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去哪了,弄得一身都是。”他低声抱怨着,瞳仁却不住颤着。
??猊烈垂着血红的眼眸看着他:“她叫秋蝉。”
??李元悯惊得一时抬起了头,他呼吸转了几瞬:“她……怎会是她?”
??猊烈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我曾经说过,那是我上辈子唯一想娶的女人。”
??他顿了顿,哑声道:“所以,我会娶她。”
??李元悯脑袋轰的一声,他气得抖着唇:“你敢!你胆敢娶她!”
??“为何不行?”猊烈逼近了他,目色愈是血红,“为何不能娶?”
??李元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吞了吞口水,退后几步:“你……你娶她……你便不要来见我了。”
??猊烈凄惨地笑了笑:“所以你知道,不能见你这个条件,一定可以威胁到我,对么?”
??李元悯心下突突突地跳,他无措地退了后,却被猊烈逼得靠在了墙上,退无可退,李元悯双手按在他的身上,他本是热烘烘的一个火人,此时却是冷冰冰的,叫李元悯惶恐。
??“因为你也知道,我早已对你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了,对么?”
??猊烈的声音居然有着一丝颤抖,他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道:“所以,你更不会告诉我,你便是我猊烈的‘姐姐’,怕我发疯,对么?”
??李元悯一抖,他看着猊烈,对方已经有些隐隐不对劲了,他的脸面已经开始有些扭曲,李元悯慌得忙抱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拿脸贴着他冰冷的面。
??“阿烈,不关你的事,上辈子我的死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眼前人已经陷入了迷障一般,他喃喃着,
??“我怎么舍得……”
??“我怎么舍得留你在宫中一刀一刀地割自己……”
??“我怎么舍得我的心肝肉这样对自己……”
??“我怎……舍得……”
??李元悯听得心要碎了,他眼眶一下子红了,他流着泪:“不关你的事,真的不关你的事。”
??他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捉着他的手按在小腹上:“我难受,阿烈,我难受,你摸摸它,你摸摸它。”
??猊烈血红的眼睛怔怔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微微凸起的小腹,一把抱住李元悯,紧紧的,紧到李元悯浑身的骨头都发着疼,然而李元悯非但没有半分抗拒,反而是抱着他的脑袋抚着他。
??“阿烈……”李元悯带着哭腔道:“你还记得除夕那时候么?”
??猊烈脑中的一片混沌中慢慢清晰起来,他自是记得,那时,他又赍恨又觊觎地尾随他回了房,将他带上了床,没完没了地折腾,那天烟火绚烂,汗渍渍的他抱着他的脑袋在胸口,孩子一般抚触着他,温柔地同他说话。
??原来那时候的他,早已经陷入他编织的情网,绝无逃脱的可能——只是那时的他并不知道。
??李元悯流着泪亲吻着他的唇:“那时,我早已经知道你是赤虎王……我早已知道你是……”
??可是他还是温柔地待他。
??也许到了这时候,李元悯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那样做,也第一次明白了为何两辈子,自己在那样悲惨的处境中,都无法做到放下那个铁笼中的孩子不管。
??那个被不当人看待的孩子,被践踏、被欺辱,如畜生一般被对待。他看着他,像是看到了被世俗抛弃的自己。
??他们就是世间的两只孤兽,他忍不住拖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靠近了伤痕累累的他,彼此相依为命。
??这是宿命。
??李元悯像待一个婴儿一般,温柔地抚触着他的后脖颈,“无论哪一世,你都是我的阿烈。”
??死死抱着他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手臂收紧了来,李元悯感到脖颈被一阵滚烫的热流侵袭,他闭上了眼睛,眼泪也跟着大颗大颗地落下:“我的阿烈……”
??夜色异常的温柔。
??裸呈的李元悯抱着猊烈,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候,他用自己的身子,用自己的温柔,安抚着这只两世的孤兽。
??世人当然并不懂他们这样意味着什么,这些腌臜的、黏腻的、下流的举动,如果被人看到,他们是要被唾弃的。
??可李元悯却是不管,他没有再愿意的时候,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或者怎么想,没有什么事会比安抚他的阿烈更为重要的了。
??他心甘情愿,并愿意为此献上自己的所有。
??因为他知道,这个男人也一样。
??所以他怎舍得他有一点自责——他半点都舍不得。
??命运无论如何兜兜转转,他们都是彼此的救赎,这一点,再是怎样都不会改变的。
??潮湿的热浪氤氲了一切。
??李元悯亲了亲他的眼皮:“我的阿烈。”
??他又湿漉漉地亲着他,温柔地重复着:“我的阿烈。”
??作者有话要说: 敲锣打鼓——咱们的赤虎王哭唧唧了!
