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良上前几步,有些慌张道:“我,我自知非良师益友,但寻常说话胡闹我最在行的,庆阳,阿姊,我可以当你的朋友吗?”
庆阳转身笑道:“你本来就把你当朋友呀,不过呢只是悄悄的,我不会和别人说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柳良提高嗓音道:“我才没有担心,你我君子之交,光明磊落。”
庆阳对着月亮闭上眼双手合十嘴里默念了几句,柳良也对月道:“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说着取下衣襟上那朵玉簪花对着月色观赏,这花由嫦娥仙子守护,果然情态非常。
庆阳把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道:“祭月时心想愿望可以成真。”
柳良奇怪道:“不是已经祭过月了,怎么现在才许愿?”庆阳睁开眼道:“刚才忘了,我现在许完了。”
柳良低头一笑,小声道:“你还真是......”
“怎样?”庆阳侧过身道。
“烂漫可......可近”
庆阳轻轻扯了一下他袖子道:“快走吧,话多。”柳良一路送庆阳而去,不久便到了夜宴殿外,柳良在远处目送庆阳进了偏殿。
第42章 假兄妹互剖肺腑 真婆媳各设心机
庆阳带着二人进了偏殿梳理了一下仪容,便往正殿去了。才进了殿内,太后便瞥了庆阳一眼,庆阳早看到有嬷嬷在偏殿等着自己,身边的人说了自己在外面透风,想母后担心自己。庆阳朝太后处略福了福便自顾吃菜了。
宴席很快便散了,庆阳懒洋洋的起身,等流复出了殿庆阳才跟上去说话,流复在殿门前说了几句又给了那个小玩意就要出宫,庆阳道:“二哥哥今儿住宫里吧,你许久不在宫里,就是皇兄也想你的。”
流复笑道:“我与他常见面的,明明是你念着我呢。”
庆阳撇撇嘴道:“我是有些想二哥哥,可皇兄真真是想你的。前些日子我夜里在宫里抓雪鸮就看到彻秋阁正殿里亮着灯,原以为是二哥哥你回来了,正巧遇着皇兄只带了几个宫人出来,然后正殿便灭了光,想是皇兄自己去坐坐就走了。”
流复沉默不语,庆阳道:“皇兄最宠爱的人就是你,便是宁嫂嫂荣嫂嫂再算上我也是比不上的。”
流复捏住庆阳的肩膀道:“二哥哥已经长大了,不光是被人宠,也该为国家社稷鞠躬尽瘁。”庆阳笑道:“我是不懂这些的,宫外确实也比宫里有趣多了。”
二人说话间李和来请安,庆阳笑道:“皇兄来请了。”李和果然是来问流复今日是否留宿宫中,流复望了望远远的銮驾,知道他是顾及自己的,只是派了人问问。流复收了神,便说还是回王府休息。
“都这个时辰了还是留着宫里吧,我正好去哥哥那说说话。”
流复“嗯”了一句便说去彻秋阁。李和告退,流复见李和回到銮驾旁说了几句,那銮驾上的人晃了一个侧影便启程了。
流复庆阳二人同行,也撤了轿撵,边走边说话。流复奇怪庆阳怎么突然要去彻秋阁。
“我刚刚出去透风久了些,恐母后要叫我去听训,不如先在哥哥那藏会,母后不好找你要人,到晚些她安寝了我再回去,等明儿早上她气也消了。最要紧的是我偷吃了两杯酒,母后见了更要说我的。”
流复本心中藏事,听庆阳一说也逗出个笑来道:“你这丫头怎么也学会这些,从前也不见你这样,自从父皇去了你越发顽皮了。”
“那时我还在母后宫中,父皇也常来看我,我真的好想好想父皇。”说罢,眼中缓缓渗出泪光。
流复神色也有些暗淡道:“你比我强些,至少母后还在。”
庆阳用指尖划过眼角道:“二哥哥从前和皇兄同吃同住,同学同寝,我是躲不来的,而我又住在母后宫中也无处可躲。这才不过一二年光景,我们兄妹三人竟越发孤单了。”
“人总要成长,总有应担的责任。”
“我不管什么责任,我做什么都是为了过的快活些,况且父皇对你疼爱有加只希望你做个富贵王爷在封地平安一生。”
流复想起从前父皇对自己与彼薪却是不同,对自己一贯慈爱宠溺,学业上得过且过,便是在宫中不守规矩做些胡闹的举动,父皇也只是哈哈一笑,但对彼薪父皇是极具厚望的,一向是严父的形象,当年淑妃一事倒不是父皇多不相信彼薪只是气他坏了皇家脸面。
流复知道彼薪对自己的信任,便是排除万难也要留自己在身边,自己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可二人毕竟不再是孩童,许多许多事不能真的毫不顾忌。
“二哥哥我不知道你和皇兄为何与从前不同了,或许就是长大了。可是我真的很羡慕从前的你们,每天醒来能和那个人度过一天,哪怕只是读读书习习武很平凡的一天。”
“确实很好,但......庆阳,你我不同,我是男子,是皇子,是玄亲王,我不只是流复自己而已。皇兄更是如此,他有更沉的担子和责任。”流复叹了口气又道:“便是庆阳你也有你应该承担的东西,若是为了国家去和亲......那也是你的责任,身为皇室女子的责任。”
“若是要我联姻嫁我不爱之人我是决不答应的,我自有办法。”
流复会心一笑,点点头。
“你莫不是有中意的人了?”
