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意思是……”
江逸白静了静,对他道:“陛下相信本王,你们信么。”
江逸白看着张龄,一双眼从眸子看进心底。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感谢“葵鉴”,“艾希超欧的!”,“营养液”的营养液~
第87章
地宫,有水从岩石缝隙中渗出来。
石门紧闭,严丝合缝。
容煜望了石门许久。
这样的门,每次打开也不听见开锁的声音,定是用了什么机关。
眸光从四周扫过,唯能看见上头的花纹。
容煜低头,从袖中取出起来的发簪,这发簪极小,是来送饭的内侍丢下的。
尖细的簪子进入脚上镣铐的锁眼,容煜静静鼓捣着。
蓦地,石门被打开。
脚上的镣铐应声而开,容煜把簪子藏在袖中看了大门一眼。
想来是来送饭的内侍。
大门缓缓而开,只见一青色衣衫带着斗笠的人进来。
斗笠上带着些水珠,那人摘了斗笠,竟是许久不曾见过的卫倾公子。
多年来,容煜与邵倾只见过几面,如今再见只觉这人的容貌与初见时并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就仿似这许多年,对邵倾来说也不过是几日而已。
“是你。”容煜有些惊讶。
邵倾将斗笠放在一边,行过礼后,抬眸道:“正是微臣,是襄王殿下把臣送过来的。”
“襄王?”
卫倾点了点头,道:“其中原委臣一时也说不清楚。唯有几句要提醒,襄王殿下与黎国的关系匪浅,陛下千万小心。要知道,在明处的敌人并不可怕,反倒是身边的暗地里的,杀人无形。”
邵倾说罢,从怀中取出了锁匙,俯身为容煜打开手脚上剩余的镣铐。
他方才说,是襄王将他送过来的……
“宫凌一行人已经动身,这四下守卫一半随行而去,必然没有从前森严,陛下趁机出去,去找殿下,去找裴将军罢。”
束缚人的东西被解开,容煜问卫倾道:“这钥匙,你如何取来,又是如何找到这地方的。”
邵倾闻言,拿着钥匙的手顿了一顿,道:“臣没有远上沙场的本事,这些事还是可以做好的。”
言语尚算轻松,听不出心情到底如何。卫倾不会武功,取来这些东西必然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邵倾把锁链踢到一边,接着道:“小殿下此刻应该也在黎国附近安营扎寨了,陛下还是快些去,免得军心动摇,咱们吃了亏。”
邵倾不懂得什么兵法计谋,但也知道一国之君被吊在城门上是多么屈辱。
无论城门上头的人到底是谁,只要真正的容煜不现身,就始终人心惶惶。
“往南有一条匠人们预留的暗道,陛下从那里出去,暗道所通向之处人应该不多。”
邵倾说了这许多,见容煜仍不曾有所动容,突然明白了什么。
“陛下不信臣?”邵倾问了一句。
容煜没有说话,看着邵倾的目光垂了一垂。
不是不信,是不知从何信起。
邵倾见状,从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圆圆的一枚玉佩,刻着一个小小的“梁”字。
“梁相……”容煜见此物,略略蹙了眉。
梁丞相这么些年恨不得坐山观虎斗,今次把信物给了邵倾,心中该是着急的很,却又不能亲自前来。
“朕信你。”
他可以不信任何一位朝臣,唯有梁相,他始终坚信不疑。
容煜看着那东西,叹道:“宫凌这么做,是真以为一个我就能换来燕国江山了。”
这世上,没有谁是必须活着的,少了谁都能过下去。
“陛下……”邵倾听闻容煜此,郑声道,“陛下真的以为,燕国可以没有您么?”
