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呈静静听着,从孙亭口气里听出了一丝不甘和愤恨。
孙亭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一笑,"有趣的是,我这位哥哥贪恋男色,向来喜欢用清俊小厮泻火。"容呈眼皮跳了跳,"所以呢?"
孙亭定定地看着他,"你可还记得你在客栈说的话,欠我一个人情?"容呈的心微沉,没有答话。
孙亭说∶"我要你帮我去勾引太子,刺杀他,事成之后,我会亲自送你离开。"
第69章 救出予安。
容呈微微-愣。
他没想到孙亭居然打了这个主意。
刺杀太子,便是他有十条命,也不够这样挥霍。容呈冷笑一声,"你觉得杀了太子,我还能活吗?"更何况,他根本不想牵扯进国本之争。
他逃出皇宫,就是为了避开世俗,找个清静的地方过完下半辈子。孙亭平静道∶"自然能活,我一定会保你安然无恙。"容呈面无表情道∶"若是我不愿意呢?"
孙亭似乎料到容呈会这样说,他说∶"你若不帮,我不会逼你。"容呈不信这话。
孙亭若真的不会为难他,那他要出府之时,便不会被门口的守卫拦着。容呈轻吸一口气,"若是杀不了他,又当如何?"孙亭笃定道∶"你可以。"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即便你真的杀不了,我也不会为难你,按照我们的约定,我会送你离开。"容呈估摸着,他若是不答应,恐怕一辈子也没法离开这里,他闭上眼,轻吸一口气,"好,我答应你。"不等孙亭开口,他又说∶"不过我有个条件。""你说。
容呈睁开眼,眼中是化不开的浓雾,"你帮我救个人。"之后的日子,容呈一直待在皇子府里。
自从他答应去刺杀太子后,孙亭便找了一名男子来府中传授容呈。这人曾经陪过太子一段时日,最知晓太子的喜恶。
太子喜欢温顺漂亮的,却又不能太听话,容呈这个人虽漂亮,也能装得温顺,可唯有一点,他太不像玩物。容呈眼睛里那股狠劲,是玩物不该有的。
太子一向谨慎,若因此起疑,再派人去查容呈,加上他非扬郡人,恐怕会打扰计划。日子一天天过去,竟过了半个月。
这一夜,雷雨交加,紫电在黑云中穿梭,发出闷响,空气里弥漫起几分寒意。
容呈正对着镜子训练,身后的开门声突然响起,他回过头,只见孙亭搀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当看清那张熟悉的脸后,容呈呼吸一窒,手里的簪子哐当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予安!"容呈跑了过去,从孙亭手里抢过予安,抱在怀里,眼眶发热。孙亭挑了挑眉,露出意外的神色。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容呈露出如此失态的神色。
予安还昏迷着,被容呈搀扶着来到床边放到床上,他的脸色并没有比容呈上回见到他时好多少,脸色惨白,嘴唇依旧青紫。容呈像抚摸着珍贵的宝物,摩挲着予安的脸颊。孙亭站在床边说∶"这下你可放心了。"
容呈还没开口,不经意间瞧见了予安手上的血,以为他受伤了,连忙查看。孙亭却说∶"不是他的血,是我手下的。"容呈抬头,呼吸有些急促。
孙亭说∶"王府把守森严,我的人进去后被发现了,一阵厮杀才救出了他。"
自从上次容呈假扮太医去了王府后,绍南王便加派了人手,尤其是关押予安的柴房,更是重重把守。孙亭损了个挚爱的手下,才将予安救出来。
容呈听完,心里微动,孙亭虽利用了他,但到底言而有信,替他把予安救了出来。
容呈紧紧盯着予安的面容,低声说∶"你放心,我定会替你杀了太子。"孙亭深深一笑,"有你这句话,我自然放心。"没过多久,太医来到了容呈的厢房,替予安把脉。
容呈紧张地望着太医,眼里流露出几分焦急,"他如何了?"
太医叹气道∶"毒虽解,但他元气大伤,想要好转,需不少时日调养。"孙亭说∶"太医需要什么药,尽管开口,本宫府中什么都有,只要把他救活。"太医起身道∶"二皇子放心,臣定尽心竭力。"送走太医和孙亭后,容呈坐在床上,抚摸着予安的脸。拿他来换予安的命,值了。
予安来了皇子府后,容呈无心再学那些讨好人的下三滥法子,幸好太子前些日子去赈灾,还没那么快能回来,容呈便守在予安身边照顾。孙亭真舍得用药,只要对予安有益的,一应都给,一点也不心疼。他越大方,容呈心里越沉甸甸地压着口气。
他知道孙亭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去行刺太子,才会这样照顾予安,可孙亭本不用这样做,大可以用权势威胁他,他也不得不从,但孙亭却用了最让人束手无策的法子。
转眼又是三天过去。
这日中午,容呈喂予安喝药,床榻上的人睫毛微动,过了片刻,慢慢睁开了眼。予安失焦的视线定在房梁上,而后看向身旁的容呈。二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都滞住了。容呈拿着勺子的手在抖。
予安眼眶红了,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做了个无声的口型—主子?容呈急忙把药放在一旁,声音微颤,"你醒了?"
