面前,一个个迎着笑脸恭维道——
“王爷,您坐这儿~这儿凉快~”
“王爷,坐这儿~这儿能看到院子里的风景~”
“王爷,喝茶~铁观音、碧螺春、金骏眉都给您沏好了。”
“王爷,吃点心~糯米团子、流心酥、桃花饼都给您放这儿了~”
“王爷,坐着多累啊,我给您捶捶腿~”
……
李子言被一群人围着动弹不得,总听人说读书人清高,全身都是傲骨,但李子言却看得透透的,在绝对权力面前,什么傲骨都不值一提。李子言在人群的空隙里看见了谢谦,谢谦坐在一个很偏僻的角落里,一个人安静坐着。
他们中间隔着四五张座位,却又好像隔着人山人海,隔着烈日苍穹。
好在李子言手里还有一块美人的帕子,闻一闻,上面还有香味。美人的香味,就是与众不同。怎么会有天乾比地坤身上还香呢?
下午的课,李子言依然是半句没听就过去了,中途还跟周围的人玩了一把牌九,那些人想跟他套近乎,都不敢赢他。
一场牌局,只是赢,就没什么意思了,一如他这纨绔的人生。
谢谦的出现让李子言第一次有了挫败感,第一次不那么顺风顺水了。
李子言越发在意起来。
回去路上,花咏歌又一次问道,“你这小崽子,今天上课先是迟到了,然后抢了别人座位却不听课,到了下午,干脆给我玩起牌九来了。你且告诉我,你到底来这儿做什么了?”
“唉,学生是好几年没听老师讲课了,所以特意来瞧瞧,谁知老师讲得还是四五年前的老段子,就没什么意思了。”
花咏歌轻轻捏捏李子言的耳朵,解释道,“文章归纳的要点不在新旧,在于你是否听进去了,一样的东西你今天听了明天忘,那就算是翻来覆去讲了,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好吧,学生明白了。”李子言乖巧地点点头,“学生会去一定好好翻阅老师的笔记。”
花咏歌眯起眼睛,感觉事情不那么简单,“你这小崽子莫要扯开话题,为师看你今日举动,分明是认识了人,故意来国子监找人,是也不是?”
李子言吐吐舌头,无奈道,“老师,我要真是来找人,怎得上午随便找了个中间的位子把人赶走,下午又靠窗坐着跟人玩牌九呢?”
花咏歌听后也十分困惑,“为师本以为,你是认识上午坐你旁边那个男孩子,上午你与他喋喋不休讲了许多话。但到了下午,你又坐在另一边,跟别人玩牌九了。唉,你这小崽子想一出是一出,真是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李子言却心想,这老头怎么跟神捕似的?不去办案子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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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一朵娇花花 “谢谦,本王以后不能喊你美人了,要喊你娇花花。”
第二天李子言又屁颠颠去了国子监听课,依然被一大群拥趸围得密不透风。
散课后,李子言才站起身,就有一大群拥趸围着他。他去茅房,有人帮他赶人清场;他去乘凉,有人帮他扇风倒水;他站起身走到阳光下,头上立刻多了几把遮阳竹伞……
从小到大,总是李子言什么都没说,就有人揣测他的心意,帮他把事情办好,让他顺心如意。从前李子言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如今却十分头疼,谢谦脸皮薄,最讨厌被人关注,他要是带着一大群跟屁虫去找谢谦,一定唐突佳人了。
李子言眼珠一转,想了四五个办法,过了半个时辰,好容易才把周围的拥趸全甩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去了昨日的庭院,但那秋千上空空如也,哪里有美人踪迹?
就在李子言捶胸顿足的时候,一个人鬼头鬼脑地跟在李子言身后,鬼魅一样说道,“王爷?”李子言吓了一跳,一拳头呼在那人脸上,把那人打得原地转圈,四五个圈才停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吓本王一跳!”
那人捂着左脸,整张脸成了一个囧字,“王爷,学生王朋义,就住在这个院子里,王爷是要找谁吗?”
“噢。是这样,刚才本王路过的时候撞到一个人,那个人掉了个东西,本王就想着把东西还给他。”李子言摸摸鼻子,“但他好像……不在这儿。”
王朋义个子比李子言高,故意驮着背、弯着腿矮李子言一个头,仰视道,“王爷,你还记不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服,有什么特征?学生可以帮您找找。”
“他……挺好看的~”李子言心里想着不能暴露名字,不然谢谦肯定有麻烦。
“回王爷,这院子里有几个江南来的天乾,都十分俊俏,王爷还记不记得有什么别的特征?”似乎是弯着腿太难受了,王朋义下盘有些发抖,但依然坚持拍马屁。
“他身上……很香。”李子言还没说完,王朋义笑着说道,“那就是谢谦了啊!这寻常啊,都是地坤身上香香的,但这谢谦不一样,虽然是个天乾,那身上比拍了香粉还香,他去过两次澡堂子,没有人不盯着他看,想给他验明正身,看到底是不是天乾。后来啊,他都自己洗了,不去澡堂了。”
李子言听后下意识地磨牙,好你们群色痞子,手段比本王还龌龊,小美人是不是天乾,轮得到你们来验么!本王还没验过呢!