庆阳啐道:“二哥哥还是从前那样取笑我。”
流复指着庆阳道:“你从小也没少取笑过我,说可比这过。”
庆阳臊红了脸,急道:“哪有,不过说只有拿你配了大哥哥才随了他的心,原就是这样,你拿我打什么趣。”
流复听了便急了,耳根子顺着面颊涨的一片红,喊道:“你不许胡说,不许,我真气了。”
庆阳笑道:“二哥哥,你们是亲兄弟,亲近些,说几个玩笑又如何?你们是一辈子分不开的血脉。”
流复听罢,咽了咽唾沫润一润干燥的嗓子,又摸了摸鼻子道:“你不知道外头的话,皇家的兄弟也不敢太亲近。”
庆阳挽住流复的胳膊,好奇的盯着流复的脸看了看道:“你是二哥哥吗?二哥哥直率快意,难道还在乎什么流言吗?”
流复怔怔道:“谁人不怕流言蜚语?”
“可那些都不是真的。”
“真不真的有什么要紧,我现在只想匡扶社稷做一代贤王。”
庆阳放开流复轻声道:“若是我,我更想和在乎的人永远快意的生活在一起。”
流复柔声道:“会的。”
庆阳和流复一路说话到了彻秋阁,庆阳依在榻上半眯着眼休息,流复见她累了也就不再说话去找些书来瞧。
话分两头,宴席散去,柔艳急匆匆截了太后的凤驾屏退左右说了几句话,太后脸色阴沉不定,打发人悄悄去找绾昭庆阳去慈宁宫。绾昭不知何事一路到了慈宁宫内等训话。
太后携了柔艳进了内殿,传了绾昭后,只留了几个亲信的侍从,让外头的人都远远走开。
太后震怒,直骂绾昭狼子野心,柔艳道出原委,原来她去更衣在廊间有侍女发现外头有人影闪动不像是太监宫人,今日祭月夜宴介是皇室之人,非宫中出来的侍从王府也不敢带进宫的,所以含元殿旁不该有不同寻常的人。
柔艳便派了几个太监围住了那人才知道是绾昭的侄子柳良,柔艳自然不能放过治绾昭的机会,便是小事也要化大。
柳良说自己吃了酒出来走走,晕晕乎乎的就跑到了含元殿,柔艳自然不听辩解,说他图谋不轨,怕是听了宁妃的话要耍什么心机。
柔艳知道抓了柳良最多治个不守宫禁的罪,可大可小,有宁妃护着,太后虽偏疼自己也不会为了这么个人费心思,柔艳忽的想起庆阳在外更衣许久,又问了四周宫人得知庆阳出过含元殿,这不正说明柳良徘徊在此处就是为了接近庆阳,所图非常。柔艳于是扣下柳良待宴会结束悄悄告诉太后。
太后喘着气,捏着帕子指着绾昭骂道:“混账东西,连庆阳的念头也敢打,养的什么毛头也敢来纠缠?连庆阳的帕子和簪花都在他身上,还有什么说的,狼子野心!”
