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本来就是几乎集合了所有军团,大部分人都并不认识对方,倚靠口令和电子识别,现在电子设备全部瘫痪,又慌乱成一团,叶骁一边胡乱喊着,嘿,那小子,快回去!一边逆着人流,顺利地混了出去。
然后他身后B楼火光冲天,从中间拦腰塌陷——
四周几乎所有的“士兵”都跑了出来,拉栓声响彻一片,叶骁从三点钟方向跑到两点钟方向,假装筋疲力尽地双手撑着膝盖,对门口的“士兵”说,“我们、我们被袭击了、伤亡、伤亡很大、现在通讯不能用、我要去通知、通知别人。”
说话的时候,早被他分解成一块一块的模块化□□被他不着痕迹地无声滑进了楼里,他擦擦脸,立刻朝1点钟方向而去。
一连串的爆炸在叶骁身后此起彼伏,军团全部被分割开来,他最后跑到十一点钟方向的C楼,那里有整片区域仅次于大宅的良好视野,他一路潜行而上,一边做掉拦路的人,一边设置下各种陷阱,最后登上顶楼,架起了抢来的自动□□和□□。
——八分钟——
沈令走进“先生”办公室的时候,浑身湿透,黑色西装紧紧贴在身上,一身硝烟和血的味道。
“先生”五十岁上下,长脸,有一个威压的鹰钩鼻。
他沉痛地看着沈令,声音嘶哑,“令,你让我很失望。”
沈令走近他,一手合在胸前,微微躬身。
“你和骁都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但是你,尤其让我失望。”
“先生”庄重而威严地看着他,“骁是个疯子。”
“我知道,但是,我喜欢。而你,居然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就靠两个电话?”沈令微笑。
男人沉重地吐出一口气,“我把你当我的儿子看待,我拯救了你——”
一声细微的枪响。
庄严的高背靠椅猛地向后一仰,“先生“应声栽倒,一蓬血花爆出,撒在了大理石的桌面上。
“不,拯救我的人是叶骁。”
尾声
沈令和叶骁躺在珍珠岛一幢别墅前的私人海滩上,沈令披了件沙滩外衣,叶骁大大咧例敞着一身伤,把自己横在太阳伞底下。
“我一直有个事想问你。”
“我妈死得早,我肯定先救你。”叶骁懒洋洋地道。
沈令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平静地说,“叶骁,你到底是不是卧底?”
叶骁从墨镜下面瞥了他一眼,“你是么?”
沈令摇头,“我不是。”
“那我也不是。”
本篇(完)
顺便,各位,十一以后见了,我要出去浪了
小碎步跑走
第二十六回 浮生意(上)
中部黄金台
第二十六回浮生意
二月中,叶骁就和王姬订下了前往去北疆。本来应该显仁帝大婚后即刻出发,结果中间出了穗舫这档子事,行程硬是拖后了快三个月。离京前夜,叶骁被显仁帝拎到宫里住了一宿。
显仁帝半大小子的时候带着豆丁大的叶骁在禁城里呼啸山林,后来岁数大了,回头一瞅吊儿郎当的叶骁,就不禁有种心虚又恼羞成怒的严厉。
这次也是,他前头把叶骁叫过来,先劈头盖脸一顿训,后头殿中省的正监敞着内库门,揣着手跟黛颜说,黛长史,搬,可劲儿搬,敞开了搬,陛下说了,想拿啥拿啥。
——显仁帝就是这么个正面训弟,背后撒钱的口是心非做派。
两人在新后的月华宫里吃过晚膳,卞阳知机,带着女官们出去游赏,兄弟两个默默无言喝了一会儿茶,显仁帝开口:“这次你要在北疆待一年吧?”
“至少一年。”
“人都带齐了?我听老灿说你就从他那儿挑了三十个人,要不要多带一点?”
“这次去北疆,事关机密,人还是能少带些就少。”
显仁帝点点头,“北边天冷得很,我让黛容从内库里拣出了去年北齐贡的玄狐里的鹤氅,还有刚从西边来的西线番羓丝貂皮里的斗篷,我摸着还算轻便暖和。”
“冻不死啦……倒是二哥你……”
显仁帝瞪他一眼,叶骁乖乖闭嘴,把“老胳膊老腿儿多注意点儿”这一句咽下。
显仁帝又瞪了他一眼,问他知不知道北齐国主想要立鲁王当太子的事儿。
叶骁点点头,“阿姐与我商量过。”
“你怎么看?”