“那你知道他在哪儿么?”李子言已经没耐心了,干脆开门见山。
王朋义抬头看看太阳,“回王爷,这个点了,谢谦不在这儿荡秋千,那就一定在湖心石桌那。小的陪您去吧。”
“不用了,本王自己去就行了,今天的事情不要说出去。”李子言快步离开,心想这国子监看着干净,没想到也是个大染缸,得赶紧想办法把小美人捞出来,不然让人占便宜可怎么办。
湖心石桌周围花坛里种了许多太阳花,开得十分漂亮,谢谦正趴在石桌上睡觉,底下垫着许多书本,黑发盘旋在米色的纸页上。李子言在花坛里揪了许多小花,踮起脚尖走到谢谦身边,小心翼翼地给谢谦发髻里插上小花。
谢谦是真的睡熟了,根本没发现有人恶作剧,甚至中途还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见佳人睡得甘甜,李子言坐在石桌另一侧,用手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谢谦。
微风吹过,一缕发丝不听话的跑到谢谦脸颊上,李子言撩起袖子,捏起那缕头发想别到谢谦耳后,谢谦睁开眼,睫毛轻颤,含情的眼睛里还带着困意,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慵懒,“你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整天就黏我身上?”
“天上地下独一份的膏药,别人想要还求不来了!”李子言得意的拍拍手,像个小鸭子一样原地左摇右摆,“谢谦,本王以后不能喊你美人了,要喊你娇花花。”
谢谦摸到头上有东西,扯下一看是五颜六色的太阳花,嫌弃地扔在桌子上,撅着嘴没好气道,“有区别吗?”
李子言委屈地把小花捡起来,认真的说,“当然有区别,这世上的美人千千万,可本王的娇花花就只有一朵,所以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谢谦听后白皙的脸上透过一层粉红,嘴角不自觉翘了翘,嗔道,“整天疯言疯语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话语里却多了几分温度。
“娇花花~”李子言在谢谦左耳喊一声,谢谦偏右转过身子。
“娇花花~”李子言在谢谦右耳喊一声,谢谦叹了口气,“你整天跟个小孩子似的,不无聊吗?”
“跟你比,我就是小孩子啊,你比我大。”李子言拉过谢谦的手捏在手心里,“娇花花~娇花花~娇花花~”李子言越喊越大声,谢谦十分头疼,“我求你了,你怎么样才能不喊了?”
“那你答应做本王的娇花花!”
“我不要,你想都不要想。”
谢谦收拾了书本,站起身走了,李子言不甘心,追着谢谦到了屋子。芍药正在院子里洒水,见李子言来了,拿起扫把把李子言拦住,没好气道,“王爷,你贵人事多,来这里做什么?马上天就要黑了,路上好多淫贼,要不要借一把扫把给您啊?”
“芍药,不得无礼。”谢谦推开门,叹了口气,“王爷,你回去吧。谢谦福薄,担不起王爷的好意。”李子言的玻璃心碎了一地,这是真失恋了。
芍药见李子言走远了,收起水桶扫把跟着进了屋子,“公子,你跟他好说好话干什么,这种淫贼不值得。”
“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什么淫贼?有什么证据?盖棺定论了么?他是王爷,你是什么,真是宠坏了你,连尊卑都分不清了。”
芍药被训了,心里却不服,“那……公子,王爷来找你做什么呢?”
谢谦柔声道,“也没什么。只是告诉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孩子,他得不到他想要的漂亮玩具了。他或许会很伤心,只是不知道会伤心多久……”
芍药瞬间明白了,插刀道,“我看啊,就根本不会伤心,这种熊孩子啊,家里又有钱又有权,哪里会差这么一两件好看的玩具呢!”
谢谦听后心里不大好受,那是一种带着酸涩的压抑,像块黑布裹住了他的心,让他的心透不过气来。
“所以我才讨厌他,明明已经有那么多玩具了,还不满足,还这么贪心。”
还来招惹我。
“哎呀!茶叶没了。”芍药把脚上的草鞋换成外出的布鞋,“公子,我去买。”
“都这么晚了,别出去了,你明天去买吧。”
“那怎么能行呢,公子晚上要看书到那么晚,没有茶叶提神,一定困得难受,反正茶叶铺子也不远,我马上就回来。”芍药披上衣服就走了。
谢谦搓搓手,点起油灯,开始对着花咏歌的笔记,复习功课。
*
花咏歌的马车里,失恋了的李子言一脸死相。
花咏歌十分嫌弃,骂道,“你个臭小子,我就知道你跟我来是不安好心,原来是春天到了。可你要找却不该来国子监,这里都是你父皇的官员,今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要是传出什么‘皇室在国子监选妃’的传闻,坊间说三道四,天家威严何在?”
李子言撇过死鱼眼盯着花咏歌,“老师,你也太神了,怎么什么都知道。我还以为我进出都被人围着,能当个借口呢。”
“你小子还敢说!明知道自己干什么都会被人盯着,还这么大胆子!真以为四周看不到人就是没有人了吗?隔墙有耳啊!”
花咏歌说完给了李子言一个毛栗子,李子言捂着额头不说话,花咏歌皱眉道,“怎么不说话,还觉得自己有理了?”
“学生不敢,就是没理才不说话的,学生自己也害臊呢……”李子言嘟囔着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俨然一只可怜的小老鼠。
花咏歌年轻时也是意气风发的美少年,因着姓花,爱穿红衣,喋喋不休的性格衬上年轻美貌,让人只觉是个健气少年。如今老来发腮严重,美貌不再,又过劳发福,穿着红蟒袍系着翠玉腰带,碎着嘴唧唧歪歪,俨然成了一个油腻大叔。
李子言不禁心想,娇花花老了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呢?不,不会的,娇花花老了也一定是好看的娇花花。
“你呀!唉!”花咏歌接连叹气,恨铁不成钢道,“你非要找,也但无不可。但你能不能找个好一点的?那个谢谦的文章,为师看过,一塌糊涂!不知所谓!最多考个吊车尾,掐着尾巴中进士。这还得是跟他差得不相上下的几个人,一起失足落马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