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离人视若无睹,坐在轮椅上,淡淡的看着手上的几张纸。上面清楚的写着赵离人这些日子都干了什么,和探听到的消息。就连赵离人对陈庭月的态度都写的清楚。
足足写满了三张纸。赵离人眼眸幽深,带着冷意。看完之后便扔到了旁边的火盆里。
眨眼的功夫,几张纸便烧成了灰烬。黑色的焚渣飘飘扬扬,有一片莫约小孩儿掌心大小,刚好飘到了那宫女的头上。
宫女浑身抖的不成样子,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能看出她的衣衫全部湿透了。
被汗打湿的。
赵离人面色如常,并未看那宫女一眼,而是看向其他宫女太监。
这宫女有问题,他早在朝云殿的时候便知道了。一直没发作的原因一是宫里不好张扬,二来,便是怕处理了这个,那边儿又派来一个,嫌麻烦。
所以只是让人盯着她。如今搬了地方,他便不想让再让这些老鼠来碍他的眼了。
此举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只为杀鸡儆猴。
早在御膳房之事仗毙数人后,赵离人狠辣恶毒的名声便传来了。就算现在他连一个字都还没开口,底下跪着的那些人便已经通体生寒四肢僵硬了。
更不要说前面儿这个被抓到的宫女了。
赵离人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们不说话,他们已经头皮发麻了。
好半晌,赵离人才淡淡道:“孤最不喜有异心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不想侍奉的,便回内务府去。孤不追究。不过若是留下来了,却一天到晚不干正事惦记孤吃什么做什么的。被逮住,就别管孤翻脸了。”
下面众人头垂的更低,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
又过了片刻,赵离人才道:“机会已经给你们了,是走是留自己选。”说完,赵离人没管他们,转身离开。
谢阳给旁边守着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然后推着赵离人回屋。
三四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一拥而上,提起那名宫女如同提小鸡一样。就在侍卫上前的时候,那宫女终于支撑不住,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这样也好,省的大喊大叫还要堵着她的嘴。
赵离人没说怎么处置那宫女,不过想也知道她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至于怎么处置,下面的众人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小小惩戒一翻后,太子府里的宫女太监便老实多了,不过赵离人也没天真到真的以为这么吓唬一翻就老实了。还是让人盯着,以防再出老鼠。
王棉虽说是太子府的管家太监,但是跟在赵离人身边儿的,是一个年纪不大,性子沉稳的小太监。叫李如粟。
他不管府上的杂事,只是贴身服侍赵离人,但是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就算李如粟什么职位都没有,但是没人敢对他有丁点儿不敬
而李如粟,便是当日孟粮让他挑的太监中的一个。也是陈庭月挑出来的两人中的一个。
李如粟上一世,便是赵离人的贴身侍从,为人沉稳,脑子灵活,很有眼色,最重要的是他值得相信。
日子就这么过着。不知是不是上次威慑有些用,还是对太子府的把控严了的缘故,反正是自那以后便没出过什么事儿。
一晃眼两年过去了。赵离人已经入朝两年多了,对朝政愈发得心应手,朝堂上的影响力也不小。
皇帝对这方面倒是看的不重,甚至可以说是放任。放任他在朝堂上站稳,放任他变得举足轻重。
不过赵离人自小性子便沉稳严谨,纵然朝中大人都巴结他,也没做出什么乍三狂四的事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清冷,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朝中不少人暗地里感叹:若不是他这个 腿.......不然皇位一定是他的。
虽说现在皇帝依旧只有他一个儿子,但是祖宗家法在上,赵家还有其他旁系,谁都不敢保证最后坐到龙椅上的那个是谁。
赵离人任由他们猜测感叹,从来不做声响。
不过熟悉赵离人的都不会这么想。
就算祖宗有训:身有疾者不可为帝。但以赵离人的为人和手段,他会任由别人爬到他的头上去?
除非这个皇位是他不想要,让出去的。不然,那张龙椅上坐的人只能也只会是他!
