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说:“别闹我……”
这个反抗却激起了耿曙的某种征服欲,他按着姜恒的肋下,开始捏他。姜恒顿时大叫起来,不住挣扎,却压根无法挣脱耿曙,耿曙的手臂就像钢箍一般,牢牢锁住了他。姜恒叫得眼泪都出来了,开始踢耿曙,耿曙又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在榻上。
“你越来越不听话了,恒儿,”耿曙带着威胁,低头注视身下的姜恒,“抱也不愿意了?亲也不行了?”
说着,耿曙表达了“我非要这么做”的强大意志,摁着姜恒,把鼻梁抵在他的鼻子上,来回蹭,就像塞北的豹子舔舐自己幼崽的动作。
这次姜恒没有抵抗,稍稍抬头,也在耿曙嘴角上亲了下,满脸通红,笑着看他,那笑容足够融化一切。
这些年里,姜恒的笑意从来不似这几天这么多。
这些年里,耿曙的话也没有像这几天般这么多。
耿曙总想为姜恒做点什么,可他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事事听他的、见不到他就四下焦急找寻的小孩儿。他也有了自己的主见,开始与他争吵。这不免让耿曙有点难过。
可耿曙对人的理解很单纯,他只将这些简单地归结于他们很久没有见面,弟弟还有一点在生他的气,需要慢慢地哄。
耿曙把这个吻视作姜恒依恋的回应,视作他们重逢以后,姜恒对他那充满控制欲的举动的回应,瞬间让他的内心变得柔软起来。
耿曙也低下头,在姜恒的嘴角上亲了一下,顺势放开他,脸颊上带着红晕,这一刻,他找到了过去的姜恒。
耿曙非常幸福,那是难以言喻的幸福。
姜恒让耿曙睡好,给两人盖上被子,天越来越冷了,年节也快来了。
“天子金玺在我的手上。”姜恒忽然道。
耿曙还在回味方才那一瞬的滋味,侧头看了姜恒一眼。
“你说过了。”耿曙正色道,“别拿出来,也别让人知道。”
耿曙很清楚,金玺一旦现世,势必将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我把它交给谁,谁就可以称继任天子之位。”姜恒朝耿曙说。
耿曙答道:“天下人不会承认的。”
耿曙哪怕不涉政务,对天下局势亦有所了解,一国得金玺,必将招来其余四国的讨伐。
姜恒说:“黑剑也在我手上。”
耿曙道:“你也说过了,我不想要。”
姜恒转身,拈起耿曙胸膛上的玉玦,沉吟不语。这是星玉,耿曙既然继承了它,使命就是守护天下王室正统。
而另一块,此刻就在太子泷手中,换句话说,耿曙代替他,承担了他们父亲的责任与使命。
但姜恒现在还不承认这个使命。
耿曙的手指圈起姜恒头发,无意识地玩了一会儿,又在他肩上轻轻一拍,制止姜恒乱摸的手。
“别玩。”耿曙脸上带着愠色,侧头朝姜恒说。
姜恒的某个坏习惯又来了,便哈哈笑了起来,他玩了一会儿耿曙的玉玦,又顺着他的胸膛,摸了摸他的腹肌,接着就像从前一般,带着报复的意味,开始折腾耿曙,逗他玩。
“怎么还是喜欢玩棍儿?”耿曙没有行动,也没有拿开姜恒的手。虽然姜恒下意识的这个动作太逾界,耿曙却觉得很受用。
“好了,”耿曙更不自在了,“你自己没有么?玩你自己的去。”
姜恒笑着放开了耿曙,忽然道:“哥,你成亲了么?”
耿曙有点意外,他们再见面后,耿曙就全忘记了这件事。
“不算吧,没有,嗯还没。”耿曙含糊地答道。
姜恒怀疑地看耿曙,耿曙问:“你呢?”
姜恒说:“我当然没有,我上哪儿成亲去?你定亲了?嫂子是谁?是雍国给你说的亲事?”
姜恒想起在郑国所听到的传闻了。
耿曙答道:“还没见过她,可我不想成亲了,再过几天,我会写一封信,送到王廷去,让他们替我退了这桩婚事。”
姜恒答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耿曙说。
姜恒说:“嫂子一定是很漂亮的姑娘。”
耿曙答道:“没有嫂子,我已经决定了。”
姜恒莫名其妙道:“为什么?”