“北齐乱下去最好。”叶骁轻轻一笑,风流多情,眉眼含笑,“塑月卧榻之边,岂容他北齐酣睡。”
显仁帝沉沉点头,叶骁继续道:“据说北齐镇守北方的唐庐王甚贤,这次去,我倒要看看,他们北齐冯家能出个什么贤王。”
“……你少给我惹事啊。”
“阿兄,你这就冤枉人,一直是事找我不是找事啊。我多乖巧啊!”叶骁叫屈,显仁帝呵呵一笑,挥挥手把他撵出去。
离了月华宫,叶骁沿着太液池往少阳宫走——少阳宫是年满七岁,但尚未成年的皇子住所,现在住着叶询,叶骁留宿一般也住在这儿。
没走多远,他就看到叶询站在一处山石后头,似在张望什么。叶骁本想叫他,却孩子气上来,蹑手蹑脚潜到叶询身后,想吓他一跳,哪知到了近前,无意中越过他肩头往前一看,前面赫然是卞阳携着几个女官,正沿着太液池边响廊有说有笑,一路缓缓行去。
叶询今年十三岁,个子比去年拔高一截,脸上稚气退去不少,隐隐一股俊秀英气,他没察觉到身后有人,只兀自出神望着前面一身缃色宫装,娇艳美丽的卞阳。
——在那一瞬间,叶骁仿佛看得到了昔年同样年纪,凝视着瑶华的自己。
“……”他眉头一皱,无声往后退了两丈,才扬声道:“阿询?”
叶询像是被吓到一样飞快回头,看是叶骁远远喊他,忙行了个礼,“三叔。”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叶骁笑着走过去,伸头往他看的方向瞧了瞧,看到卞阳一行已经走远,他心中一定,口里埋怨着:“什么都没有嘛。”
叶询心里也一松,笑道:“刚才树上有一只翠羽的鸟儿,极是好看,侄儿一时看愣了。”
叶骁点点头,往前走去,叶询跟在他身后,“听阿爹说叔叔今晚住在我这儿?”
“嗯,我带了你喜欢的蜜煎桃脯,咱俩晚上聊天吃。”
两人边说边走,在快到少阳宫的时候。和卞阳一行撞上,叶骁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卞阳身后一身檀色罗裙,手持纨扇,向他倩倩折腰的瑶华。
他发现,看着自己少年初恋,他已经不再难过了——就在几个月前,他看着瑶华的信,都会心疼难抑。
夕阳如烧,熏风拂面,吹动青碧湖面犹如一匹金点青纱一般。
叶骁忽然想起,去年的此时,自己还在北齐,沈令在他身后,永远恭谨地半步之远,藏身在他的影子里,清瘦、修长、沉默而冷。
这些日子以来,事情太多,加上他为穗舫伤心难过,又因心意未明,不愿意面对沈令,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沈令像样的说过话了。
他忽然好想见沈令。
那个人虽然清清冷冷,但是唯独对他,总是笑着,望着他的眼睛,宛若被春风拂过一般温暖。
叶骁想拉住他的手,把他拥入怀中,吻他的面孔,告诉他,自己在这里,再也不会弄丢他了。
他心思飘远,看到叶询似乎说了句什么,把卞阳逗笑了,风忽然大起来,吹动他玄色的衣袖,被夕阳描着金红边缘的风淌一样向天边流去。
叶骁望着满目云色,胸中刹那开阔。
——他喜欢沈令。在这一刻,清清楚楚,自己的心意摊开。他喜欢沈令。
他再看向瑶华,坦坦荡荡,胸中只有感慨与愧疚,却再也没有往昔的意难平。
和卞阳道别,叔侄二人进了少阳宫,此时天色暮沉,宫人们举着长杆给殿门上的灯笼换烛芯,烛光亮起来,夕阳暗淡的光芒潮水一般退下去,暖黄一片烛光里,宫女的袖子显出温润的缃色,叶询站住,风吹动他发髻上的丝带云缕一般动,他问他,“阿叔,你说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
叶骁心头一跳,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怎么,有喜欢的人啦?”
小少年慌忙摇头,“没有没有,就是一问。”
“喜欢啊,因人而异,谁都不一样,没什么标准答案。比如怜惜、比如心疼——什么都有啊。”他双手枕在脑后,一边走一边仰头望天,天边已经有暮色侵染上来,他没看自己侄子,只道,只记得一条,莫要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叶询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那若喜欢了呢?”
