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走得了么。
这是容煜心里最先冒出来的想法。
未来得及细思,头顶处已传来声音。
“躲开!”容煜道了一声,一把将苏音推开。
原先所立之处落下许多砖瓦,几个蒙面人从天而降。
“陛下!”苏音被一人抓住了手腕,容煜直接将手中的箭掷了过去。
利箭刺入碗中,擒着苏音的人叫了一声,苏音从那人手中挣脱开来。
这几个蒙面人手中执着弯刀,劈空向容煜砍来。
“快走!”
容煜唤了一声,陷入与蒙面人的周旋之中。
才不过躲了几下,便觉体力有些跟不上。
弯刀从眼前划过,刀刀都在致命之处。从这几个人的动作上看,必然是哪户人家精心豢养的杀手。
打不过尚且可以搏上一搏,捡条命还是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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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打斗之时,苏音已从后门溜走,殿内其他人也不见踪影。
容煜即刻往大门处去。
夜色昏暗,又是大雨滂沱,很容易掩去人的踪迹。
雨落在身上,叫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身上没什么力气,但还是拼命往林中去。
耳畔有马蹄声,容煜正要加快脚步躲开,忽听见苏音的声音。
“陛下,是我——”
人骑在马上对容煜伸出手,容煜攒了一口气,借着苏音的力翻身上马。
两人被大雨淋了个透彻,容煜的手从苏音腰侧绕到前方接过缰绳,纵马往前去。
“陛下,顾大人……”苏音问了一句,言语皆是关怀。
“莫要关心他,先顾好自己的性命。”
对于顾云来说,一个人在外头,反倒更加安全。依着顾云的轻功,这几人连影子都追不上。
“这片林子,通向何处?”容煜在马上问了一句。
苏音躲在容煜怀里,沉默了片刻,道:“西侧通往大路,咱们应该……”
“朕明白了,驾——”容煜用腿夹紧马的肚子,一路驰向北侧。
马蹄下的泥水被溅起来,留下的痕迹很快又被大雨淹没。
人没有追上来。
容煜没有放松,仍往北去。
待到林尽处,容煜看到了一大片空地。
阴雨天没有月光照亮,但凭借以往的训练,容煜还是看到了空地上的人。
不下十数人执刀等在雨中,如鬼魅阎罗一般。
“中计了……”容煜调转马头,忽有一只箭从后方而来直直刺入后背。
容煜闷哼一声,仍紧紧握着手中的缰绳。
地上的水太多,马踏入不平之处将人颠了一颠。
腕上的痛处蓦然传来,后背处已经痛的没有知觉,手中的缰绳脱开来,容煜被狠狠摔在地上。
“陛下!”苏音唤了一声。
脑中荡了一荡,眼前黑了片刻,待清醒过来时,只见到一个蒙面人正站在自己身侧。
“别来无恙。”
十分清冷的声音入耳,这是容煜昏过去之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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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草蚂蚱坏了,那是容煜放进怀里,想给江逸白的东西。
豆大的雨珠落在人脸上。
围着面纱的人蹲下查看容煜的情况,然后站起身来看了被带下马的苏音一眼。
“迟了……”
混着冰冷的雨水,人的声音也格外冷冽。
苏音咬了咬牙,没有说话,有湿润的东西从脸上落下来,不知是泪还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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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煜觉得自己一定是死了,要不然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一点痛楚都察觉不到。
混沌过后会清醒过来,容煜不喜欢这种感觉,却又一次又一次的经历。
好一阵咳,容煜终于被咳醒。
入目是昏暗的光,与头顶的纱帐。
纱帐,他回来了。
“逸——”
逸儿这两个字还没有唤出口,四下的景象让容煜住了口。
陌生的摆设,墙上精致到过分却从未见过的刻纹。
石壁,石墙,石桌。
“朕这是到了阴曹地府。”容煜道了一声,忽发现自己的的手脚是带着铁链的。
是无常鬼给他带上的么,居然还帮他处理了箭伤。
远处传来人的笑声。
很好听的声音,但因为带着些冷意,又在这鬼地方,所以听起来让人觉得有几分阴森鬼气。
阎王爷开口说话了,这是容煜的第一反应。
江逸白前些日子还说,会跟着他到黄泉,如今看来,只能他一个人走了。
“陛下醒了。”
远处,折扇撩起珠帘,珠帘之下是一张异常妖异俊美的脸。不过分女气,但总让人觉得不像是凡人。
原来阎王爷长得这样好看。
容煜坐在榻上,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都说人死了以后,做了坏事才会下阴曹地府被阎王爷审讯的。他一生勤政,没想到也会到这地方。
“怎么不说话?”