??ps:很多人估计不明白我上一章的wink,请拜托一定要去翻翻上一章的评论区!!!!!!!!!快去——(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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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三月中旬始,?京城实施宵禁,一更暮鼓敲响,全城戒严,?五更晨鼓后方可开禁通行。
??朝局波云诡谲、风声鹤唳,?便是京城的普通百姓们都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大变前的气息,?谁都知道,?京城马上便要乱了。
??三月廿九日,太子李元干自尽于昭狱,消息传出,明德帝的行宫前更是跪了乌压压的一众太子党官员,?百官呼哧怒骂司马父子谋逆,哭声震天,?更有激进的言官一头撞死在石柱上,以求正道。
??御林军统领王异不敢轻举妄动,只率军僵持着对峙。
??辰时,?整个行宫被大军层层包围起来,当猊烈出现在这群文官面前,众人皆是骇然,?太子麾下两名大将——青州军吴琦早已叛变,?而眼前这位两江三省的总制,却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转投司马父子麾下,?左相大人赵构惊怒难当,当即跌跌撞撞上前,?指着猊烈的鼻子痛骂,却被当场被拖了下去,而后千余军士压着乌压压的一众贵胄亲眷进来,人群中顿时起了一阵骚动。
??猊烈利目凌冽,?威压无形,他沉沉走了几步:“想死的,爷定不让你们寂寞,只管报上名来!”
??他抬手一挥,喝道:“听好了,有自戕者,其家眷皆杀!”
??众将士齐齐喝道:“是!”
??“午时前,尚踞此喧哗者,亦皆杀!”
??“是!”
??声浪冲破云霄,鸟雀惊得哗啦啦向远处飞去。
??猊烈骤然眯了眼睛,一个个看了过去,直到个个文官低下了头,人声鼎沸的大庭渐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妇孺的哭泣声。
??与此同时的镇北侯府却是一片宁静,议事厅中,三人正默默品茶。
??日上正中之时,一人驾着快马自宫门匆匆往镇北侯府而去,三两下便踏进了议事厅。
??“侯爷,太子党羽皆已降服。”
??司马忌朗声大笑,胸腔一阵颤动,他已逾知天命的年纪,微微斑白的鬓角却掩盖不住他面上的踌躇满志。
??“不愧是猊总制。”
??李元悯见状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拜首:“恭喜侯爷。”
??司马忌收了笑,眼角仍带着笑意,似是颇为认可他这般谨小慎微的态度,他利目微微一眯,别有意味道:“同喜啊,三殿下。”
??李元悯自是会意一笑,替他面前的空杯满上了茶。
??一炷香的功夫,司马昱携李元悯拜别司马忌,二人从议事厅中走了出来。
??司马昱垂眸瞧了瞧他的侧脸,嘴角含了笑:“总算一切顺利。”
??“是啊,真好。”李元悯笑了笑,垂下了眼眸。
??微风吹过,一片桃花瓣飞来,落在了李元悯的肩上,司马昱心间一动,抬手捡了,轻轻拽在掌心。
??“陪我下一盘棋,可好?”