耿曙答道:“说了不为什么。”
姜恒皱眉,看着耿曙。耿曙最后解释道:“我找到你了,所以不想成亲,没意思,有你就够了。”
姜恒哭笑不得,说:“我不会走的,哥。”
“不一样。”耿曙有点固执地说,“我的心思,只够放在一个人身上。我没法照顾好她,同时照顾好你,反正我俩也不曾见面,认识都不认识。她会嫁个比我更好的人,更何况,我也不是什么王子了。”
姜恒忽然有点感动,在这点上他没有勉强耿曙。
“你呢?”耿曙说,“你想娶一个怎么样的女孩?”
“我不想成亲。”姜恒说。
“你是嫡子,”耿曙说,“我是逃生子,这不一样。”
姜恒本想说点什么,但耿曙那话,是以很平淡的语气说出来的,没有半点怨气,他知道话中没有弦外之音,而耿曙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不用去揣度对方用意的人。
“我的心思,也只够放在一个人身上。”姜恒说。
“哦,”耿曙说,“那个人是我么?”
姜恒笑了笑,转身背对耿曙,说:“我睡了。”
耿曙便从身后搂着姜恒,紧了紧手臂,在这静夜里安然入睡。
第53章 募兵令
“我需要情报。”
翌日, 姜恒朝宋邹吩咐道。
宋邹在厅内饮茶,欣然道:“本该如此。”
城主府内形成了新的格局,姜恒不请自来, 坐在了高一格的主案后, 厅中排布着数张案几, 耿曙则坐在了主案一侧、姜恒的身边。但凡没人时,耿曙就要把姜恒搂在怀里, 摸来摸去,姜恒现在已经不挣扎了,随他折腾。
但只要有人来, 姜恒便推开耿曙, 认真坐正。
姜恒朝宋邹问:“宋大人能给我多少消息?”
宋邹说:“本地没有斥候, 只有商人, 往来情报,不及军中快捷,却能探到不少斥候探不到的事, 只是几分真,几分假,还须重作筛选、分辨。”
姜恒点了点头, 嵩县不像五国军队与国君、太子门客一般,有自己专管各国奸细行动的府院, 但从嵩地出去的商人,正是覆盖神州大地的一张情报网。
“那么就请宋大人费心了,”姜恒答道, “每月初一、十五, 但请将情报汇总送来,供我判断天下大势。”
“姜大人需要招门客么?”宋邹问道。
“暂时不, ”姜恒已见识了太子灵麾下幕僚七嘴八舌的状况,“我们不会在嵩县待太久。”
耿曙说:“想好去哪儿了么?”
姜恒朝耿曙说道:“还没有,到时候你的兵怎么办?”
“从哪里来,就让他们回哪里去。”耿曙说。
宋邹知道他们要谈论事情,便躬身告退了。
耿曙朝姜恒说:“你替我写一封信,你的字写得好看,措辞也文雅。”说着,耿曙把玉玦摘了下来,放在案上,说:“撤军的时候,让他们带着星玉与信一同回落雁,把它还回去。”
姜恒看着耿曙,默不作声,耿曙的意思却很坚决。
“我答应你的事,”耿曙道,“就会办到。”
“咱们一起去浪迹天涯吗?”姜恒笑道。
“那也比孤零零一个人,当雍国的王子好。”耿曙说,“写罢。”
姜恒的眼眶有点湿润,摊开一张纸,他知道这封信一到雍国,汁琮顿时就会大怒,且尝到平生未有的挫败的滋味。从今往后,雍国王室上下,定会视他为仇人。他不仅捅了汁琮一剑,险些要了他的命,更如此轻巧,就把他费心费力栽培了四年的养子给拐跑了。
但在下笔前的一刹那,姜恒忽然停笔,这半个月中,在他脑海中盘桓不去的念头,于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
“太子泷是个什么样的人?”姜恒忽然道。
耿曙答道:“问这个做什么?不重要。”
姜恒说:“你与他相处了四年,就对他一点也不了解么?”
耿曙想了想,说:“你吃醋了?”
姜恒笑了起来,说:“没有,我问正经的。”
耿曙说:“就那样。”
姜恒说:“怎么样?与他爹一样么?”
耿曙不解道:“为什么问这个?”
姜恒:“你再不老实说话,我要在你脸上画东西了。”
耿曙:“你画吧。”
说着,耿曙把脸侧过来,想逗姜恒高兴,从前在洛阳时,姜恒偶尔会淘气,趁耿曙睡午觉时,在他脸上画胡子,耿曙醒来后也不知道,便带着花猫般的胡须到侍卫房换班去了,惹得同僚大笑。
姜恒给耿曙画胡子,忽然间宋邹又进来了。
“两位大人!”宋邹见这光景,忽地一愣,说,“外头有只……”
紧接着,翅膀拍打声响起,一只海东青扑棱棱飞进厅内,姜恒“啊”的一声,耿曙却道:“风羽!”