两年期间,陈庭月的伤也早就养好了不少。与前世不同,前世自从入京,陈庭月将全部身心全部投给了赵离人,为他出谋划策,帮他抵挡算计。
如今这一世,赵离人只让他悠闲安心。当然,并不是顾忌他从自己身上获得权势,也不是觉得他没那个能力。
而是想让陈庭月能安然舒心,不必沾惹这些污秽杂事。他只需好好修养,将自己的身子养好。
明明赵离人并非重生,但是不知怎的,他对陈庭月身子的好坏特别在意。平日里但凡有那么一丝不适,都极其重视。
陈庭月倒是想帮他,毕竟很多事情他都曾经历过,能给赵离人更多的助力。
但是赵离人实在不愿。见赵离人坚持,陈庭月便也不固执己见。不过有些大事,他依旧旁敲侧击的提醒,避免发生意外。
但是有一点,一直让他牢记于心。那碗毒汤!
想到这里陈庭月忍不住叹了口气,毕竟折磨了他数年之久,让他的身子从青健俊朗变成了破败不堪。如何能不记住?
纵使再心甘情愿,但是心里的沉痛还是不可避免。那时的他才十几岁,就已经时日无多了。
同龄之人都在大展身手,规划宏图,只有他,如同一个垂垂老矣一般,虚度光阴,安然等死。
心里的哀痛和遗憾早已将他淹没。
所以重来一世,他一定要将此时扼杀。
轻轻吐了口气,陈庭月低头思索。上一世是他们刚回京城没多久,太子府千疮百孔,到处都是漏洞,如同一块散发着香味的肉,谁都能来啃上一口。
那日只是寻常晚膳。已经入京,陈庭月与赵离人自然不能再跟以前一样不分你我了。平日连吃饭,都要分开。
不过那日天色已晚,赵离人便留他一同用膳,陈庭月也没推辞。
他清楚的记得,那天的饭菜都很寻常,有一道汤,他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汤了。
当时落座之后,就去盛汤。赵离人还拦着他,让他用完膳再喝,不然喝完汤占了肚子就吃不下什么了。
他还笑着跟赵离人说:“无妨,便是将这些汤全部喝完也吃得下。”
赵离人无奈的笑了笑,拿他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将一碗汤喝下去。
结果空碗还没放下,他就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当时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样子,只记得赵离人满脸惊慌,浑身颤抖,抱着他的手如同神经质般的抽搐着,耳边传来的,是他歇斯底里的大喊‘太医’。当时眼前恍惚,他连安抚一句都没能说出来,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之后......
等他再次醒来,赵离人就坐在他的床边,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蓬头垢面,眼底黑青,神色萎靡,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哀伤痛苦。
陈庭月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嗓子如同火烧一般,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在他口腔里蔓延开来,那味道如同喝了一口浓稠的血一般。
赵离人见他醒了,激动的手都抖了,一边慌忙叫着太医,一边拿起旁边温热的茶水喂给他。
陈庭月的喉咙已经痛到喝水都带着刺痛了。不过几口水下去倒是冲淡了嘴里的血腥气。
让他没有了那种几欲作呕的感觉。
好半天,他才用气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赵离人眼尾微红,声音沙哑,抱着他的手很紧,一直在他耳边低语:“没事了......有我在,没事......别怕,我陪着你......”
再然后......他再度昏睡了过去。等他终于好些了之后,听说太子殿下杀了不少人......
听说太子殿下手段愈发强硬了......
听说张太后自请去了佛堂念经诵佛......
听说太子殿下在朝堂上愈发的举足轻重......
没多久,他接到了圣旨,说他救驾有功,被封浩宁王。
陈庭月心头有点儿好笑,救驾有功,救谁?皇帝还是太子?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的感觉,陈庭月轻吐了口气,扯了扯肩上厚厚的披风,由太监扶着跪地谢恩。
再然后......再然后他就跟赵离人愈来愈远了。
他住浩宁王府,赵离人居太子府。莫说日日相伴了,便是面儿都不好见了。
第三十七章 春梦
夜色如凉,满目星辰点点挂在天边。此时已经夜半了,太子府里除了守夜的太监和挂在房檐上的灯笼 外,都是寂静一片。
太子府的寝殿里,由一道屏风隔开,赵离人与陈庭月各住一边。床前不远处的小桌案上放着一盏烛火。 烛光昏黄,照不清人面。
但是在这暗沉又寂静的夜里,这点灯光倒是让人心里有点儿暖暖的感觉。
两张楠木雕的床上铺着锦被,开了一条缝隙的窗处有着徐徐清风吹进来。陈庭月与赵离人二人都睡熟 了。
但是若的贴上去细看,却发现赵离人眉头微蹙,眉目微跳,面色微红,带着一丝隐忍。
他在做梦。
赵离人知道自己在做梦。
周围一片虚无,手脚都有种虚幻的感觉,但是梦里的感觉却异常强烈。
他梦见自己身上穿着大红色龙袍。上面绣着五爪金龙。耀眼的红色配上金色的盘龙,很好看。
就在他前面坐着一个人,同样大红色的衣袍,区别只是衣服上绣的是展翅欲飞的凤凰。
这是成亲?洞房花烛夜?赵离人猜测道。
细细看向那人,赵离人发现了不对。这人的衣袍不是姑娘家穿的凤裙。而是男人穿的长衫。
自己的是龙袍,这人的就是凤袍。
手里拿着金秤,赵离人上前,轻轻将盖头挑起。盖头掀开的一刹那,赵离人瞳孔猛的一缩,这人是......