??李元悯又笑:“好啊。”
??司马昱喉结动了动,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十分美好,春末的日头下,眼前人地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仿若上一世很多时候,可是,那时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突然想起了上一世见到他血肉模糊的尸首时的震撼与心痛,喉结不由动了动,他想,既是重生,那么这辈子,他不会再错过,任何想要的东西他都会紧紧握在手里。
??司马昱俊美的面上闪过一丝光芒。
??轻烟袅袅,自雅致的香炉逸出,书房内对坐着二人,一个俊美非凡,一个昳丽过人,端得是仙人对弈。
??司马昱摇头叹道:“八年不见,你这棋艺倒是长进了很多。”
??李元悯笑笑不语。
??见他神色松快,司马昱心间亦是放松不少,念及一事,他落了子,低声道:“后天……你有个准备。”
??他面色慎重,李元悯执子的手微微一滞,又放了下去。
??“好。”
??后天,便是明德帝驾崩的日子,亦是司马父子扶他上位的日子。
??李元悯静默半晌,突然道:“我想进宫见一见他。”
??司马昱皱眉:“阿悯,莫要徒生枝节。”
??李元悯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这个面,我必须要见的。”
??他抬眸看着他:“这算是我唯一的条件。”
??司马昱目中幽深,心中有着不悦,但最后还是温声道:“好。”
??李元悯朝他微微笑了笑。
??司马昱见了,心下一动,当下握住了他纤细玉白的手,用他那双俊美多情的凤目看着他:“阿悯,你得往前看。”
??你得往前看。
??这句话有一个人也曾对他说过,可与那次的酸涩委屈不同,此时他心间只充满了一股凌冽的冷笑,但他只默默地垂下了头,半晌,很是诚恳地答他:“我知道。”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司马昱追了上来,递给李元悯一本书,是他上一世最为喜欢的一本游记。
??“带回去吧。”他柔声道。
??李元悯像是惊喜一般,珍重地摸了摸:“谢谢你了。”
??倪英扶他上了马车,当帷帐放下的那一刹那,李元悯将手中的书册无谓一般丢在一旁。
??他嘴角冷冷一笑,阖上了眼睛。
??这些天,他得了线报,司马昱终于不动声色将那林氏女安顿妥当,上辈子他们的情缘不得善终,这辈子总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上一世司马忌怕独子因情误事,借着自己的手除掉了那个林氏女,因着此事,司马昱更是连着几年阴晴不定,叫他也跟着痛苦了很久,想放弃的时候,他又施舍似得,肯同他来往了,可近了些,他又冰冷得骇人,那时候的他,时而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时而又如身坠地狱惶惶不安。
??李元悯自嘲地笑了笑,即便上一世不染世事、被驯养的他,焉能看不出来司马昱的心思,只是他太缺爱了,一点点的温暖都可以令他付出所有,如飞蛾扑火一般,所以他欺瞒着自己的心,继续活在谎言里,否则,他连存世的理由都找不到。
??而今,那厮又作出这样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手段更比上一世多了几分老练,若非他早已看透他的本质,岂能不动心一二。
??想到这儿,脑海中突然一张线条分明的脸闪过,那人将一众探子收罗来的证据摆在他面前,吃味道:“瞧,这厮贼心不死,不仅盯着你,还念着那女人呢,也不知上一世你看中他什么!”
??李元悯看了,只好笑地摸着他的脸:“他待我只有利用,怎有真情,放心,我断不会着他的道。”
??“傻子。”
??猊烈听了,眼中一股李元悯看不懂的情绪,他只乌突突说了这么俩字,轻轻地将他抱住了。
??李元悯也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神通广大的情郎。
??也是如今,他才知道,猊烈手上的情报网已是渗透各处。
??上辈子,赤虎王即位后,因要安置前朝官员,他彻查了无数,自也是掌握了不少朝中官员的机密要害,所以,在司马父子的视野外,许多官员早已被猊烈所牵制。
??便是连明面上司马皇后麾下的大内总管王喜,亦为猊烈所控。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知道了太子落马的真正秘密。
??——那个与赵淑妃私通了二十余年的男人,并不是巡防营都督杜岩,而是镇北侯司马忌。
??赵淑妃未进宫之前便与年轻时的司马忌两情相悦,后明德帝为平衡朝堂,纳了赵氏女为妃,可到了最后,在司马皇后的助力下,那赵淑妃却成了司马忌扳倒太子的关键一环。不知这一步,司马忌是什么时候决定的,更不知那赵淑妃到了最后一刻,知不知道那个纠缠了二十余年的男人的真正面目。
??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李元悯想起这对父子,心下一阵又起了一阵冰冷污黏的感觉,叫他浑身不适。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再复阖上了眼睛。
??这两天,京城又出了四五起流血的事件,纵然背后有着惊天的内情,但很快,事件便在重重的镇压下悄无声息地平息下来。
??御林军换帅,朝堂人事调动频频,明面上,京城已沦为司马父子的一言堂。
??四月初一这天,与上辈子一般,是个阴沉沉的天气。
??李元悯身着白蟒箭袖,腰缠玉带,头束紫金冠,他神情肃穆,倪英为他披上了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