男人披着薄衫,白到过分的肌肤,清晰见其脖颈上的脉络。
是活人,这么说,自己没有死。
容煜看着他,许久才问:“此处是何地?”
男人闻言,薄唇微微一勾,“蓬莱仙洲。”
“你骗人。”
什么蓬莱仙洲,如果不是因为有活人出现,容煜都怀疑自己已经被葬在皇陵了。
这里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男人听容煜这么说,面上也也没有恼,只仍旧带着笑意,自顾自道:“他与你,当真有几分相像。”
“你说谁,与我在一处的人么,他在何处?”容煜想起来他堕马之时四下已经被围住,苏音一定也被他们抓起来了,说不定就关外附近。
男人听见容煜问别人,心下沉了一沉,道:“他好的很,你这样关心他,可知是他卖了你?”
“卖……”
是苏音。
容煜略略蹙了眉。
原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只是他总不愿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无奈何,这不是他不揣测,就不会发生的事。苏音确实是细作,一个让他无可奈何的细作。
这世上真的会有人与容亦如此相像么。
容煜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下被一种复杂的感情所充斥。
不是不痛心,而是仿佛早有预料。他这一生,所关怀的,所在意的,都如掬水在手时所看的水中月,看似得到,却始终留不住。
“伤心了?”男人道了一句,薄唇轻启是十分冷漠的声音。
容煜没有开口回应,他已经无话可说。
这是他的疏忽,如今沦为阶下囚也是应得的教训。
看这四下的陈设,应该不是在燕国境内,也不知江逸白现在何处。
“怎么不问这里是何地了?”男人问他。
容煜启唇道:“你若想告诉我,又何须我再三去问。”
男人闻言,略略眯了眼睛,道:“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怎么如今对人如此冷淡。”
“你从前见过朕……”
容煜却是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么一个人物。
男人的眸子垂了一垂,在听到这句话时,嗤笑一声道:“我倒是忘了,您是皇帝,贵人多忘事,怎么会记得我。”
“若你我时旧相识,又何必如此见面。”容煜道了一声。
男人并没有将这句话听进心里,只走近了几步,理了理袖子。坐在榻上,唠家常一般,沉声道:“还未与陛下说呢,孤乃……黎王宫凌。”
宫凌……
居然是宫凌。
容煜的瞳子缩了一缩,有什么东西在心下串联起来。
南梁叛乱,黎国出使,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容煜正思量着,腕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钻心的痛楚让人倒在榻上。
如果没记错,这蛊虫第一次发作就是那黎国公主到来的第一天。
宫凌其人,比内院所说还要狠毒几分。
“是你下的蛊。”容煜的眉毛拧在一起。
宫凌含笑看着他,这幅风轻云淡的样子,在容煜眼中犹为可憎。
“是孤,怎么样,这可是新制的蛊虫。”
像是在欣赏什么,宫凌细细看着容煜,从面庞再到身子。
强烈的痛楚过后还有更为强烈的欲.望,所有的变化,都让宫凌欣喜。也算是不枉费他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布局。
“你想要什么。”
如果是为了胁迫燕国,大可不必费这功夫,燕国没了容煜还会有其他的皇帝。
今日他死,明日就会有人挥师南下。
如今正时休养生息的时候,两国交战,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宫凌却不在意,只从腰侧取下一只银铃铛。
铃声轻响,容煜体内的痛楚便更重一些。
宫凌看着容煜,修长的指节擦去容煜额头的汗。
似是舍不得离开,停留了许久,才轻声道:“自然是要你。”
轻描淡写,但却是一句十分震撼的话。
容煜一时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这个人疯了么,一定是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容煜问了一句。
他觉得宫凌这个人有些不正常。
宫凌浅浅笑了笑,道:“知道,若不是这个念头,孤又怎会成为黎国的王。”
容煜觉得这个人彻底疯了,不然怎么会说疯话。
“朕不认得你,你认错人了。”
容煜可以肯定,自己从前是没有见过宫凌的。他在黎国不过几日便回到了燕国,留在黎国留下做人质的是他的母后。
