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奉旨搅基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唐不弃

作者:唐不弃  录入:02-19

  不若走。
  回了长安,他依然能遥遥地观望着这厮。最重要的是他在此处一无凭仗,就算是陆几当真要借战机陷郝春于死地,他也无兵可用。
  这样无能为力的人生,他从此再不要过了!
  陈景明霍然睁开眼,点漆眸内寒光乍现。是了,他须回长安!在长安他有恩师,有御史台无数的秘案卷宗,也有那个诡谲莫测的南疆毒师姜九郎。他须与姜九郎好好地谈一回,月氏国的秘药“寻春”成全了他,却也彻底毁了他与郝春之间的情分。
  他须得到的,是那厮的心。
  也,从来都是为了得到那厮的心。
  陈景明起身,撩衣匆匆出帐,对外头候着的巡逻兵士道:“速去禀报侯爷与陆监军,就说……本官打算明日回京。”
  “是!”
  **
  第二日,永安十六年二月初一。
  陈景明奉旨回京,他足足在关谷候了三个时辰,沙漠边陲的风沙大,吹得他脸皮生疼。但他始终端然坐在马背,一次又一次地扭头看向来时路。
  他盼着郝春能来送一送他。
  但郝春始终也没能来。
  据昨日回来传信的兵士说,就在陈景明离开西域的三日前,陆几派郝春去敌营叫阵,郝春不得不去。昨日卯时,郝春又被派去突袭车师国,临行前没给陈景明留下只字片言。
  郝春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今日走,陈景明都没把握。
  二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陈景明又拢了拢宫中赐下来的这件银狐裘,呵气成白的塞外,就连这份惘然都无处可寄。
  “陈大人,咱们走吧?”
  陈景明回神,望着随军护送他的队伍,垂下眼皮自嘲地笑了一声。“走,去长安!”
  **
  永安十六年三月初,陈景明迤逦抵达长安城,入宫去回禀此次督粮的事项。
  高坐于上头的大司空程怀璟打断他。“寒君此去,与那位平乐侯爷可曾欢. 好?”
  陈景明一时语塞,抬起头,冷玉般的脸微红。
  程怀璟便含着了然的笑,微向前倾身,又冲他摆摆手。“这些个官务回头再说也不迟,陛下与某所悬望者……乃是你此趟去,心愿可达成了没?”
  陈景明脸皮愈红,薄唇微张,缓了缓才羞赧地道:“月氏国的秘药甚为灵验。”
  “那就是达成汝所愿咯?”程怀璟促狭地笑,殷红薄唇微分,似笑非笑地觑着他,打趣道:“怎样,滋味如何?”
  陈景明:……
  这问题让他怎么答?怎么答,貌似都不得体啊!
  “学生……谢过恩师与月国主成全。”陈景明又把脸埋下去,长而卷的睫毛微垂,遮断了心底所有思绪,话语却依然微微发苦。“只是怕,学生这次,彻底得罪了那位平乐侯爷。”
  “哦?你巴巴儿地请旨去西域督粮,不就是为着他?你怎地就得罪了他?”
  “学生……大概是没能遂平乐侯爷所愿,一不小心,竟做了他的夫。”陈景明愈发赧然,眼皮子都发烫似的,话语里带着不容错失的彷徨。“平乐侯如今竟似恨着学生。”
  “嗯,亏你还有自知之明!”程怀璟微微含笑点头,殷红薄唇翘起 ,指尖顺势拈起案头那份文书递与陈景明看。“平乐侯上了折子,依本官看,他这封折子,就是特地为你上的。”
  陈景明倏然抬头,点漆眸内意味难明,接住文书时竟然指尖微微发抖。
  程怀璟斜眼觑着他这副失态模样,薄唇含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寒君啊!平乐侯郝春可是亲自来书,特地打了招呼,说是……从今后朝廷派谁去放粮放酒都行,只不许你去。”


第61章 长安陌上行
  永安十七年,四月初八。
  平乐侯爷兼征西骠骑大将军郝春于函谷关中伏,前后皆是敌兵,乌古尔部落出尔反尔,竟然与前后车师国联手反扑,在谷内狭窄处伏兵三万,只为了活捉郝春。乌古尔带兵的人是阿拉汗,他前次被郝春俘虏过,与郝春有不共戴天之仇,亲率乌突骁勇骑兵围堵于东路。
  郝春持一杆红缨枪杀到浑身雪白战袍染成了血色,秾丽眉目间遍布煞气。他率着上千骑兵且战且退,好容易挣命似的,挣到了函谷关外。守关的陆几却闭门不出,厚重的石门关着,隔绝了他最后的逃生机会。
  “开门!快开门!”
  郝春麾下的亲信反复骑马冲撞石门,抬头冲守关的兵士怒骂道:“见死不救,难道你们竟然敢叛国吗?”
