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凡看向刘彻,刘彻扬了扬下巴说道:“按照谈儿说的做。”
然后刘谈就让他们只留下了一盆底的生石灰,要不是为了让刘彻看到喷蒸汽的奇观,他甚至还会让人少留一点。
就算是这样他还让人加水的时候别太快,也别靠太近,然后自己站在了刘彻的左前方,让刘彻能够看到下面的情况却又不比直接面临危险。
说实话,让这些门外汉鼓捣,他是不放心的,要是可以他挺想选择别的地方躲一躲,比如说刘彻那个御座后面就不错。
不过考虑到他如果敢蹲到御座后面,刘彻可能就真的敢打断他的腿,刘谈只能遗憾放弃了这个想法,并且装作一心护爹的样子。
刘彻看了他一眼,眼中浮现出一抹笑意,心情看上去倒是没有刚才那么差了。
因为有刘谈的叮嘱,往铜盆里倒水的小宦官操作也小心翼翼。
在让刘彻确认了是冷水,并且倒入盆里瞬间喷出些许蒸汽,而周围的人的确感受到了热度之后,卜凡言简意赅的报告了结果。
实际上不用他报告,刘彻已经看到了结果。
或者说,在刘谈跟他说可以的时候,他就已经相信了刘谈的说辞。
刘谈退到一边小心偷瞄着刘彻的表情,发现他脸上根本没表情,就那么垂眸坐在那里,半晌才轻笑一声:“竟又是一个栾大。”
刘谈顿时一个激灵,栾大这个人就算是不学历史的人都很清楚。
毕竟一个骗子,不仅能够骗到皇帝,甚至骗的皇帝将孀居的长女嫁给他,简直就是骗子界的巅峰。
要知道当利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公主,以帝女身份越级封为长公主的整个汉朝也就这么一位,而且汤沐邑也是最为富庶的土地。
可以说在刘彻心里,儿女之中最重要的是刘据,其次就是卫长公主,当然刘弗陵出生之后可能这个排序要变一变,但女儿之中卫长公主最受宠是没错了。
只不过栾大有多么风光,当刘彻知道受骗之后他就有多么惨,腰斩,弃市,这就是栾大的下场。
现在刘彻说又出现了一个栾大,也不知道这个人的下场是不是也会和栾大一样。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刘谈都快好奇死了,然而他怂,不敢在这个时候问。
他仔细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保命要紧,趁着刘彻还没愤怒到牵连之前,先溜为敬。
刘彻沉默了半天才说道:“召江充。”
刘谈顿时虎躯一震,居然是江充!
这是个衰神啊,太子刘据都没搞过他,结果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居然单挑了这么一个精英怪,刘谈简直要吓死了。
不行不行,不能留在现场。
刘谈当即行礼说道:“儿臣告退。”
“走什么?”刘彻眼皮一抬:“留下,给朕看看这个江充到底是不是骗子。”
刘谈简直要哭出来,恐怕在刘据之前,江充会更想先弄死他吧?
一想到之前江充还给他送了东西,刘谈就觉得生无可恋。
也正因如此,当江充踏入未央宫的时候,敏锐的察觉到了空气中的低气压。
皇帝他是见了好几次的,自然认识,而站在皇帝身边的那个少年却让他有点摸不准。
看服饰肯定是皇亲国戚,估摸一下年龄,当为皇子。
只是五皇子六皇子年龄相近,他也判断不出。
就在江充判断着刘谈的身份的时候,刘谈也抬眼看了看正在走进来的江充。
此时的江充已经被封为谒者,只是却并没有穿着官服,而是织丝禅衣,丝帽上有鸟羽做缨,走动起来云袖飘动,飞缨摇晃,倒是的确有几丝出尘入世的味道。
当然这主要也是江充人长的还不错,他个子很高,长相也是时下最喜欢的那种端正大气,加上这么一副打扮,也难怪能够如刘彻的眼。
江充入内从容舞拜之后,刘彻并没有让他起来,就那么坐在那里,倒是卜凡上前一步说道:“大胆江充,竟敢欺瞒陛下,该当何罪?”
江充心中一惊,他欺瞒皇帝的事情不多,但也有那么几件,一时之间他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一件被揭发。
心思斗转之间,江充再拜说道:“臣不敢欺君,其中定有误会。”
“误会?”卜凡冷笑,让一旁的小宦官再次上演了一次生石灰遇水发热的现象,而后说道:“这就是你口中仙人腾驾的云雾吗?”