柳良被压在地上道:“微臣有罪,非宁妃娘娘之过,宁妃娘娘不知啊。”柏柘眼神一扫,一个公公便上前抬起柳良的头就是一巴掌,又一摆拂尘站回一边。
太后冷笑道:“好小子,哀家倒想听听你怎么个说辞,竟然敢动哀家的庆阳。”
“微臣酒后不适出殿透风正遇到殿下,殿下见微臣不适便递了帕子,又说花香解酒便送了一朵簪花,微臣见天黑的厉害,殿下带着女眷不便于是送到含元殿外,并无越矩之事。”
柳良见太后依旧气息不畅,又道:“殿下心善亲和才对微臣稍稍关怀,怜悯微臣。”
太后闭上眼长长舒了一口气,平复心绪,问道:“当真是巧合?”柳良磕头答是。
绾昭见此情景忙道:“庆阳一向待人亲近,瞧这孩子年纪小身子弱便起了善心,关怀几句。我这侄儿也是粗枝大叶不知道避讳,还送殿下回含元殿真真是吃酒吃糊涂了。”
“若这么说,他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庆阳更是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绾昭忙道:“您爱子心切,自然也就关心则乱。”
柔艳见状便道:“胡说,你与庆阳必不是第一次相见,庆阳在外徘徊多时,想是你早引了她。”
柳良道:“微臣与殿下却非第一次相遇,启冰那日微臣与殿下曾斗蛋,输给了殿下,娘娘还道微臣是个不中用的,您怕是贵人多忘事。”
柔艳冷笑道:“原来如此,早在那是就打上了庆阳的主意,你是想不了那样周全的,必然是有人帮你。”
殿内唇枪舌剑,柏柘听了外头传来的消息悄悄和太后说庆阳正在流复宫中,问太后要不要传。太后眼皮微动便道:“此事先别惊动外头,等一等她。”又对柳良冷冷道:“你真与长公主不熟吗?”柳良道:“不敢欺瞒,有几面之缘。”
柏柘叫来了庆阳宫里的宫人到殿外问话,听罢进殿回了太后,太后一拍榻上的几子,道:“再去查,务必细致。”然后道:“不必再装了,昨日你借着向宁妃请安的空去了携景斋,好个庆阳嘱咐了下头还打算瞒着哀家。”绾昭心中一紧,知道庆阳是太后的心头肉,谁敢动庆阳的主意,太后必然要剥了他的皮才行。
柳良不敢再答,他心想自己与庆阳一清二白,没有半分私情,自己更不会对庆阳有任何非分之想,或者说几乎每次都是庆阳先找的他,或是出现在他的周围,旁人却总误会自己有所图谋,不过是因为庆阳是嫡长公主,仿佛谁与她交好都是为了图她些什么。
柳良耳畔回响起庆阳的那些话,他突然真的明白了庆阳为什么说自己很孤单,那种孤寂的滋味不是盛名高位可以抵挡的。
绾昭跪在地上,不知谁说的“私相授受,不知检点”的话听在她耳中便想笑,当年自己不过是放了几只竹蜻蜓就被说成勾搭皇子,居心叵测,可谁曾想,若不是有人告发把事闹大了真惹来了二位皇子,她又怎么能与他们与他更亲近了?真是可笑至极。
第43章 愁流复误露情思 颖庆阳巧化危机
月色疏漏,浅云布空,深夜飘起细雨,彻秋阁中流复才读了两页闲书,庆阳便换了个姿势,头依靠在几子上,手却垂到一旁,她朝着流复嘟囔道:“哥,干嘛呢。”
流复放下书走到她身边俯下身笑道:“你醒了,以为是醉丫头了。”庆阳撇嘴道:“没有,我不过在想事。”
流复脱了靴子盘坐到榻上,手斜撑着下巴,手里捏着书签子去戳庆阳的脸颊,庆阳摆手去挥,流复便笑了起来道:“殿下还有烦心的事呢?”
庆阳转过脸对他道:“我便不能有心事吗?我不是猫儿狗儿未开心智,更不是铁石人。”
“我知道,只是快了些,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呢。”
“哥哥不过也就长了两岁。别忘了我九岁那年还比你高些呢。”
流复想闹她刚想伸手去掐她脸,手刚探出去就停住了,又收了回来,便说:“胡说,没有的事。”
庆阳趴在桌子上捏住流复的签子抽过来把玩,道:“阿哥,唱个曲子吧。”
“再闹便把你丢出去。”
庆阳拿着签子指着流复道:“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我早觉着哥哥不对劲了。”说罢便笑了。
流复脸色变了变道:“你这丫头,编排上瘾了?”作势要赶她出去。
庆阳起身道:“才不是呢,哥哥不是有心上人怎么会流连宫外连皇兄也不理了,看看这签子上写的什么‘一场寂寞凭谁诉’,这么多书签子偏挑了这个,还不是求而不得吗?”
流复夺过书签道:“我随意拿的,况且我一向喜欢这样的词句并没有什么的。”流复恍然大悟道:“反倒是你在哪吃的酒,宴席上断断没人敢给你酒的,那些女侍读们不敢夜饮,宫人们吃酒你也不屑去,莫不是......”流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流复终于扳回一成的样子悠悠道:“原来如此呢。”
庆阳一摆手道:“我确实去侍读们的酒席上吃了两杯,但我心胸坦荡,一贯敢作敢当,而且我只不过想认识几个说话的人,就是不合规矩我才烦恼。倒不像你总心里藏着什么似的,皇兄在宴上眼睛都快盯斜了你也不搭理他一下,可想必然不是政事烦心,到底是什么女子这样厉害。”
流复有些急道:“什么厉害不厉害的,况且皇兄怎么会盯着我呢,定然是看错了,你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