姜恒伸手,以手背抚摸海东青的头,耿曙忙道:“别碰它!”
奈何这提醒来得太晚,姜恒的手已经挨上去了,耿曙那一惊非同小可,太子泷数年前被它啄过,挨那么一下的结果就是血流成河,手背上还留了一道疤。
姜恒却一脸茫然,他非但没有遭受攻击,海东青还把头凑过来,亲昵地在他手背上蹭了几下。
“怎么了?”姜恒说。
“它喜欢你,”耿曙意外道,“居然没抓你?”
姜恒:“???”
姜恒把海东青抱了起来,像抱着只芦花鸡一般,顺了它几下毛,说:“它很凶么?”
耿曙说:“这是爹与先王汁琅生前养的,在落雁城宫中只认我,谁都碰不得。也对,你是我弟,它能感觉到。”
海东青的喉中发出几声,炯炯有神地看着耿曙。
宋邹见耿曙认得它,便不再多言,退到一旁去,这鸟儿来到嵩县后,一路飞进城主府,闹出了好生一番鸡飞狗跳。
“有张纸条。”姜恒说。
他与耿曙凑在一起,取下海东青脚上的信。
太子泷终于来信了,也是雍都在玉璧关告破后,唯一的一封信件。
“汁琮活下来了?”宋邹尚未离开。
“嗯,奇怪,他怎么解的毒?”姜恒答道,“看来号称天下神医的公孙大人,也配不出什么了不起的毒药嘛,可见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话不能说得太满,宋大人想看看么?”
耿曙闻言欲言又止,想起了界圭所言。
姜恒看过那信,把它递给宋邹,耿曙一时反而无法再提笔,坐在案后发呆。
宋邹看完信,抬头说:“雍国一定会想方设法,夺回玉璧关,这对他们而言,太重要了。”
失去了玉璧关这一屏障,落雁城将面对前所未有的威胁,冬天一过,四国若再度组成联军,破关而出,塞外便将迎来一场大战。
现在汁琮唯一的阻敌之计,就只有塞北平原上为期四个半月的冬季,寒风大作,任凭是谁想攻下落雁,都要付出惨烈的牺牲。但只要北方的春天一来,结果便将瞬间逆转,城破只在顷刻。
于是雍人必须在来年四月前重夺玉璧关,眼下是十一月,还有六个月——半年时间。
但就在这个时候,代国开始行动了,这将是雍人所面临的,最大的危机。
太子泷的来信很简单,询问耿曙情况,字里行间,对他的安全充满了担忧,且情真意切。大半来信看完,俱是告知落雁城的情况:汁琮身体好转,预计尽快带兵出征,武英公主与曾宇退守关北。
而代武王则调集兵员,预备随时沿汉中前往洛阳,联合郑、梁二国兵力,给予汁琮当头一击。代国公主姬霜曾有意与耿曙谈婚论嫁,但眼下局势,尚未订立的婚约明显不作数了。代武王显然还记得多年前琴鸣天下,那刻骨铭心的仇恨,开始翻脸不认人了。
汁琮给耿曙下达的命令,是在嵩县募集兵员、准备配给,做好长期拉锯战的准备,观察形势,待得代、梁、郑三国形成联军,驻军嵩县的耿曙,将成为他手中唯一的奇兵,可随时奇袭敌方后阵。
一万人的军队能做的事有限,联军一旦形成,将是至少二十万人的规模,要如何运用这点兵,非常考验耿曙的军事才能。
汁琮对此提出了另一个办法,征集嵩县所有的青壮年劳力,强行募兵,将军队扩充到五万人。
太子泷又随信附上了详细的猜想与判断,代国参与联军,并发兵玉璧关后,说不定耿曙手中的这支军队能乘虚而入,从背后奇袭代国国都西川城。这么一来,代武王只能撤军。
这条计谋,看得姜恒无言以对。
“不用这么麻烦,”姜恒说,“雍人全是死脑筋。”
宋邹笑了起来,说:“太子泷对细节判断有误,大方向却是不错。”
耿曙不明白,朝姜恒问:“哪里有误?”
姜恒解释道:“打西川做什么?蜀道难行,西川位处腹地,易守难攻。费这么大力气将军队开过去,代武王都坐在落雁城王座上了。我现在大致能明白太子泷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了。”
“什么样的人?”耿曙问。
姜恒说:“听话的人。他不够自信,是不是很少反驳汁琮?”
“从不。”耿曙说,“雍国以父……以汁琮为尊,他的威严太强大了,说一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