他凑得近,漂亮妖冶的眉眼在眼前放大,予安以为自己,在做梦,手在被褥里掐了掐大腿,疼得他眼眶泛泪,他颤抖着伸出手,被容呈的握住了。
容呈额头贴着他的手背,低声喃喃∶"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太医连夜被叫去了二皇子府,瞧见予安醒了,他也很高兴。
太医把了脉,笑道∶"只要好好休养,再多补补,不日便能痊愈了。"容呈松了口气,头回露出笑颜,"谢谢太医。"送走太医没多久,孙亭也来了。
容呈一瞧见他,心里就有些,朝予安说∶"这位是二皇子,是救你出来的人。"予安眼睛一亮,急忙伸出手,感激地比划着孙亭看不懂的动作。见孙亭露出疑惑神色,容呈解释道∶"他不能说话,在谢谢你。"孙亭挑了挑眉,"原来如此。"
他朝局促的予安笑了笑,"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千万别拘束。"予安知道这是客套话,害羞地笑了笑。
孙亭看向容呈,对他说∶"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容呈猜到是为了太子那事,他给予安盖上被褥,对他温柔地笑了笑,继而出了厢房。二人来到长廊下。
房内的烛光映在孙亭侧脸,加深了他眼中的幽暗,"五日之后,太子赈灾回来,我会派人在中途刺杀他。"容呈眉心一动,不明白孙亭为何突然改了计划。
孙亭转头看向他,"若太子死在途中,我便送你和予安离开。"容呈猜到他下面那句没说出口的话。
若是太子没死成,自己便要按原来的计划,去勾引太子,借机接近再杀了他。容呈回到厢房,予安挣扎着要坐起来,被他走过去按回床榻上,"别乱动。"予安一肚子疑惑,忍不住比划起来,问二皇子又是谁,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夜二人分别的场景历历在目,仿佛昨天才发生的事,予安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没想到一睁眼,又见到了容量。容呈隐去了他和孙亭的交易,将他们认识的经过告诉了予安。予安不知容呈答应杀太子救自己出来,比划道∶"二皇子真是个好人。"容呈微微一笑,并未反驳。
在太医的悉心照顾下,予安的病情有所好转,嘴唇不再青紫,脸颊泛了点不健康的红,喝得下粥,也能下床行走了。容呈搀扶着他在皇子府里散步,花香草绿,处处透着安静祥和。予安比划道∶"如果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就好了。"容呈摸了摸予安的脸。
他们穿过长廊,只见孙亭急匆匆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脚步有些着急。容呈心里咯噔了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孙亭来到二人面前,面色凝重看了眼予安,将容呈拉到一边。容呈先开了口,"可是为着太子的事?"孙亭点头,低声说∶"失败了。"●容呈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没杀成?"
孙亭叹了口气,话里尽是惆怅和不甘,"只差那么一点。"容呈眼里的光黯了几分,"所以呢?"
孙亭看向他,有些难以启齿,"所以...还是要你去勾引太子。"容呈闭了闭眼,轻吸一口气,"什么时候?"
孙亭想了想,"过几日吧,免得太子起疑,对计划不利。"容呈什么也没说,搀扶着予安回到厢房。
门一关上,予安就抓住了容呈的手腕,犹豫地比划∶"主子,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容呈瞧着他担心的模样,平静一笑,"二皇子不过有个忙要我帮,不是什么大事。"二予安眨了眨眼,又比划∶"真的?"容呈面不改色,"自然是真的。"
予安一向相信容呈的话,轻易就被糊弄了过去。一眨眼,五日过去了。
是夜,孙亭手下的小厮来了厢房,对容呈说∶"该走了。"
容呈淡淡嗯了声,不紧不慢喂完予安喝药,拿帕子将他唇角药汁擦拭干净,放下瓷碗,起身离开。予安突然抓住容呈的袖子,用不安地眼神询问他去哪里。
容呈拿下予安的手,放进被褥,笑道∶"我出去办件事,你在府里乖乖等我,哪里都不准去,知道了么?"
