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怎么不选朕。”容煜脑子晕乎乎的,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江逸白道:“那人告诉我一个可以把修行过给别人的法子。”
“什么?”明明是开玩笑的话,容煜却认真起来。
“陛下凑过来一点,臣悄悄告诉你。”
容煜脑子不大清醒,也就没多想。
江逸白低声道了两个字,容煜反应过来一巴掌落在江逸白脑袋上。
“胡闹。”
净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逸白笑了笑,继续挑拣背篓里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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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寒有大有小,容煜的身子骨到底不错,吃了药浑浑噩噩睡了一觉,下午就觉得身上好多了。
海大贵这几日心情很不错,连带着对几人说话的语气也很好。
听人说海大贵的妹妹叫闫小蝶,两个人不是亲兄妹,却是过命的交情。
当年海大贵被追杀,是闫小蝶在家中藏了他一晚上。
闫小蝶的脸也不是天生就有伤的的,是被追杀海大贵的人所害。
两个都是有情有义的人,容煜不禁也有些奇怪,到底这海大贵得罪了什么人,能招来如此杀身之祸。
容煜问的时候,海大贵也没什么忌讳。
他没读过什么书,最不怕什么权贵。
“说来可笑,如果我对你说自己都不清楚,你会信么?”海大贵问他。
容煜摇了摇头,道:“我却不信你有这样糊涂。”
海大贵叹道:“我也不信,当年爷在风宁山打猎,路过几个帐子,就瞅了一眼,也就这一眼,那里头出来十七八个人拿着刀剑要杀我,都说双拳难敌四脚,那可是一群人!害得爷有家不能回,只能在这荒山上落脚。”
“风宁山。”
是盛京附近的一座山,容煜记得因为野兽伤人,早就被封锁才对,还是裴将军派人封山看守的。
“闻得那地方常有虎豹伤人,早已被官府封锁,海大哥怎会在那里打猎。”容煜问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77章
海大贵叹了口气,道:“富贵险中求,更何况有时候这人往往比虎豹更可怕。”
“是了……”
虎豹有情,人心却极易被利益所影响。容煜听到这句话,竟觉得没有半分错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谈的越多,容煜便越觉得海大贵其人有几分勇猛之气。
一个人打死豺狼虎豹,当真是个本事人。能如此狠手追杀他的,必然与朝中哪位有些联系。
容煜记得最开始风宁山是由裴家军看护的,与裴家有牵连的便只身下……襄王。
襄王。
容煜的眸子凝了一凝,这个人与裴印堂交好,却从来不在朝中事务上帮衬裴印堂。按理说,裴印堂不会给他风宁山上的通融。
既然如此,能在风宁山神不知鬼不觉安排不少杀手的,还会有谁呢。
面前的茶又被倒满,原本应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人,居然在很认真地给容煜倒茶。
“昨日看见一些人在喝秋日里酿的葡萄酒,海大哥不喜欢么?”容煜问他。
海大贵道:“美酒谁不喜欢,但是喝酒误事,我这辈子都不打算沾了。”
似乎是想起些往事,海大贵叹了口气,端着茶杯破为惆怅。
各人有各人的烦忧。小蝶小姐在意自己的脸,海大贵身上藏着不少往事。
正思量着,那头海大贵“欸”了一声,对容煜道:“没想到你这人长得秀气,胆子还挺大。”
“我?”
“怎么,没人这么说过你么。”海大贵问他。
容煜笑了笑,“没有。”
也没有人敢这么说他,即便是从小养他的梁相也没这么说过。
容煜一直以为,自己起码是那种看起来很壮实的人。
海大贵看着他,笑道:“还不秀气么,跟我这群糙爷们比起来,你真算是秀气的。听说好那口的人,就喜欢秀气貌美的男人,这么些年,有什么人对你有过意思么?”
海大贵为人直爽,聊开了便百无禁忌。
容煜能明白海大贵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除了江逸白,好像还真没什么人惦记过自己。江逸白长得那样好看,必然不是为了样貌才惦记他的。
“倒是没有。”
或许也有,但是他没有察觉过。
海大贵道:“这倒是奇怪,难不成他们眼睛都长在天上,在等谪仙下凡?”