江充看到之后竟然也十分愕然说道:“这……这竟然不是?可若不是,为何会有云雾产生?”
此时刘彻终于开口了:“谈儿,你来。”
江充转头看向了刘谈。
作者有话要说:刘谈:我现在开始怀疑我也不是刘彻亲生的QAQ
第43章 [一更]43
在江充看过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刘谈居然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抹希冀。
难不成这位还指望自己救他吗?
哦,对,他给自己送过礼,并且送的还不轻。
刘谈有理由相信江充送的那些礼是不是都是刘彻赏赐给他的,那些专门打上标记的御赐之物当然是不会送的,但别的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刘谈心说就冲着你那么能坑太子也不能救啊。
万一救回来了把目标从太子转成皇子,那刘谈岂不是很危险?
像是刘彻这种极其迷信的人,跟他解释巫蛊是不存在的有用吗?没用啊!
刘谈心思斗转,最后说道:“此物也是儿臣无意中发现,具体为何儿臣也并不十分清楚,一开始儿臣也以为是意外,经过多次尝试这才确定,生石灰的确是能够让水沸腾。”
刘谈觉得自己没办法跟刘彻解释什么叫化学以及生石灰遇水的反应方程式是什么,话又说回来,刘谈自己都不记得这个反应方程式了,他怎么跟刘彻解释?
好在刘彻也并不是真的想要追寻真相,在知道这并不是有仙人出没的象征之后,他就十分失望,只是对于被欺骗的愤怒大于失望,这才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
刘彻靠在御座的背上懒洋洋说道:“江充,你可听到?”
江充俯身而拜说道:“是臣糊涂,竟然误以为……臣知罪。”
“哦?那你说朕该如何罚你?”
刘谈听到这句话反射性地看了一眼刘彻,从这句话他就敏锐的察觉到刘彻对于江充似乎……不是那么愤怒?
虽然刚才的确是很吓人,但现在看上去又平和许多。
面对刘谈的困惑,刘彻并没有解释。
让他怎么跟刘谈说这件事情也并不完全怪江充?
江充跟栾大不同,栾大从一开始就是方士,利用一些方术在骗他,而江充则是看到了一些神奇的现象,认为某地有异象,应该是仙人降世的前兆。
而刘彻当时听了江充的话就兴冲冲的去看,他不仅自己看甚至还带了许多人去看,嗯,这个许多人里面就有钩弋夫人和刘弗陵。
毕竟有吉兆的地方距离长安并不远,他就索性带着小老婆和儿子出去玩了一圈。
现在想来,当时别说是江充,就连他和带着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可以复制的现象。
大家只看到下雨之后,那个地方就云气蒸腾,飘渺之间仿若有仙人降世。
所以要是江充说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倒也挺有可信度。
当然这里面也有刘彻颜控的习惯在内,他还是挺喜欢江充的,所以愿意给江充一个机会。
江充听到刘彻这句话着实有些松了口气,立刻说道:“臣自请出使西域,愿将功折罪!”
刘彻听到他要出使西域不由得有些奇怪:“哦?将功折罪又为何非要出使西域?”
江充立刻说道:“出使应因变制宜,以敌为师,事若不谐也好先做打算。”
刘谈听了之后也不意外,历史上江充就是这么说的。
而刘彻听了之后则下意识看向了刘谈,上一次刘谈自请去护送丹阳前往乌孙说的也是这么一个意思。
不得不说无论是刘谈还是江充,其实都拍到了刘彻的穴位上。
虽然大汉现在是呈现一种收缩状态,尽量不跟匈奴起冲突,但实际上刘彻一直跃跃欲试想要在去打匈奴。
如今大汉跟匈奴之间就呈现出一种敌退我进的情况,一方收缩另一方就会得寸进尺,现在得寸进尺的就是匈奴。
可卫青和霍去病两个人的战果太过辉煌,也正因为这两个人太有能力,每次出征只要手下人听话就行了,并不需要手下的人多么出彩,这就导致在他们两个没了之后,大汉的将领呈现出了一种断层的状态。
刘彻想要再选出一个有能力领兵的人再征战西域。
实际上如果让刘谈说的话,现在的大汉未必没有好的将领,当然跟卫青霍去病比就算了,那样的人若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又哪里能够留名千古?
