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呈没有丝毫慌乱,平静和他对视,"你若是现在杀了我们,岳苍必死无疑。"苏洗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眼里有不甘心,有恨,还有一丝道不明的复杂。过了很久,他说∶"解药给我,我放你们走。"
容呈猜到苏洗会让步,若是岳苍死了,他如今所拥有的所有东西都会烟消云散。"潘太医,解药给我。"容呈开了口。
潘太医看着这情形,不甘心地从袖口里拿出解药,交到容呈手里。
瓷瓶冰冰凉凉的,在容呈的手心来到苏洗的手心。
容呈五指一收,在苏洗收进袖口前抓紧了瓷瓶,忽然说∶"他那样折辱你,你该让他死。"
苏洗垂眼不语,看着容呈将解药放进他手里,转身离开。容呈和潘太医走了。
走进林子那一刻,容呈回头,看见苏洗站在原地,正望着自己这个方向,高大的身影有几分落寞的错觉。从此-别两宽。
风呜呜地卷了起来,在这死寂一般的林子里如暗处的野兽伺机而动。潘太医在前头走着,忽然察觉身后没了动静。
他回头一看,只见容呈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潘太医疑惑道∶"怎么了?"容呈抬起头来,盯着潘太医看。
潘太医更茫然了,抬手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话音刚落,却听见容呈说∶"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潘太医脸色猛地一变,"龙伎!"容呈异常平静,"我不会再回去了。"
对他来说,无论是岳苍,还是关鸿风,有他们在的地方,都和人间炼狱一样。
潘太医摇头,忙道∶"你别冲动,你不知道,皇上为了救你出来,费了多大的心思......他一边说,一边靠近容呈,对方却后退一步。
潘太医看出了容呈的决心,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汗,喉咙发紧,"龙伎,你若是这样做,我如何向皇上交代?"容呈已替潘太医想好了说辞,他说话慢吞吞的,清晰又简洁∶"你就告诉关鸿风,我死在了宫里,尸体带不出来。"潘太医苦笑,"龙伎,你当真觉得这借口瞒得过皇上?"
容呈说∶"关鸿风进不了宫,只要你坚持我死了,他只会以为是岳苍杀了我,不会为难你。"
潘太医看着脸色苍白的容呈,衣襟上还沾着鲜红血迹,想到他以前在宫里受的那些非人折磨,竟然有些心软了。容呈低声说∶"就当我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潘太医神色复杂,呼吸也变得不稳,他盯着脚下的枯叶,被踩裂了,沾着厚重的泥土。无端联想起进宫时的容呈,鲜活漂亮。如今却如—具行尸走肉。
就在潘太医下定决心,要从口中说出那个字时,容呈忽然察觉到身旁注视的目光,他转头望去,关鸿风站在几步开外,阴沉地望着两人。
第57章 亲手杀了你
关鸿风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潘太医顺着容呈的眼神望去,顿时惊慌地跪下,"皇....皇上。"他汗如雨下,不知他和容呈的对话被皇帝听见了多少。关鸿风斜睨他一眼,那眼里说不出有没有杀意,"滚上车去。""是。"
潘太医看了眼容呈,颤颤巍巍起身,上了马车。
关鸿风看向容呈,许久未见,他的眉眼一如往常冷漠,嘴唇浸了血,犹如在冰河中绽开的彼岸花,鲜艳夺目。关鸿风一步步逼近,声音寒如冰霜∶"你想去哪?"容呈抿紧了嘴唇。果然,关鸿风都听见了。
"朕抛下所有来找你,你却还想着离开朕?"关鸿风的声音已然咬牙切齿,仿佛嚼着骨头和着血。他早猜到容呈不会乖乖回来,可当他亲耳听见容呈撺掇着自己的臣子离开他时,心就像油烹了似的。关鸿风甚至想剖开容呈胸膛,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没有心。容呈吁出一口气,低声说∶"和潘太医没关系,是我....."
还没说完的话被扼制在了喉咙里,关鸿风猛地掐住他的脖颈,呼吸粗重,"朕在问你话!"
容呈吃力抬眼,眼里落了血似的,通红一片。
关鸿风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他将容呈拖上马车,粗暴地扔了进去,对帘子外的马夫说∶"启程。"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驶在寂静路上,车轱辘声掩盖了里头传来的粗重喘息。
容呈被关鸿风压在身下,二人身体紧贴,他疼得握紧拳头,发白的指尖深深陷进肉里,发出痛苦呻吟。他越难受,关鸿风就越痛快。
一想到容呈毫不犹豫要离开他,关鸿风恨不得杀了他,更或者,扔回香阳贡国,让人任由那变态皇帝凌辱折磨。头顶传来管关鸿风凉飕飕的声音,"他可碰过你了?"容呈回头,和他四目相对。
关鸿风的眼神有一瞬间闪过紧张的情绪。
容呈含着血气开口∶"我说碰过了,你会放我走么?"关鸿风一把掐住容呈的后脖颈,咬牙道∶"朕会杀了你!"