“人终有一死。”
容煜自认不过是一届草莽匹夫,并不认为自己的死会带来多大的水花。就好似父皇死后的第二年,为他悲痛的也只有太后和自己。
邵倾闻言,双眉轻凝,“陛下,臣斗胆提一句,燕国地大,人才济济,没了谁都照样雄踞一方,不可撼动。可是土地无情,人却有心,将士们记得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也不会将您忘记。”
但凡容煜是个庸才,这一遭也不会有人愿意为了救回一个无能的君主而起兵。
从北到南,一路上接到消息的将士没有一个是被迫而往。他们只有一个目的,接回容煜,接回这个为燕国抛洒热血的人。
正当年轻的男儿有他们该去的去处。有些为了国事宵衣旰食,有些驻守边防一刻不曾松懈。如今亦然,接回容煜便是将士们现在要做的事,为了燕国,也为了自己的心。
容煜竟然从来不知,自己在旁人眼中会有如此重要。
从儿时到如今,陪伴自己的是暗夜中的利箭,与床榻边的毒蛇。
原来除了这些,还有这么多身在远处,却近在咫尺的心。
“你不走?”容煜问他。
邵倾摇了摇头,道:“陛下所在的地宫也不知设了什么机关,需得一人留在其中,否则便会惊动上头的人。臣得留下来,一来替您掩护,二来继续在黎国做燕国的细作。做事总要有始有终的,既然是燕国的队伍送臣来,臣就等着燕国的队伍来接。”
邵倾的语气很温和,像是乱世里一个与世无争贵公子在缓缓而谈。
岁月终究在邵倾身上留下了许多东西,当日那个明艳的人,如今更多的是稳重与隐忍。身为质子,锋芒太过是活不到如今的。
庆幸而又无奈。
容煜看了邵倾一眼,眸中有些许波澜。
“陛下快走罢,再拖下去对咱们都不好。”
邵倾道了一句,将一只烛台塞进容煜手中。
容煜看着他,道了一声保重,转身往门外去。
身后的大门缓缓关闭,这个束缚他许多日的地方就在身后。
容煜回眸看向大门,攥紧了拳头。
事不宜迟。
人即刻往南去,一路的弯弯绕绕多的很。顶部高低不平,路也时窄时宽。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陡然间一松,人往下落去。
碎裂的岩石跟着砸到身上,容煜身上疼得很,眼前黑了一阵,而后就彻底陷入黑暗。
烛火被摔灭,容煜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又有不少碎石从头顶滑落,容煜摸着黑往四下走。
应该是在一个很大的地方,走了许久都不曾遇到阻碍。
容煜正要加快脚步,蓦地腿上撞上了什么。
手往下探,摸到了一个狭长的东西。
木制的,覆有不少尘灰,上下之间有很大的缝隙。
容煜用力推了一推,上头的部分滑落在地上发出声响,扬起不少尘灰。
眼前出现微弱的光亮。
容煜咳嗽了一声,抬手挥了挥,眼前的是木制的棺材。在木棺之中是一双虎头鞋与一件小孩儿的衣衫。
他所看到的光亮,正是来自于老虎眼睛上的四颗明珠。
衣衫已然破旧不堪,但虎头鞋仍然完整。
这虎头鞋容煜见过,是太后亲手所制,他穿了一年,后来一直放着。因着上头的明珠少见,会在暗夜中生辉,有了容亦后便又拿出来给容亦穿着。
如果没记错,太后带着容亦入黎国之时,是带着这双虎头鞋的。
容亦的尸身不在燕国,随身的东西却在黎国,那容亦现在究竟会在何处。
容煜愣了一愣,很快回过神来。
他将虎头鞋上的明珠取下照亮,在放下虎头鞋时发现木棺的角落处还有个玉器。
是颗圆圆的玉栗子。
很少有人会用把玉雕琢成栗子的模样,容煜看了一眼,把玉栗子又放回木棺中。
四下看不见出口,却能把木棺放进来,这出口一定是被掩藏在什么地方。
手抚在石壁上,坑坑洼洼的刻纹从指尖划过。
人所能触及的地方几乎都被摸遍了,仍旧不见什么异常。
容煜背过身靠在墙上,目光落在木棺之上。
地宫里没有照明用的东西,方才摔下来时烛火也已然熄灭,可是现在除了指尖的明珠在亮,木棺之下还有什么东西在隐隐放光。
人走到木棺附近,容煜俯身,发现木棺与地面之上还有缝隙。
木棺是为小儿所制,并不太重,容煜索性将木棺移开。
原本木棺所覆之处是荧光粉绘制的莲花纹。
“莲花……”
手落在莲花瓣上,并没有什么机关。
目光从地上又回到石壁之上。
有些多了,这座殿内的莲花实在是太多了。
容煜正对着的石壁,是仙人将莲花洒向大地的刻纹。
黎人喜爱莲花,莲花质洁,人在俗世中滚过这么一遭,死后伴着莲花纹入葬是极好的寓意。