  上头守关的兵士俯身望下来,也扯直了嗓门吼。“陆大人有令,说平乐侯爷出征前立过军令状,只有赢了才能回来!”
  赢?他妈的谁不想赢?!
  郝春回身望着铺天盖地的尘沙渐起,阿拉汗率着上万乌突铁骑正在追来,他逃了四天三夜,阿拉汗就足足追了他四天三夜。如今好容易距离大营就隔着两扇石门,门却不肯为他开。
  函谷关,怕就是小爷我的绝命地了。
  回不去了……
  郝春自嘲一笑,环顾四周仓皇的亲信们,约还剩下三百人跟着他。“谁带着鹰?”
  一人答了。
  “传信回营,就说这战非小爷我贻误战机,而是说好的援兵特么不来!”郝春咬牙,这次他千里奔袭,眼见着就要直捣黄龙时却遭遇埋伏,他率众奔到约好三路军马汇合的界谷碑,那处却一个鸟儿都没。
  说好了应援的人,怕都早就随陆几投靠了安阳王秦典,誓要杀他。
  郝春抹了把脸,鬓边两缕发从银色鹰翼盔搭下来,湿汗淋淋的,混着尚未干透的血渍。“再有,给……算了,小爷我亲自写。”
  回头是数不清的追兵,门上吊楼立着不肯为他开城门的陆几的兵,狼烟在沙漠中直直地燃起。郝春到底不服气,恨恨地写下可能是他今生最后一份奏折,参监军陆几贻误战机、见死不救。
  郝春亲眼见鹞子兵领了他这份奏折,拨转马头,绕过函谷关大营直取小道沿着贩马贩骆驼的沙道送信去长安。
  他嘴里头叼着笔,忽然想起来他居然还没写过家书,倘若他这趟当真死在关外,偌大一座平乐侯府该如何处置?王老内侍被帝君赐给了他,原本还指望着他养老呢!可惜人在马上,他能写家书的时间极短。函谷关山头敌军的叫喊声铺天盖地,山谷内有回音,听着似乎足有百万人。但一个车师国能有多少人?就算是上下车师国倾巢而出,也不至于有这么大动静。怕还是疑兵之计!
  郝春心里头琢磨心思,下笔就歪了一瞬,落笔居然写了“寒君”二字。
  寒君是那家伙的字,一开始在伏龙寺外遇见,那家伙就始终拿这字当名来糊弄他。他稀里糊涂地气了四五年,如今回头看,冥冥中莫非一切皆有定数?他在伏龙寺与那家伙相遇时,寺内光头和尚姬央正在念经,念的是《往生咒》。
  《往生咒》是念给死人听的。
  他如今,也快死了。
  郝春自嘲地嗤笑一声,绢纸落下字句居然难得真实。他难得地、心平气和地与那家伙道——
  【寒君先生,你我生皆不逢时,小爷我死了,亦无他念。你往后,好好过,平乐侯府夫人的名头留不住你。你往后爱同谁好,就与谁好。】
  阿拉汗带的乌突人铁骑已近在眼前,马蹄声踏如惊雷。
  “报——!”
  “将军,东边儿角能突围,绕过函谷关后有个狭道!”
  先前去送折子的鹞子兵突然杀回头,高声冲郝春叫嚷道:“将军,快!跟着末将去东北角!”
  郝春嘴里叼着笔,忙一抖缰绳,扬鞭策马,顺着鹞子兵指的路率领残部夺命狂奔。约莫半个时辰后,果然见这座凹盘似的关口有个疑似能通一人的狭道,往常巡营时他经过此处,狭道都被蔓草掩住,今年春大旱,水退了,这才见到一条路来。
  郝春顿时精神一振。
  人一旦有了活着的奔头,就犯不着写这些个颓丧玩意儿了。他掷下笔,把刚才写给陈景明的那条绢纸团成一条,顺手扔给旁边传信的那鹞子兵。“得,这玩意儿也绑鹰腿上,寄给爷长安城里那位夫人。”
  “是,侯爷!”鹞子兵满脸烟灰与血,响亮地应了,郑重地把郝春写给陈景明那封家书揣入怀中,仰起脸,又特地多问了句。“侯爷还有甚口讯要传不?”
  郝春拨转马头,人已经蹿出去一箭地儿了,闻声遥遥回头,高喊道:“就一句!爷不同他过了。”
  半个时辰后,郝春冲入的狭道突然爆发出一阵惊雷。惊雷声连绵不绝,车师国伏兵喊杀声震天,火光冲天而起。
  郝春及他所率领的亲信骑兵们,尽数湮灭于火海。
  **
  长安。
  永安十七年初夏的四月烈风卷袭沙漠,长安城内却暑光正艳,替郝春送折子与家书的鹞子兵从关外而来,奋力策马奔向长安。
  可惜陈景明一不在御史台、二不在平乐侯府,他正在去往西域督粮的路上。
  去年三月恩师与他说,郝春特地写了折子奏明陛下,说是从今而后都不要再见到他。朝廷要派督粮官?可以,只不能派他陈景明。折子被恩师程怀璟扣下,当面递与他看。陈景明当时当地如五雷轰顶,又觉得恍惚不能信,捏住文书问了又问,这折子……当真是平乐侯亲笔?