他虎口用力,脖颈在手中慢慢收紧,逼得容呈无法呼吸,涨红了脸,浑身颤栗得更加厉害。关鸿风看着容呈的发旋,不禁想,他被囚禁了这么久,岳苍当真没碰过他?一想到容呈被玷污过,关鸿风胸腔像被一块巨石压住,压得他喘不上气来。"停车!"
马车里忽然传来关鸿风饱含怒气的声音,马夫急忙拉住缰绳,吁了一声。马车刚停下,身后的帘子便掀开了,关鸿风一把抓住容呈的衣襟,将他拖出马车。不远处便是一条小溪,溪水潺潺,清澈见底。
关鸿风将容呈扔进冰冷的水里,水花四溅,有几滴水珠子溅上了他的袍子,晕染开来。容呈浑身都像是被冰住了,眼前视线模糊,隐约想起那日被岳苍按在水池里时的场景。不知为何,容呈突然觉得无法忍受,胡乱在水里挣扎起来。关鸿风站在岸上冷冷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垂下眼,一只冰冷的手拽住了他的袍子,水珠滴答滴答落入水面。关鸿风慢慢蹲了下去,沉声问∶"他到底有没有碰过你?"
容呈胸口不住起伏,眼里进了水,嘴里也进了水,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关鸿风面色一寒,抓开容呈的手,就要将他扔回水里。
容呈察觉了似的,紧紧抓着关鸿风的袍子,身子冰冷得连声音都在颤抖,吃力地说∶"没……没有。"关鸿风一颗心这才落地。
他捏起容呈下巴,一字一顿道∶"若是有,朕便杀了他,再杀了你。"说罢,关鸿风伸出手,容呈被生生拖出水面,扔在草地上。
容呈脸色惨白,睫毛犹如落了水的蝴蝶,皮肉紧紧贴着湿透的衣裳,单薄瘦弱的身子不停发抖。关鸿风高高在上地说∶"若不是朕,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出来?"
他早知道香阳贡国的皇帝是什么人,以折辱男宠为乐,玩腻了,连条活路都不给。可他没想到那名使臣挑中的人竟是容呈。
容呈已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昏昏沉沉间被打横抱起,面前的人如同暖炉,他忍不住靠近索取,试图暖和一点。关鸿风重新回到马车,看着怀里意识不清的容呈,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天色暗了下来,本就死寂一片的小路透着一股子阴森诡异。
关鸿风转头望向身旁的容呈,只见他闭着眼,歪头靠着马车,身子随着颠簸起伏,嘴唇毫无血色。睡了这么久,还没醒?
关鸿风察觉不对,他伸手探了下容呈的额头,像炉子般烫手。容呈发起了高热。
他的病来得突然,车上没有药,潘太医无法医治,只能以冰布敷额头。夜色渐深,两辆马车停了下来。
马夫与潘太医在河边架起篝火,噼里啪啦的火光在脸上跳跃。
穹庐内,关鸿风将容呈平放在草地上,脱去他身上湿漉漉的衣裳,翻身给他穿衣裳时,只见背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像是用针扎出来的。关鸿风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不消想,便知道是谁干的。
他伸手抚摸着容呈背上的针口,身下的人颤抖了下,不知是疼还是冷的。混账东西!
外头忽然传来潘太医的声音∶"皇上,鱼烤好了,您来吃些吧。"
关鸿风压下心口的烦闷,冷冷嗯了声,给容呈换上干衣裳,起身出了穹庐。看着面前跪下行礼的两人,他淡淡道∶"宫外无需这些俗礼。"马夫和潘太医这才站了起来。
潘太医回头,看见容呈躺在穹庐里,已换上了关鸿风的外衣,额头敷着打湿的帕子,依旧昏迷不清。马夫去看看马儿有没有栓好,篝火前只有关鸿风和潘太医两人。潘太医浑身僵硬,毕竟和帝王独处,难免不自在。
他将烤好的鱼递给关鸿风,恭敬道∶"皇上,这鱼鲜美,您尝尝。"关鸿风从潘太医手里接过串着鱼的树枝。
跳跃的烛火在关鸿风漆黑的双眼里点了抹亮光,让潘太医忍不住想起在黑夜里伺机而动的狼,不寒而栗。关鸿风忽然说∶"你还未娶妻吧?"
潘太医手一抖,翻了翻面前正烤着的鱼,"是。"
关鸿风拿着树枝,不紧不慢将手里的鱼在篝火上翻了一面,"为何还没娶妻?"