“海大哥说笑了,即便这世上有不少好男风的,但也不能看见秀气的就喜欢。”
容煜是个挺矫情的人,在他心底下,若是能称得上喜欢,自然怎么看怎么喜欢,也就不会太在意对方的长相。
反倒是见色起意的,最糟践“喜欢”二字。
海大贵听容煜这么说,挑了挑眉道:“那也得小心点儿,指不定哪天就有歹人看上你了呢,抢回去做个压寨男夫人,你能怎么办?”
“多谢提醒。”
这话有点意思,这是头一个提醒容煜要小心这个的人。他知道自己样貌不算丑,但也不觉得会到人见人爱的地步。
两人说了会儿话,晚些时候容煜才起身离开。
屋外,闫小蝶背着竹篓回来。
薄纱被撩在斗笠上,印入眸中的是一张很小的脸。
张翎说的没错,闫小蝶是个美人,纤瘦美丽,让人看第一眼就不禁想去保护。
闫小蝶的脸上溃烂的部分已经好的差不多,唯剩下一片红色的痕迹。
未来得及扫去肩头落雪,闫小蝶在看见容煜之后把竹篓放下,从里面取出一朵小白花放在容煜手中。
“给我的?”容煜问他。
闫小蝶不会说话,只点了点头,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很恬淡的姑娘,若是再看两眼很容易产生好感。
容煜把花拿好,和声道:“多谢。”
言罢,便出了房门。
闫小蝶立在门口看着容煜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渐行渐远才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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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见江逸白没有在,容煜便去了后山。
百草枯折的季节没什么绿意,平日里那些郁郁葱葱的大树,枝头也从绿叶换作了落雪。
容煜沿着小路一直走,终于在后山看到了靠在古树枝干上的人。
“你在上面做什么?”容煜问他。
江逸白闻言,垂眸对他道:“看雪。”
“雪?”
白茫茫一片,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陛下要上来么?”江逸白问他。
容煜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往树上去,他想看看江逸白眼底的雪是什么样的。
江逸白见容煜上来,侧过身把人拉了一拉。
容煜坐在枝杈上,垂下两条腿。
树上的视野开阔些,许多地上看不到的东西能看得更全一些,但这树没多高,定比不上盛京的城楼。
“你坐这么高,不觉得冷么?”容煜问他。
江逸白摇了摇头,将身上的外衫解了塞进容煜手里。
小兔崽子总是时不时展现出自己还有点良心的样子。
容煜看着自己手里的衣服问他道:“怎么这么喜欢看这些,难不成你也有吟诗作画的闲情雅致?”
“不。”江逸白看着远处道,“因为觉得不真实。”
“不真实?”
“嗯。”江逸白点了点头,道,“臣幼时在西云,从来没见过这些,如今一切都好似一场大梦。有时候臣会害怕,害怕大梦过后,没有燕国,也没有您。所以想在看得见的时候,多看一看。”
他可以不做西云王,甚至可以接受回到幽暗的长泽殿,但是没有容煜,他无法想象。
“没有燕国……”容煜看着江逸白问他道,“没有朕怎么了,换个人照样当皇帝。”
江逸白闻言,转头看着容煜道:“不可以。”
十分坚定的一句话。
容煜问他道:“朕对你很好么?”
