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呈不想答话,他绕过绍南王要走,却被死死攥住手腕推到了假山上。四下无人,死一般的寂静。
绍南王呼吸微微急促,咬牙道∶"你告诉本王,皇兄那样对你,你可还会喜欢他?"容呈被那一股酒味熏得头疼,偏过头,不耐道∶"不会。"
绍南王盯着容呈眼睛,眼神仿佛一把斧子,无情劈开了他,露出里头残酷的心思。绍南王说∶"皇兄若是对你动了情,你也能如此心狠?"又是动了情。容呈听厌了这句话。
谁对人动了情,会将其囚禁,当畜生一样折磨。
不过是帝王的占有欲罢了。
容呈目光森寒,一字一顿冷冷道∶"你们这种人,不配谈情说爱。"他推开绍南王,头也不回离开,不再去看身后的人。绍南王抚头,头疼欲裂似的,站在原地,冷冷笑了起来,
容呈回到养心殿没多久,关鸿风也回来了,走路摇晃,径直走到床边便倒在他身上。
一股子酒扑面而来,关鸿风本就高大,又重,像块巨石压在胸口,容呈伸手去推,他凑过来就亲容呈。关鸿风喝醉了,嘴唇蹭着容呈脸颊,说话微醺,"后宫那些女人叽叽喳喳,吵死了。"
他一手探进容呈衣裳里,摩挲着他冰凉的皮肉,容呈身子绷得紧紧的,不情不愿承受着关鸿风突如其来的欲火。喝醉的关鸿风比往常还要放纵,容呈被折腾得狠了,连话都说不出一句。恍惚间,他听见面前的人说话,口齿不清,"朕只想和你一个人过生辰。"容呈身子一僵,脑中不受控制响起绍南王今夜在御花园说的话,有些头疼欲裂。又是一个不眠夜。
那日过后,关鸿风没再锁着容呈,只是让他带着脚铐待在养心殿,闷了可以去御花园走走,只是必须请示过皇帝,还要宫人监视着。容呈想,至少不必每日再待在殿内。
这几日天气不好,大雨连绵,听说前朝出了事,南边闹了水灾,损了不少房屋,还死了很多百姓。关鸿风见事态紧急,打算亲自出宫一趟。
第60章 龙伎不敬
十五这日,关鸿风出宫。
临走前,他在养心殿压着容呈做了个痛快,这一走,还不知要几日才能回来。两人汗涔涔地,关鸿风吻着容呈的嘴唇,吻得红了,肿了,才肯罢休。
关鸿风说∶"在宫里这些日子安分点,别瞧着朕不在就打歪心思,更别打离开的主意。"
容呈累得睁不开眼,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脸颊难得有了点血色。关鸿风不悦地捏了把容呈的臀尖,"听见没有?"
容呈疼狠了,才从鼻子里嗯了声,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浑浑噩噩地想,即便想走,戴着脚上这锁链,恐怕还没出宫门就被抓住了。
关鸿风难得瞧见容呈这么温顺,像只慵懒的、拔了刺的贵种猫儿似的,温顺又漂亮,呼吸一紧,又压了下去。这一折腾,已是午时。原本关鸿风打算带上容呈。
可一想到带他出宫,恐怕他一路上只会想方设法离开自己。关鸿风不会蠢到给自己添麻烦。
不过这一走,定要十几日的时间,关鸿风不放心容呈,临走前吩咐人看紧他,平日里若是出去散步,定要有人跟随。一切交代好后,关鸿风终于放心出宫了。
暴雨倾盆,桂花树被风雨撞得左右摇晃,一道道紫电穿梭在乌云之中。容呈站在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风雨簌簌落在脚边。
直到关鸿风的身影消失在蒙蒙大雨中,他转身回到殿内,脚下铁链在这安静寝殿里哐当作响。容呈坐了片刻,心里一动,回头看了眼门外看守的宫人,开始翻箱倒柜。关鸿风一定将银钥藏在了某处。然而把养心殿翻遍了,也没有找到银钥。
一个不好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恐怕关鸿风把钥匙带走了。容呈脱力地坐在床上,有些头疼。若是解不开这锁链,他就逃不了了。这么大好的机会竟然白白错过。
关鸿风走后,容呈倒是清闲不少,不用侍寝不说,也不用日日见皇帝在面前晃荡。然而好日子还没过上几日,
这日,容呈拿着帝王的笔墨练字,只听见外头传来宫人说话的声音,"龙伎,皇后娘娘要见您。"容呈手上动作一顿,抬头,透过屏风隐约可见一道纤弱身影在门外,听这声音像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茜草。他若有所思片刻,低下头,继续练字。
外头的人等了许久,迟迟未等到回应,也不见容呈出来,又唤了一声,"龙伎,皇后娘娘宣你立刻去景仁宫!"容呈充耳不闻,力透纸背写下"忍苦耐劳"四个大字。
茜草在外头等了许久,有些恼怒,"皇后娘娘宣你,你敢不去?"
