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平安。
“怎么回事,山上那群人都被冻死了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聊着,都在猜测之前叱咤风云的山匪都去哪儿了。
没过几天,他们就出现了。被劫的车队没一点儿反抗,直接跪下磕头喊爷爷,求放一条生路。
那些山匪的表情也都很憋屈,只撬开箱子拿了一半,没杀人,也没绑人,就要往山里面走。
“各位爷?”车队管事呆愣着。
“还不带着东西滚!!”其中一人转过头恶狠狠道。
“谢谢爷!谢谢爷!”
仅仅三个月,崇明县的山就变天了。想做黄雀的人变成了螳螂,而最不起眼的蝉摇身一变,成了山的主人。
没人知道这个打遍所有山寨寨主的男人叫什么,见过他真容的黑风寨大当家和二当家都下黄泉做伴了,剩下的喽啰也都逃出来,投靠其他山寨。
黑风寨被屠,其他寨主自然不能作壁上观。他们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来,狼狈地滚。
现在,山匪也必须守规矩了。
不抢女人,不抢药材,不抢好人。
三条死令压在每个人头上,谁敢犯戒,只有死路一条。男人此举救了自己,也救了山上的土匪。第二年,朱佑樘下令各地总兵清剿当地强盗土匪,崇明县山匪本是首当其冲,可因为这三条规矩逃过一劫。
不久,阿颜出现在崇明县中,还认识了崔瀚。
“阿颜是个好姑娘,要是去了青/楼,就再难脱身。”崔瀚跪在沐青天面前道。
沐青天表情复杂,悄悄勾住朱敬守的脖子,凑到他耳边问:“崔瀚这么喜欢阿颜,那他为什么不娶阿颜?”有夫之妇,总不会被醉花院抓走。
做了县令,很多事他不敢再直接问出来,也算是一种进步。
“身在奴籍的人不得与普通人通婚结亲。”朱敬守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
崔瀚何尝不想娶阿颜,他做梦都想和阿颜在一起,可悬殊的身份始终是横亘在两人中间的、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普通人尚且不能与身在奴籍的贱民通婚,何况本身就有官职品级的崔瀚。
“奴籍充/妓是天经地义的事,阿颜自己也答应过,所以醉花院才会去拿人。”朱敬守冷漠道。
据他所知,遇到崔瀚前阿颜已经答应要留在醉花院了。
“她答应了?!”沐青天惊讶。
崔瀚有些急眼,说:“那是她无知,被醉花院的人蒙蔽了!!大人明察!”
“你又如何知道她是无知,而不是攀附你利用你?”朱敬守嘲笑道,“你身为九品主簿,罔顾律法,却整日与奴隶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沐青天很认同朱敬守的看法。喜欢的情感谁都有,一些人是克制,一些人是放肆。朱敬守无数次说过喜欢他,可除了最开始那次,朱敬守从没逼迫过他,一直压抑着自己。
想到这里,沐青天不由看了朱敬守一眼。朱敬守眼角立刻溢出笑意,轻轻捏了下他的手。
“你为了阿颜闹出太多事情,本官不能坐视不理。”
崔瀚的脸一下变得灰白。
“大人,阿颜她……她真的是个好人。”沉默半晌,崔瀚只能憋出一句话。
“是与不是,本官自会定夺。”沐青天严肃道,“你下去吧。”
崔瀚六神无主,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退出书房的,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向沐青天告退。他甚至生出了些恨来,恨庆王偏要来管他们这种小地方的事,恨沐青天顶了姚经道的位置。
阿颜决不能去青/楼,对,对,决不能去。崔瀚的脚步快起来,他要去找阿颜,带着阿颜一起离开!
南市一如既往的热闹,似乎是心有灵犀,本该收摊回家的阿颜此时正坐在崔瀚常去的那家首饰铺门口的台阶上,见崔瀚过来,担忧地起身迎上去。
“大人没有为难你吧。”她拉起崔瀚的手反复查看,生怕看见一个伤口。
崔瀚也顾不得男女之间的礼节了,反握住阿颜的手急切地就要将她往城外拽。
“大人?大人?”阿颜跌跌撞撞,“大人!崔瀚!”
“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来不及欣喜,崔瀚没有松手,只是催促道:“快些走,咱们必须离开。”
阿颜一把挣开崔瀚的手,站在原地问他:“为什么要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崔瀚又去拉阿颜,却怎么也拉不动她。看着她手腕上被自己攥出的红痕,崔瀚满是心疼,哀叹一声不再用力。
“大人不愿帮我,再不走,你就永远也走不了了。”
崔瀚一五一十地把沐青天和他的对话告诉阿颜,乞求她能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跟着他远走高飞。
谁想,阿颜沉寂了一会儿,竟拉起他的手说:“我想见大人一面。”
“你疯了!!”