陈庭月?? ! !
不等他反应过来,陈庭月含笑着站起来,将手中描金白釉酒杯递到他手里,柔声道:“合卺合卺,永结 同心。”说完一饮而尽。
赵离人心头大震,怔怔的看着眼前有些虚幻的陈庭月。
陈庭月笑笑,问:“你怎么不暍?今日是我们成亲的日子,这合卺酒不能不暍。”
赵离人不由自主的便将酒杯送到嘴边,然而一饮而尽。
陈庭月脸色愈发柔和,轻轻牵起赵离人的手,将他引到床边,微微一推,将他推在床上。两边红帐自动 落下。
明亮的灯光透过红纱帐照进来,带着暖昧的气息,头上的玉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摘了,被随意的扔在 床下。
一件件衣衫缓缓落地,外衫,长袍,中衣。都是红的,交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赵离人看着陈庭月的脸,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释放开来,继而一发不可收拾。陈庭月面色柔和,眼中带 着柔情,看着他的眼神轻飘飘的,好像片羽毛轻轻在他心上抚了下。痒痒的。
直到微凉的薄唇覆到他的唇上,赵离人‘轰’的一下,只觉心头爆炸。
眼神震惊,神色怔楞。片刻后,带着温度带着湿润的感觉轻舔他的薄唇的时候,赵离人这才回过神儿
来。心头那莫名的情感占据上风。
一个翻身反客为主,将陈庭月压在身下,赵离人深深吻住陈庭月。
不知何时,两人身上都只剩亵衣,稍有举动,衣衫便凌乱了。赵离人看着如玉般的锁骨呼吸略有些粗 重。
红帐翻腾,金丝楠木做的大床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响,不远处的案桌上手臂粗的盘龙飞凤烛不知燃了多 久,流出道道红泪。
直到天边破晓,赵离人才露出餍足的神情。陈庭月已经在他臂弯中睡熟,看着陈庭月的睡颜,赵离人生 出一种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给他的感觉。
好半晌,才闭上眼。
天色就要亮了,赵离人突然就醒了。猛地睁开眼,看着暗沉的床帐,他甚至有丝回不过神儿来。
梦里翻涌的红色仿佛就在眼前,如今一睁眼,什么都没有了,心里竟然生出不舍来。
紧接着赵离人就呆了。他这是......
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为什么梦里的人会是陈庭月......
透过屏风可以隐约瞧见陈庭月还在睡着。赵离人垂首,心中有一丝慌乱,他怎么了......
怎么会对陈庭月起了这般龌龊的心思......
揉了揉眉心,赵离人压下心里的思绪,朝窗外望,时辰还早,天都还没亮,屋檐下挂着的灯笼透过窗户 照进来几缕亮光。
赵离人莫名有种心慌的感觉。
手掌压在胸口按了按,深呼了口气,再躺回床上,赵离人彻底睡不着了。
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如玉般光滑的肌肤仿佛就在他的手下,甚至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赵离人闭了闭眼,暗骂了声。
他只是把小四当成......
赵离人又是一怔,突然醒悟,他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一直想的都是想让陈庭月一直陪着他, 能一辈子都陪着他。不管是逃命的时候,还是他当太子的时候,或者有朝一日能坐上皇位的时候,他都希望 与他并肩而立的那个人是陈庭月。
但是他从没想过让陈庭月以什么身份与他站在一起。
兄弟?皇家无情,莫说异姓兄弟了,就是亲兄弟也没用。数年之后,他们依旧是以君臣之礼相见,更别 说并肩而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