第70章 勾引太子
容呈出府,上了马车。
他和孙亭坐在马车里,还有个随行小厮,空气里弥漫着凝重的气氛。容呈看向坐在对面的孙亭,问道∶"我们去哪?"孙亭微笑,葫芦里卖药,"到了你便知道了。"
容呈不再多问,他掀开帘子,看了眼外头,黑压压的天透着一股子阴沉压抑。马车经过闹市,进了一条昏暗的巷子里,前头出现了热闹的堂子。孙亭挑眉∶"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吗?"容呈盯着牌匾上的字,陷入沉思。
孙亭淡淡道∶"这儿是男娼馆,穷人家的孩子为了混口饭吃,就会来这地方谋生,若是能被达官显贵看上,便带回去当禁脔。"容呈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孙亭眼里多了一丝嘲讽,"我哥哥常来这儿光顾,他府里伺候的小信也大多是从这里挑选的。"容呈掀了掀眼帘,"所以你要让我待在这里,等太子挑中?"孙亭点头。
容呈平静道∶"你怎能保证我一定会被太子看上?"孙亭笑道∶"我带你来这儿,自然是筹谋好了。"他没多说,接下来该怎么做,自有人会告诉容呈。
马车拐到了堂子后边,有个黑色身影隐没在黑暗中,望着他们这个方向。孙亭掀开帘子,对着那黑色身影说道∶"麻烦堂主了。"作辑,"二皇子放心。"
容呈下了马车,回头望着黑漆漆的马车里的人。欲言又止。
孙亭隐于黑暗中,声音一如既往令人安稳,对容呈说道∶"那个小哑巴我自会替你照顾好,你放心便是。"容呈知道孙亭说到做到,没什么再不放心。马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容呈跟着男子从堂子后门进去,东拐西绕后,来到一间偏僻的厢房。
男子掀开斗笠面纱,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黄褐色的脸皮堆了几道皱纹,瞧着岁数比容呈翻了一轮。男子将斗笠面纱放回原位,抬头打量着容呈,清冷冷的面容有种雌雄难辨的精致,像上好的漂亮瓷器。男子露出满意地笑容,"果然是好皮囊。"容呈已不是第一次听见这话,不觉意外。
若不是这张脸,关鸿风也不会将他囚在宫里这么多年。
这是他逃跑后第一回 想到关鸿风,容呈有些出神,如今他逃了,予安也不见了,恐怕宫里会天翻地覆。"二皇子可告诉过你,我的身份?"
男子的话将容呈的思绪拽了回来,他摇了摇头,"没有。"
男子也不藏着掖着,单刀直入地说∶"我是这儿的堂主,管着这堂子。"
容呈已猜到男子身份不简单,没有太意外,只是他不知这位堂主和孙亭有什么关系,竟能让这人出手相助。堂主像是看出容呈的想法,解释道∶"二皇子以前救过我妻儿,若不是他出手相助,恐怕我妻女便要遭贼人欺辱了。"
原来堂主没开这堂子之前,曾是个卖布料的商人,一次路上运输布料,碰上了贼人,那伙贼人瞧着他妻女模样端正,竟起了歹心,想要凌辱她们。
危急关头,正好碰上了回城的孙亭。
孙亭手下杀了那伙贼人,救下了堂主一家,至此堂主便一直跟随他。容呈这才解惑。
难怪孙亭那样谨慎的人会将他交给堂主。
四下无人,容呈低声问∶"孙亭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孙亭从头到尾都没告诉过他要如何勾引太子,他心里始终没底。容呈虽想报答孙亭恩情,却不想白白送命。
到这时候,堂主也不必瞒着,他告诉容呈,太子生性多疑,他们不能让容呈直接出现在太子面前,恐怕会引起太子的疑心。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从这堂子里露面。
堂主说∶"太子是堂子里的常客,从我这里出去的小信从没出过差池,所以你从我这里出去,太子绝不会起疑。"容呈忍不住问∶"孙亭谋划这件事多久了?"
开建堂子,再引太子注意到这个地方,调教小信取得太子的信任,这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做成的事。堂主苦笑道∶"三年。"容呈倒吸一口气。
堂主正色道∶"所以这次成败便要靠你了。"
容呈心里像压了块大石,这次若是刺杀太子失败,不仅是他,连这堂子和堂主都要受到牵连,至少孙亭不能再从堂子对太子下手。容呈一时间五味杂陈。
这时,有个约莫十二三岁的男孩推门而入,小声说∶"堂主,太子来了。"他发现屋里多了个人,忍不住多瞟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