不知为何,潘太医觉得皇帝在试探他,背上不由得涌起一股冷意,强装镇定道∶"许是缘分还未到吧。"关鸿风意味不明笑了一声,抬眼看潘太医,"朕瞧着张尚书家的独女不错,回去便给你们赐婚吧。"潘太医浑身一僵,顾不上面前烤的鱼,慌张跪在地上,"皇上,臣……"关鸿风打断了他的话,挑了挑眉,"怎么,你看不上?"
潘太医呼吸粗重,"臣不敢,只是臣还未有娶妻生子的念头。"
关鸿风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看着他,"难不成潘太医心有所属了?"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潘太医,潘太医汗如雨下,僵硬摇头,"没有。"
面前安静一片,潘太医知道当今天子还在看着他,他闭上眼,痛苦挣扎许久,颤声道∶"臣.....谢主隆恩。"关鸿风勾起嘴角,将鱼扔进火堆里,溅起无数火光,起身回到穹庐。
潘太医脱了力似的跪趴着,背上涌起的那骨子冷意还未散去。皇帝是在敲打他,不要打容呈主意,更不要有帮龙伎逃跑的念头。一夜过去,容呈的烧退了不少。
他被关鸿风抱在怀里,身子依旧滚烫,被汗浸湿的头发贴在关鸿风的手臂上,难得温顺一回。关鸿风掀开帘子,已过了两国交界处,到了自己的地盘。很快便能回到皇宫了。
关鸿风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抚摸容呈的脸,一个念头浮上脑海。若是他一辈子这么听话就好了。
意识模糊间,容呈听见有人在耳边说∶"龙伎,这是最后一次,你若再敢逃,朕一定亲手杀了你。"
这话如风飘散在耳边,很快他跌入一个梦中,梦见赤国被灭那晚,他被关鸿风抓住,在军营里凌辱,自己拿刀刺伤了关鸿风,可皇帝没杀他,反而将他拥入怀中,轻轻拍着背。
白光一闪,面前雾蒙蒙的一片光景。
容呈慢慢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盘龙殿顶,黄色幔帐,还有那熟悉的淡淡香味。是关鸿风最喜欢的龙涎香。原来他已经回到了皇宫。
寝殿里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容呈一个人。
容呈强撑着身子坐起身,动作却突然停住了,他转头望去,只见沉重的锁链缠住了他的双手。"你醒了?"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容呈回头,看见关鸿风站在床边,居高临下望着他。容呈脸色变了变,"你这是做什么?"
关鸿风坐到床边,伸手抚摸着容呈的脸,声音诡异的温柔,"龙伎,从今以后,你就待在这里,哪都不许去。"一
第58章 那人死了
容呈觉得关鸿风疯了。
他看着手上的锁链,一股子恐惧浮上了心头。
关鸿风捏了捏容呈漂亮的耳垂,"你这么不听话,只有把你锁在这里,才不会乱跑。"容呈伸出手,露出伶仃手腕,拽住关鸿风龙袍,有气无力地示弱道∶"不要,我知错了!"关鸿风抚着容呈的脸,盯着他双眼,"那你告诉朕,以后还逃不逃了?"容呈用力摇头,脸色烧红了,人也软绵绵的,像窑炉里烧的白玉,精致又漂亮。关鸿风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既然你不打算逃,那朕囚不囚着你,又有何分别?"容呈愣住,后知后觉上了关鸿风的套。
关鸿风的手落在容呈腰上,指尖一勾,便抽落了他的腰带,"还是说,朕把你的衣裳剥了,这样就算你逃出去了,光着身子也不敢乱跑。"容呈脸色一变,用力挣动了下手腕,铁链磕在床头,撞得作响。关鸿风嗤笑一声,"朕不过与你说笑罢了。"
以前就是自己太纵容龙伎,他才会胆大包天,干出逃跑的勾当,若是不给点教训,容呈怎会学聪明,安分的待在他身边。
关鸿风说∶"这次朕放过你,若是被我知道你还敢打逃跑的主意,我就将你剥光吊到城门上去,让万人瞧。"说罢,他起身往外走,容呈看着关鸿风消失在门外的衣角,想起昏迷时耳边传来的那句话。是夜,潘太医来养心殿给容呈看诊。
他脸色不太好,目光躲闪,看得容呈云里雾里,"怎么了?"潘太医摇头,有些心不在焉。
容呈想起那日在林子里的事,敏锐道∶"是关鸿风为难你了?"
潘太医摇了摇头,犹豫许久,他开口道∶"皇上给我赐了婚,张尚书家的独女,下月初一便拜堂成亲。"容呈愣了一下,"关鸿风赐婚?"
潘太医点头,支支吾吾道∶"皇上许是疑心我与你之间...他的话没说完,容呈却明白了。
关鸿风疑了他们两人之间不清白,所以才故意赐婚,想断了潘太医的念头,借机敲打他别生出不该有的念头。然而看潘太医这幅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知这婚事他并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