“好。”
容煜叹道:“可是朕对所有人都这么好。”
甚至是十四,也会细心照顾,容煜有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江逸白会对他有不一样的想法。
江逸白的眸光在听到这句话时动了一动,容煜在他面前,尤其是感情上,几乎是肆无忌惮的。这个人总是轻易之中,就让他的心从天上再到地上。
“所以臣会吃醋。”江逸白的语气很平静,容煜是个最讲理的人,往往心平气和地给他说话,他才会想要考虑。
吃醋……
容煜心下有些惊讶,江逸白居然还会吃醋,他仿佛从来都没发现过。
容煜转头看着江逸白,道:“朕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陛下想知道什么?”江逸白问他。
容煜道:“想知道,你是怎么吃醋的。”
一个大男人,居然还会吃另一个男人的醋。
江逸白道:“想让陛下心里头只有江逸白一个人,想让臣看您的时候,您也正看着臣。”
四目相对,眼前人的眸子,像是泛着粼光的湖面,多看一眼都能让人轻易沉溺。
容煜被看的心下毛毛的,很快便别过了脑袋。
两个大男人互相看来看去的,实在有些奇怪。
“朕会注意的。”从前他不知道,如今既然知道了,便不会再随意给江逸白心里找不痛快。他不想作践别人的感情,那是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
似乎没想到容煜会说出这样的话,江逸白听见这句时愣了一愣。
“无妨,臣说过,不会勉强的。”嘴上这么说,心下不知要有多欢喜。
容煜的感情,向来不是通过言语所传达的,能有这么一句,江逸白大抵能感受到,容煜与从前有些许的不一样。
或许是不再抵触,又或许是接受的开端,怎样都好。
耳畔静寂无声,容煜不大习惯静静的和江逸白坐在一起。可是抛去政务,他又不知道该多说些什么。
“过几日就不住客栈了。”许久,容煜才道了一句。
江逸白点了点头。
容煜又道:“在清泉寨歇了这么久,得加快脚程,朝中拖不了多少时日,日子久了,会有人怀疑。”
“朝中的线索短时间到不了南边,咱们还是防着路上的人。”江逸白提醒他。
这些日子,江逸白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就好似有什么人,总是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可容煜与顾云皆没有感觉,又让他觉得可能是自己过于疑神疑鬼。
“朕会小心的。”
突然有这么多人提醒,容煜倒有些不习惯了,明明以往这些事是他考虑的多一些。
江逸白看了容煜一眼,忽在容煜腰间发现了一朵小花。
“这是什么?”江逸白问了一句。
容煜低头看了看,把东西拿到眼底下,道:“闫姑娘给的。”
“闫姑娘……”江逸白看了一眼容煜手中的花,道,“那个闫姑娘可能对你有意思。”
“不会吧。”容煜转了转手中的小白花,道,“朕又不是金子银子,哪里就这么招人喜欢。”
这么些年来,也只有江逸白对他说过这些,再没有第二个。
这种事争论是没有结果的,江逸白提醒完也不再多说。容煜对许多事的感知都很准,唯独对自己的样貌大大低估。平平无奇,容煜要真的是自己所认为的平平无奇就好了。
容煜见江逸白没再说话,思量了片刻,对他道:“朕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是知道自己,朕与她相见不过几面,是不可能会在一起的。”
“陛下觉得她可怜么?”江逸白突然问了一句。
容煜点了点头:“小小年纪就不能说话,还伤了脸,自然是可怜的。”
“是了。”江逸白的唇角轻轻扯了一扯,继续问道,“那陛下有想带她回去的意思么?”
“朕为什么要带她回去?”容煜不明白江逸白话里的意思。
江逸白笑了笑道:“陛下带回去的人,还少么?”
他看了容煜一眼,颇有些面笑心不笑的意思。
容煜反应过来,问他道:“你吃醋了。”
“没有。”江逸白收回目光,从树上跳下去,径直往远处去。
“分明就是吃醋了。”容煜低声道了一句,也从树上跳下来。
地方有些高,容煜的身子歪了一歪,险些扭到脚。
落下的声音有些发重,江逸白听见动静,忙转过身来到容煜身边,“摔到了?”
“没有。”容煜怀里还抱着江逸白给的衣裳,他笑了笑,道,“朕不会带她回去的,她还有亲人。”
两人虽不是亲兄妹,但这世上或许不会有人再如海大贵一般疼她了。
“披上衣服罢。”江逸白知道容煜不会的,可是有时候又忍不住要去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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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煜与江逸白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大一样,感知最强烈的是顾云。
张翎琢磨药方,能整日整日的不问世事,顾云可没这份定力。
每次从外头回来,总能看见这两个人在一起吃东西,吃东西就算了,容煜是皇帝又不是残废,用江逸白整天粘着喂么?
越想心里越别扭,顾云索性让减少自己回来的次数,把这座山的地形查了个清清楚楚。
容煜把关于海大贵的事一一告诉了江逸白,他原是要为江逸白再细说说风宁山的,但没想到江逸白早就对这些事了如指掌。
明明是在深宫里被养大的人,消息居然如此灵通。
“从海大贵脸上的刀疤与闫小蝶脸上的伤来看,这些人下手很重,能训练出这样的杀手,财力一定很雄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