这里的莲花纹刻的仔细,却并没有尸身存放。
这座殿一定是为十分重要的人所建,可是眼下这里没有尸身。
唯有一件衣裳,一双虎头鞋与一颗玉栗子。
容煜想了许久,始终没个结果。
容煜记得宫凌曾说,他记得自己,自己却忘了他。
多年前太后与黎国议事,他确实随同在黎国住过几日,可是是当年他尚且年幼,日日陪伴在太后左右,是断断没有见过外人的。
难道是宫凌认错了人。
看他疯疯癫癫的样子,认错人也未可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前两天弄实习的事有点忙,非常抱歉ovo
第88章
手落在绘着荧光粉所散落的莲花刻纹上,这朵莲花的花芯处有轻微的凹陷,大小似乎与方才所见的玉栗子差不多。
容煜想到此处,起身取来棺中的玉栗子。圆滚滚的东西落在花芯时,那一处陷了下去。
地面缓缓动起来,头顶处并没有什么变化,只能从一面的石壁上才看出来,这间屋子在一点点向下陷落。
这屋子应该很高,四面的墙有一面是活的,他所在大概是最高处。
很快石壁从下缓缓露出暗道的入口。直到入口完全露出,房间才停止下陷。
从顶上破损的地方可以推测,这屋子应该下落了不短的距离。
完全由石头制成的地方,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吊着才能让它这样缓缓下落。
眼前是唯一的出口,不知通向何处。
工匠门修建皇陵时会留下暗道,以防皇室用活人殉葬。这样的事,容煜只在书中听过。
燕国没有活人殉葬的习俗,修建皇陵也不过是为了给已故的人寻找安身之所。
今日能见着这样精妙的机关暗道,也算是他的际会。
玉栗子被取下,莲花所在的地方升起,房间开始缓缓向上升。
容煜趁机进入暗道的入口,不消片刻,整个房间被抬起。
应该是去了它原本的位置,容煜现在入口处向上看,已经看不到那房间的底部,只能看见高不见底的通道。
暗道内一片漆黑,容煜回身,取出明珠往暗道内去。
十分狭窄的暗道,容煜这样高的人,几乎要勾着腰走路。
里头修建的仓促,仅仅有让人通过的作用。
走了没一会儿,脚下突然踩到硬物。容煜低头,发现地上有许多碎石。
明珠的光偏了一偏,在不远处有一具已经干枯的尸体。
那尸体趴在地上,像是在寻找什么,手微微握拳。
脑袋处有破损,像是被暗道内落下的岩石所砸中。
这样低的地方,即便有石头落下来,应该也不至于死人才对。
容煜俯身查看,细细查看了一番,除了能从衣裳上看出是燕国人,其余的便再看不出了。
继续往暗道深处去,到后头几乎要趴着才能继续前行。
这样的地方,想来是废了不少功夫。
容煜在地下,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这种暗道又细又长,走出去也得有个好体力。
一连前行了不知多久,到最后已经无路可走。
容煜将眼前封闭岩石东西推了一推,石头滚落下来,与之一同落下的还有红色的土。
是松的,容煜的呼吸滞了一滞,用双手开始挖眼前松动的土。
不多时,有光从缝隙中透过。
容煜一把将剩下的土壤推出去,眼前的光让人眯上了眼睛。
容煜适应了许久,才能睁开一点。
脚下是陈绿色的草地,身侧是一颗巨大的古树。
他出来了。
鼻息间充斥着露水的味道,容煜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
待眼睛适应以后,正要起身,蓦地眼前出现个脑袋。
“刺客!”那人道了一声。
容煜心下一惊,正欲动手,那人忽又问道:“你是土里出来的刺客,你是老鼠精么?”
眼前这人模样倒是俊朗,但是眸光散漫的厉害。
衣裳华贵不似寻常人,但穿的并不仔细,衣带子不曾系,鞋子也是穿反的。
脑子有问题?
容煜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听容煜这么问他,忙显摆道:“我是太子殿下,你见到我是要跪下的!”
太子?
容煜看着眼前的人,突然觉得有几分好笑。
不管这人所言是真是假,反正今日是皇帝不像皇帝,太子不像太子。
也算是半斤八两,彼此彼此了。
容煜轻轻笑了笑,不曾多言,起身往远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