容呈淡淡道∶"皇上吩咐过我,不许踏出这养心殿,我不敢违抗圣旨。"茜草气急败坏,"那你就敢不听皇后娘娘这位一国之母的话?"容呈依旧不紧不慢,"我不是后宫的人,自然不必听。"
不需猜,他便知道皇后是为了温言的事来的,如今关鸿风出宫,宫里唯一能制衡皇后的人不在,他今日若是真的去了,恐怕不能轻易回来。
他虽憎恨关鸿风,但该拿出来震慑时,还是要震慑一番。
听到皇上有吩咐,茜草不知如何是好,用力跺了下脚,回宫禀告皇后去了。待脚步声远去,容呈停下手中的笔,心里头隐隐不安。
这件事不会轻易善了。
果不其然,一炷香的时间,养心殿外再次嘈杂起来。
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太监带着人气势汹汹来了养心殿,竟是要冲进去的架势。杨公公手下的小徒弟拦在门口,笑道∶"张公公怎么来了?"张公公尖声尖气地说∶"皇后娘娘命我带龙伎去景仁宫。"
小太监转了转眼珠子,透着一股子机灵劲,"皇上吩咐过,不给龙伎踏出景仁宫一步。"张公公皮笑肉不笑,"那公公的意思是,皇后娘娘要见他,还不成了?"小太监低头,"皇上的吩咐,奴才岂敢违抗。"
"而且...."小太监话里多了点深意,"若是皇上知道了,恐怕要不痛快。"
张公公斜睨了他一眼"公公是个机,灵人,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要见后宫里的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况目宣龙伎去景仁宫,不过是陪皇后娘娘说说话而已,又不是要他的命,公公何需如此担心。"
"更何况,公公在皇上身边待了这么长的日子,应该知道,龙伎不过是个不得宠爱的下贱乐伎,要为了他得罪皇后娘娘,你可想好了?"
小太监为难不已,他虽是皇上身边的人,但到底不如杨公公讨皇上喜欢,若是皇后娘娘日后给他穿小鞋,恐怕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几息之间,他便权衡好了利弊,默默让开了路。张公公满意一笑,对身后的宫人说∶"去将龙伎带出来。"
一阵脚步声打乱了寂静的宫殿,容呈抬头,只见两个太监朝他气势汹汹冲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从手中滑落的毛笔跌落,在纸上划出一道黑痕,墨汁四溅。
天空轰隆隆地响,大雨铺天盖地倾泻而下,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
容呈被太监拖进景仁宫,扔在地上,他浑身湿透了,衣裳贴着皮肉,水珠随着睫毛眨动滚落。皇后坐在凤坐上,居高临下看着容呈,"本宫想见龙伎,还要三叩四请才行。"
容呈不紧不慢擦去脸上的水珠,摇摇欲坠站起身,淡淡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是皇上吩咐过,不能踏出养心殿一步,否则回来便要拿我是问。""
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你是在威胁本宫?"
容呈抬眼,黑漆漆的眼珠里藏着看不清的情绪,"不敢。"
他越是冷静,皇后眼里的冷意越是藏不住,"本宫还以为,龙伎不敢来,是因为心里有鬼。"容呈冷静地与她对视,眼中没有一丝慌乱,"我做事光明磊落,从没有鬼。"皇后脸色变了,抬手用力一拍宝座,"放肆,你竟敢跟本宫顶嘴!"
站在一旁的茜草使了个眼色,两名太监立刻从后面冲上来按住容呈,将他重重按向地面。"龙伎对本宫不敬,将他的衣裳剥了。"
容呈脸色变了变,他用力挣扎,却抵挡不住人多势众,外衣被粗暴地脱了下来,露出白皙的肌肤。茜草瞧见皇后的眼神,顿时会意,拿起桌上的热茶,大步来到容呈面前,掀开茶盖,往他身上狠狠一泼,滚烫的茶水尽数泼上胸膛,冷热交替,顿时疼痛难忍。容呈咬紧了嘴唇,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子控制不住地发颤。瞧着他这幅模样,皇后出了气,"你可知错?"