“大人不是那样的人,或许有误会。”
崔瀚醋极了,酸酸地说:“阿颜你只见过大人一面,就知晓大人的为人了。”
阿颜愣了下,骤地绽开一个灿烂的笑。
“我之所以知晓大人的为人,是因为他没有为难于你。”
“若你出事,我说什么也要打上门去讨个公道。”
惊喜太大,砸得崔瀚晕头转向,浑身冒着幸福泡泡。这么久以来,都是他一个人唱独角戏,想方设法对阿颜好。不是说阿颜不好,而是他总能感受到那股若即若离的疏离感。
沐大人身边的人说的不错,或许阿颜并不喜欢他,全都是他一厢情愿。
可如今,阿颜不仅叫了他的名字,还说出了几乎等同表白心迹的话,怎么能让他不激动,不兴奋!
“听我的,去问沐大人。”阿颜凑过来,用手指蹭了蹭崔瀚明媚的眼。
“好,我都听你的。”
还没等崔瀚问出来,醉花院的人就找上门了。
“为什么古代人都喜欢大清早敲鼓。”沐青天揉揉头发坐起来。
“什么古代人?”朱敬守端过一杯漱口茶送到沐青天嘴边。
“没……”沐青天心虚,就着朱敬守的手咕嘟完嘴,把水吐进一旁的铜壶里。
醉花院有备而来,说什么也要让崔瀚低头认错,还要他亲自把阿颜送去醉花院。
看着堂下耀武扬威的管事,沐青天微不可查地蹙眉,说:“此事牵涉众多,本官不能只听你们的一面之词,待核实后,定会给醉花院一个交代。”
让崔瀚送阿颜去青/楼,亏他们能想的出来!
“大人。”管事拍拍手,立刻就有两人抬着一箱东西上来。
箱子打开,里面摆着三样东西——翡翠扳指,送子观音,红珊瑚。每一件都非凡品。
沐青天气得双手发抖,猛拍惊堂木,破口大骂:“尔当这公堂是什么地方,竟敢如此放肆!!”
不说公然贿赂的事,无关的人能自由出入公堂就已经触及沐青天的底线。
朱敬守站在后面摸着下巴,目光一直没从送子观音上挪开。
管事哪儿知道沐青天的品性,连忙跪下,说:“大人息怒。”
从前都是这么做的,他一时间竟忘了,如今崇明县是沐青天做主,不是姚经道。
“带着你的人滚。”朱敬守从后面走出来,帮沐青天做了这个坏人。
阿颜的事还没解决,他空手而归,岂不让人看了笑话?哪里来的络腮胡,有你什么事!管事狠狠瞪了朱敬守一眼。
“没听见吗!”沐青天拔高声音。
“是是是,小的这就滚。”
崔瀚没想到事情竟然是如此走向,原本死寂的心又燃起了火苗。
“大人,大人青天明眼!”崔瀚兴奋道。
“下官有一事相求,不知大人可否一听。”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都以为我今天不更新了?嘿嘿!除非有要事(比如庆王上火,沐沐长高),我是每天都更新的,只是时间可能不太稳定。
小剧场:
沐青天:你盯着送子观音看什么?!
朱敬守:没,只是觉得好看。
沐青天:真的?
朱敬守:要是实用就更好了。
第48章 沐青天遇袭
阿颜要见他?哟呵, 这事儿可新奇了。
“不准。”朱敬守黑着脸向前一步。
崔瀚疑惑地抬起头。虽说大人信任他,但如此做派,还当着大人的面,未免太过放肆。
沐青天不知道这个“阿颜”是什么人, 朱敬守可是一清二楚。突然出现在崇明县, 略施小计就控制了崇明县的山匪,多年来一直盘踞在这里, 势力不容小觑。
朝廷早就注意到崇明县的山匪, 几年前放他们一条生路也不是巧合。别的山寨是一盘散沙,只需稍稍挑拨离间一下就能让他们从内部自行瓦解。可崇明县山匪纪律森严,倒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朱佑樘很好奇, 也在观望。若是他们愿意投诚, 对朝廷来说又是一大助力。
“大人,阿颜心地善良,本家在辽东, 曾经也是饱受建州女真的侵害。”崔瀚想从阿颜的身世入手, 勾起沐青天的同情心。
辽东?