“孤不会认错人,你不记得孤,孤记得你。”
宫凌的话声音不大,但却十分肯定,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
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容煜。
似是陷入回忆之中,宫凌已然忽视容煜体内的蛊虫。
过于剧烈的挣扎牵动了后背的箭伤,有大片的鲜血渗透出来。
口中亦有血腥的味道。
容煜喘了几口气,终于痛晕过去。
榻上的人没了动静,宫凌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榻上的鲜血与虚弱的人,一时间有些无措。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
宫凌看着容煜,眸中满是疼惜与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今天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咕咕。
江逸白(掏枪
感谢“艾希超欧的!”的营养液~
第83章
昏暗的灯火,将气氛衬得有些冷。
所有的两切都像是回到原点,宫凌在榻边坐着,许久不曾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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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苏音靠在石壁上,呆呆看着地面。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大门被打开,苏音回过神,正好看见宫凌。
“殿下……”苏音见宫凌没打算理他,遂唤了两声。
宫凌停下来,看着他道:“何事。”
苏音道:“殿下不会害他的性命对吧。”
这个“他”便是容煜。
“性命……”宫凌扯了扯唇角,问他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他生他死与你又有何干系。”
“有人在等着他。”苏音道。
在北方,在燕国有人在等他回去。
两句话,让宫凌原本带着笑意的脸凝住。
他看着苏音,缓缓启唇道:“是谁给你的权利,叫你在孤面前可以胡言乱语的。”
“我……”苏音略略蹙了眉,无论在宫凌身边多久,他都能感觉陌生,陌生的像是从未见过。
“你说过,如果我按照你说的去做,你会……”
“孤不会。”宫凌打断了苏音的话,道,“说这些话之前,先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
青楼妓子所言能有多少分量。
苏音沉默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原来这个人,曾经说过的话,皆是不作数的。
“孤知道你心中不平,但是你要清楚,倘若没有孤,何来今日的你。”
宫凌看着苏音,眸中带了些不明的意味。是他让苏音活了第二次,这个人不可以说出忤逆的话来,让他不顺心。
苏音站在原处,拳头攥紧又松开来。
“是……”
“这才对,乖两些。”
宫凌眼中笑意这才回来,这样的态度才对,在黎国唯有乖顺的人,才有活着的意义。
两个吻,落在苏音的眉宇。
苏音愣了两愣。
宫凌浅浅笑了笑,拂袖往远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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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到时,容煜已恢复意识。
这蛊虫在体内仿佛可以控制他的感知。对于痛觉,可以麻痹亦可以放大,甚至可以让一个人好端端便痛不欲生。
果然不是寻常之物。
太医为容煜把过脉,查看之后正准备起身,蓦地被容煜拽住衣角。
“敢问先生此地是何处?”容煜问了两句。
这个问题宫凌不会回答他,他得想办法知道。
太医神情冷漠,只轻轻将容煜的手轻轻掰开。
从收拾东西到离开,动作连贯,没有两丝犹豫。必然是宫凌叮嘱过,把过脉后不可停留。
问不出来,也唯有自己去想。
燕国宫城内的密室数不胜数,想来黎国也不缺这地方。宫凌可以轻易派太医过来,此地定是离皇城不远的两处密室。
没有窗子,又密不透风到一定程度,应该也不是在地面之上,不然凭白用石头砌这么大的地方是很明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