“那就藏好,别让任何人发现。免得伤己伤人。”
第二十六回 浮生意(中)
俊秀少年不再说话,两人到得殿内,女官抱了只玉雪可爱的小猫过来,叶询面色一柔,唤了声小玉,猫儿娇滴滴地应了一声,跳到他怀里,拿头蹭他的手。
叶骁绕有些兴趣的看着小猫,“这猫谁送的?我上次来还没见着。”
“沈公送来的,说是北齐的玉狮子,母后还未出阁前便养过几只。”
“喔……”叶骁一听,别有深意地看了那猫片刻,挥退侍女,把猫从他怀里拎出来,小猫喵喵叫着伸出爪子抱他胳膊,“沈行的东西可以收,但是阿询你记着,沈行不是好东西。离他远一点。”
叶询愣了一下,他有些懵的看着自己叔叔,弱弱地应了声“是”,叶骁没再多说,把小猫放到榻上,摸了摸叶询的脑袋,过了一会儿,没忍住,又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他想见沈令,想摸摸他的头发。
第二天一早,宫门刚开,叶骁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他本想立刻回去见沈令,然后他忽然想起来:他,没告诉过沈令,自己要去,北疆呢。
而今天,沈令也要离京。
哦哦哦哦!叶骁立刻决定,要给沈令一个“惊喜”。
回府安排好,他自己单人匹马神清气爽的提前去沈令必经之处的茶屋埋伏好,翘腿摇扇美滋滋喝茶,然后一天里最好的时分,他看到沈令一骑白马,一身青衫,踏花而来。
他像是安静凝视着这个世间的,一只苍羽的鹤。
这只鹤只肯落在他的身前,将柔软纤长的颈子伏在他掌心。
他笑出来,唤了他一声沈侯。
然后沈令就被他干净利落的塞上马车打包到驿站了。
听到这里,沈令抬眼看他,深思熟虑地问了一句,“听起来……我被降职北疆这件事情,和殿下有关?”
叶骁说,对啊,其实我本来是不打算让你跟我一起来北疆的,但出了穗舫这个事儿,你怎么也要避避风头,我一寻思,算了,反正肯定要把你流放到个犄角旮旯,还不如让你跟我一道呢,就去找了王姐疏通一下咯。
沈令又问他,为什么不愿意让他来北疆,他心里盘算,若是事关机密,那确实要小心些。
哪知叶骁却理所当然地道:“你怕冷不是么?北边那么冷。多不舒服啊。”
沈令一怔:“……殿下怎么知道我怕冷?”
叶骁依旧一脸理所当然,“你手多凉啊,冬天我每次摸都觉得跟摸尸体一样。”
沈令觉得这话哪里不太对,还没等细想,叶骁一脸无所谓的手一挥,说那些先放放,先说重要的。
两人正站在驿站的亭子里说话,太阳微微西垂,暑热下去一点儿,叶骁怕热,额上汗珠细密,沈令看了心疼,从袖底擎出一把小扇,把他按着坐下,站在他身侧给他扇风。
叶骁抬头看他,“沈侯,我昨天想明白了,我……有那么一点,是喜欢你的。”
他笑了一下,拉过沈令右手,轻轻摩挲食指上自己咬下的伤痕,沈令扇风的手一僵,却不敢看他,心里比喜悦多的,居然是愧疚。
他知道,叶骁在这种事上绝不会撒谎,他觉得自己有一点喜欢,那说出口的就是有一点喜欢,不会为了敷衍对方说一句假话。
可是,沈令不知道,叶骁的这一点喜欢,到底是不是因歉疚而起。
但是,他已然顾不得了,就如他大婚当日沈令所说,即算是叶骁可怜他,他也顾不得了。
他正这么想,叶骁的声音悠然再起:“沈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是的,我并不可怜你。”叶骁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坦诚而温柔,“我不会因为可怜,而去回应别人的感情。对我来说,这样做,等于践踏对方一片真心。”
沈令怔住了,他犹疑看他,似在判断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叶骁。
叶骁却笑了,他低头在他食指咬痕上吻了一下,他柔声道,沈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说过,你信我的呀。
沈令还是怔怔看他,眼神居然有几分天真懵懂的意味,他看上去都快不认识叶骁了,过了好半晌,他才迟疑地问道:“……殿下?”
“嗯,是我。”
沈令又看了他一会儿,叶骁叹了口气,拿他没办法一样,起身轻轻揽过他,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沈令只觉得心尖一颤,像是被带蜜的针刺了一下,又疼又甜。
他手腕一软,扇子落在地上,一声轻响,他哪里还顾得,只望着他,哑着声问,那为何殿下现在告诉我?
“因为我直到昨天才彻彻底底想明白,所以这次,劳沈侯等我了。”
他心中万千烟尘落定,只觉得自己半生凄苦,在这刹那,终于得了偿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