成化年间,辽东骚乱不断, 朝廷几次派军镇压, 再后来更是让一介太监汪直监军,前往平乱。犁庭大捷, 建州卫和建州右卫被荡平,左卫也被重创。此后十年乃至今日,女真再无动作。
阿颜, 颜……严?辽东严家?!
汪直监军有功,可太监的身份让先帝没办法再给他加封,只涨了俸禄。而他久镇辽东, 失了圣心,后来被东厂太监尚铭弹劾,被贬至南京。汪直失势,东厂想借此机会彻底扳倒他,考虑到辽东五年,汪直或许在那里还留了不少的势力,于是他们想方设法给当年和汪直一起抗击建州女真的将领们安了罪名。
同时,大同兵败之事终于兜不住底,东厂又借着这股东风发展壮大,将汪直彻底挤了出去。
朱敬守听说过辽东严家的名号,当时还觉得他们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想在皇兄登基后加以培养,让他们镇守辽东。可没过多久,严家就出事了,此事也不了了之。
元年时,应天府户部员外郎周从时上书奏请清算前朝余孽汪直梁芳等人,他与皇兄商量后,没同意,以“疏奏格式不对”为由把周从时丢进牢里关了几天,然后再把他放出来。这样既不用解释原由,又可以表明态度。
汪直虽是奸佞,但他抗击女真有功,让皇兄不用再为辽东的事发愁,也算是一件功劳。
他本已忘记辽东严家的事,今日崔瀚一提,倒是想起来了。严家代代镇守辽东,是不折不扣的将门,如果阿颜是曾经严家的人,那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沐青天瞥了一眼朱敬守不停变化的脸色,觉得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去见一见她。有什么苦衷一并道来,本官会权衡定夺。”
崔瀚大喜,说:“谢大人!下官这就去将她带来。”
“慢着。”沐青天拦住崔瀚,“县衙人多口杂,本官还是亲自去一趟。”
顺道再喝一碗豆花,美汁汁。
朱敬守皱眉,按住他的肩膀说:“大人,不妥。”
不管是不是严家人,如今他已经落草为寇,也带着手下的山匪抢劫过过往的车队,奴籍再加上打劫的罪名,除非立个天大的功,不然只有问斩一个下场。况且,严家人突然出现在崇明县,目的所谓也尚不明了。
崔瀚跟着应和说:“是啊大人,您身份尊贵,哪儿有您过去的道理。”
“那你说,若是被别人瞧见阿颜进出县衙,再传到醉花院那里,是不是有损本官声誉?”沐青天问道。
阿颜与崔瀚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崔瀚还是他的属下,怎么想都会觉得是他这个县令藏了包庇的心思,联起手来欺负醉花院。
“在下陪大人去。”朱敬守说。
“你?”沐青天瞧了他一眼,嫌弃道:“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你是我的人。”
朱敬守轻轻一笑,没继续说。沐青天不愿意,那他也不强迫,派小叁小柒跟着过去就行了。
能耐再大,不过是土匪,不足为惧。
“就这么定了。”
沐青天把崔瀚赶出去,拉着朱敬守坐到罗汉床上,揪起他的领子故作凶恶道:“你都知道些什么,老实交代!”
朱敬守双手拖住沐青天的屁股把他往上颠了颠,让他坐得舒服点,无辜道:“大人冤枉,在下不知大人所问何事?”
“还嘴硬!”沐青天作势要咬。
朱敬守莞尔,还主动把手腕送过去给他咬,调戏道:“若是大人刚刚说的事,那在下的确知晓,而且很清楚。”
“从实招来!”
沐青天一口咬在朱敬守的腕子上,不过没敢用力,只是用一对小虎牙磨了磨。
软软热热的舌头若即若离、不小心擦过手腕的感觉让朱敬守心猿意马,登下起了反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庆王府,他快憋不住了。
“在下是大人的人。”朱敬守哑着声音,亲昵地凑过去和沐青天蹭了蹭鼻尖。
“什么‘你的人’‘我的人’,本官是在问……”
话说了一半就被朱敬守堵了个严严实实,沐青天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伸手环住朱敬守的脖子热切地跟上去。
一吻毕,两人都气喘吁吁的。朱敬守用拇指抹去沐青天唇上的津/液,额头抵着额头缱绻道:“不是大人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我的人’吗?”
“朱敬守,朱昶安,这辈子,下辈子,都是沐青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