容呈抬眼看她,喘息道∶"关鸿风回来了,不会放过你。"他就靠着这幅身子侍寝,若是坏了,恐怕关鸿风会气疯了。容呈一时间不知该庆幸还是忧愁。
皇后背靠凤座,低低一笑,"皇上如今不在宫中,龙伎不必拿皇上来压本宫。"
温言是她母家费尽心思调教了三年才送进宫的,本想着分了容呈的宠,将他除去,没想到乐伎看起来无害,竟是条毒蛇,将她的心血毁于一旦,她岂能甘心。
皇后摸了摸护指,"龙伎直呼皇上的名讳,对皇上不敬,去抬一桶冰水来,将他扔进去。"天黑了,容呈昏昏沉沉被太监们架着回了养心殿。
杨公公的小徒弟见了,吓得不清,分明说的是陪皇后娘娘聊天,怎的就成了这幅模样。
张公公瞧出他的心思,解释道∶"龙伎对皇后娘娘不敬,这才教训了他一番。"容呈被扶进了养心殿,放在龙床上,他浑身冷得像冰似的,冻得烫手。小太监怕出事,赶紧让宫人去找太医。
可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宫人回来了,哆哆嗦嗦地说太医都去了皇后那儿。
小太监怎会不知道皇后是故意的,他瞧着容呈,怕出事了没法交代,急忙找来厚厚的被褥给他盖上,守在床边不敢走。容呈半夜便发起了高热。
他如坠冰窖,梦中的场景如走马灯闪过,一幕又一幕,飞逝极快。还没等他退烧,日上三竿,容呈又被带去了景仁宫。
皇后铁了心要教训他,寻了各种由头对容呈用刑,偏不让他死了,吊着他半条命,再送回养心殿。一连几日,容呈都被带去景仁宫折磨。
他躺在龙床上,浑浑噩噩地做梦,自己从来没这么希望关鸿风回来。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靠关鸿风。
皇后是一国之母,皇帝怎会为了他这么个下贱伎子,与结发妻子闹翻了脸,为自己出头。这日午时,容呈从梦中醒来,布满血丝的双眼望着殿顶,眼中异常平静。
张公公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这回容呈没等他们进来,起身穿好衣服,步伐稳重,走出了养心殿。又是个暴雨天,阴云密布,雷声在云层中炸开,紫电穿梭。亥时,景仁宫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第61章 皇上出事了。
客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在这雷雨声中异常犀利。刺眼的鲜红血迹流了一地,缓缓流到了脚边。
容呈抬手擦去脸上的血,手里一松,沾血匕首哐当砸在地上,溅出星星点点的血迹,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窗外,一道紫电猛劈而下,映着宫人们惨白的脸,他们早已慌了神,尤其是茜草,浑身发抖看着容呈,那充满惊惧的眼神仿佛在看地狱里的魔鬼。
容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皇后娘娘,她倒在血泊里,胸膛剧烈起伏,眼睛睁得老大,难以置信望着容呈,鲜血正从她腹部源源不断流出来。容呈平静地转身离开景仁宫,消失在雨中。身后猛然爆发出一声尖叫,"快去请太医!快!"
容呈耳边只剩下天地的暴雨声,他摇摇欲坠走在雨中,倾斜的身子佛随时会倒,拖着伤往承欢宫的方向走去。一道道闪电划过天空,宫人们急匆匆从他身旁经过,鞋底踏着水,融进了水流中。不知走了多久,容呈终于来到了承欢宫。
这儿久无人住,伸手不见五指,死一般黑,透着一股子阴森可怖。容呈推门走进殿内,摸黑找到了蜡烛,片刻后,宫殿亮了起来。
他坐在桌前,用干净的帕子擦去脸上的水珠,稳重又从容,眼里倒映着跳跃的烛火。把沾血的帕子放在—边。静静坐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被粗暴地推开,烈风夹杂着大雨泼了进来,一群侍卫来势汹汹冲进了承欢殿。容呈望着面前的人,神色诡异的平静∶"送我去牢狱吧,是死是活,要等关鸿风回来定夺。"侍卫首领犹豫了一瞬,沉声道∶"带走。"容呈被押进了牢狱。
他浑身是湿的,被扔在地上,衣裳脏了,沾在上头的血染红了干草,一时竟分不清是皇后还是容呈自己的。容呈浑浑噩噩躺着,呼出的热气滚烫,窗外雷声贯耳,仿佛劈在了耳边。到底没人敢当场处置了他。
容呈是关鸿风从外头带回来的亡国之君,囚禁了这么多年,没人敢动,也不能动,否则皇帝知道了是会发疯的。
待狱卒们退出去,偌大的牢房里只剩下容呈一人。
他努力睁开眼,望着窗外刺眼的闪电,心想,若是关鸿风知道这件事,恐怕会杀了他。也好,这样也好。
容呈厌倦了这种不得安宁的日子,却没勇气自裁。人就是这样,哪怕给一点光,都能苟延残喘的撑下去。容呈也不例外,总想着有一日能离开皇宫,和予安过上好日子,他下不了决心去死,所以要等着关鸿风来了断他。
这一夜,宫里乱了套,景仁宫的烛火一夜未灭,整个太医院都守在了里头。阴雨连绵,长夜黑暗。容呈终于睡了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