  恩师只笑了笑,袖着手让他自个儿看。
  陈景明看了,一个字一个字、如同不认得那些字那样地,逐个看完了,然后他又扬起脸怔怔地问,倘若他从今后竟当真不再见我,恩师,我该如何?
  程怀璟挑动长眉,冲他笑得异常凉薄。寒君,你莫不是忘了,你二人本就有婚契在身,就算是战事耽搁,他不及今年赶回长安与你成亲,难道你就不能赴西域去寻夫吗?
  陈景明眼底燃起一丝希望。
  程怀璟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笑得意味深长。寒君啊,有些事……你须让一让他。比如这个夫与妻的名头,你既已占尽便宜,便在外场让他个面子,又如何?
  感谢恩师点拨!陈景明当时瞬间霍然开朗,躬身心悦诚服地道,学生受教。
  自此便是一年余。
  平乐侯爷郝春惯来心狠,竟然当真凉薄到片语都无,从不肯寄信与他。他倒是学了恩师程怀璟所教授的那套,逢年过节,必定心平气和地主动去信问候郝春。有时廖淡几行字,有时是长安城的特产,还有次平乐侯府内的腊梅开了,他封了几瓣腊梅寄往边关,好让那厮也能嗅一嗅花香。
  那厮惯爱的是桂子香,可桂子香被长安城的小倌儿如玉用过,陈景明吃不准那厮接到一袋桂子蕊时想到的是谁……是他陈景明,还是那个娇滴滴的小倌儿如玉?
  陈景明垂下眼皮,自嘲又自失地笑了笑。马车轮子辚辚,外头风景渐渐转为荒漠。
  “陈大人,可要歇会儿?”
  陈景明撩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了眼,皱眉问道:“还须多久到达函谷关?”
  “快了,约莫再走半个月就到了。主要粮草辎重,行不得快的。”
  陈景明眉头拧的更紧了,沉默片刻,突兀地问道:“若是你押送粮草在后、本官先行呢?”
  与陈景明搭话那人是从龙虎贲军中调来的小王五郎,永安十年曾在伏龙寺伴郝春冶游过的长安纨绔之一,因此很是晓得些郝春与陈景明俩人间的私事儿。小王五郎呵呵地笑了声,打趣道:“陈大人竟这样急?再多候半月又何妨?”
  陈景明一双点漆眸内漾起笑意。“嗯,就这样急。”
  顿了顿,又淡声道:“自古相思最急。”
  **
  五月初一,九龙殿内。
  从未红过脸的帝君秦肃与大司空程怀璟在殿内吵的不可开交。程怀璟咬牙冷笑不已,拍案怒道:“你这是怨我不该派他去西域?”
  秦肃浓眉紧皱,手底下文书奏章也拍的啪啪响,声调扯得极高。“郝春是朕相中的新帝,可你呢,你偏要说什么历来郝家军只认姓郝的人。如今可好了,他一条性命白白儿地填在那里!朕要选谁?朕难道要选安阳王那头中山狼做新帝?!”
  程怀璟胸口起伏的厉害,长发披垂,身上只穿着件月白婵衣,显然刚从被窝里被惊醒。起床气加上骄纵脾气,让他明知理亏时也不能忍,殷红薄唇微分,呵地冷笑了一声,话语如连珠般噼里啪啦爆个不休。“是了,你心里头就只有新帝,就只有你应天江山!我派郝春去征战西域难道是为了害他?如今长安城内风云诡谲,人人都在盯着陛下你百年后的龙椅,就郝春那一根肠子捅到底的脾性儿,我不派他去西域,难道要留他在长安,等着他被安阳王秦典杀了才叫完事儿吗?”
  秦肃大口地喘着粗气,鹰眼瞪向程怀璟。“可是如今他死了!郝春!朕特特儿相中的帝嗣,他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二岁,他的二十二生辰朕还没来得替他操办,可如今他竟死在了西域!”
  郝春战死的谍报就放在九龙殿内的案头,鲜红朱砂令人触目惊心。
  永安十七年,西域大营内监军陆几飞雁传书,报平乐侯爷兼征西骠骑大将军郝春不幸于函谷关外中伏,车师国埋兵十万,触动了火. 药引子,火. 药埋了一整条狭道,平乐侯郝春当场丧命。
  永安帝秦肃与大司空程怀璟争到面红耳赤,一双锐利的鹰眼微红,半晌后,他竟怔怔地落下泪来。
  “朕要杀了陆几!”
  程怀璟气的脸皮颜色都变了,桃花眼下那粒鲜红泪痣微漾。“好好好,你便杀了陆几,你也去杀了安阳王秦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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