可中等水平的好好培养一下也不错,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不能怕失败。
只可惜在刘彻这里,就变成了不能失败。
在刘谈眼里,江充肯定不适合领兵打仗,因为这个人就心术不正,心术不正的人难成名将。
但是刘彻却觉得江充是可造之材,至少能看出这一点,已经比许多人都强了。
刘彻有心栽培,也觉得出使西域是件苦差事也算是惩罚他,便说道:“可,正巧丹阳公主即将和亲乌孙,你便跟着走一程,然后转道去西域吧。”
刘谈:?????
他有些愕然地看着刘彻,这……按照张骞出使西域的路线,跟去乌孙也不顺路啊。
如果让江充跟跟着送亲的话,江充至少要绕挺大一个弯才能再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刘彻无视刘谈的震惊,挥挥衣袖有些意兴阑珊说道:“都退吧。”
刘谈一脸懵逼的来又一脸懵逼的走,感觉皇帝的心思真是你别猜。
出了未央宫,眼看刘谈要转道后宫的时候,江充对着刘谈一揖及地说道:“臣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刘谈怔了一下:“我何曾救你?”
江充起身说道:“若非殿下说是无意中发现,只怕陛下真要以为臣是在欺瞒陛下了。”
刘谈:……
这话他没法接,实际上除了这么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要不然怎么解释他一个皇子突然知道生石灰加水能发热呢?
谁家皇子没事儿闲的玩生石灰啊,别说皇子,恐怕家里富裕一点的连生石灰都未必见过。
刘谈轻咳一声说道:“此事真伪在于江谒者之心,父皇信你无辜,希望你也莫要让父皇失望才是。”
江充肃颜说道:“殿下教诲,臣没齿难忘!”
刘谈心说我啥时候教育你了,我是在警告你别没事儿闲的搞封建迷信,否则小心被我拆穿!
不过,这时候的江充恐怕未必有搞死太子的雄心壮志,现在的他可能就是想要不择手段的往上爬,希望得到更多的权势财物。
好像为了一个人还没做过的事情判对方有罪也不太好。
刘谈想到这里便温言说道:“父皇既然已经同意,还请江谒者回去好好准备,此去一路至乌孙有大队人马或许还好,之后出使西域,便要自己承担了。”
江充立刻说道:“殿下放心,臣早已做好准备,实不相瞒,就算没有今日之事,臣也会请求陛下派我出使西域。”
刘谈不太清楚江充所说的为未来做准备是真是假,但既然他说了就姑且信吧。
当然信不信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江充是要跟着一起去乌孙的,如果刘谈真的觉得这个人不安分的话,总是有办法的。
在长安他束手束脚,在路上的时候……一个人突然生病暴毙也不什么困难的事情。
只要做的手脚干净一些,刘彻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江充就非要大肆彻查。
当然,如果可以刘谈并不希望走到这一步,就算要杀他也希望是刘据自己动手,毕竟巫蛊之祸跟他可没关系。
刘谈将这件事情抛到脑后,回到岁羽殿的时候就开始策划请刘彻去看水泥路的计划。
水泥路也只是给刘彻看个新鲜,总不能让皇帝大老远跑一趟就为了看个这玩意吧?
刘谈想了想,他的庄园好像也没啥稀奇的,不像别人自己修的小桥流水各种精巧,陈阿娇给他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所以邀请刘彻观景也算了。
至于歌舞……好像也一般,至少在刘谈看来一般,而他只用歌舞招待过一个人就是陆悬。
陆悬的反应……真是不提也罢。
刘谈有些头疼的托着腮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半天,发现他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在吃上做文章了。
这么一想刘谈就叹了口气,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挺没情趣的,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瞎折腾啥。
算了,吃的就吃的吧,唔,不过也不能太多新鲜玩意,最好是有那么一两个就行,万一刘彻不喜欢觉得味道不好也有别的东西可以吃。
刘谈一边想一边在纸上列下来了一连串的菜名,等写完之后他恍惚以为自己是个报菜名的。
虽然写的多,但实际上这里面能做的太少了。
有很多菜都特别依赖调料,尤其是辣椒,可这年头辣椒还不知道在哪里自由生长呢,刘谈依稀记得辣椒好像是从美洲传过来的。
现在大汉其实也有辣味调味品,但实际上跟辣椒的味道还是不一样,做不出来那个味道。
有些菜却是不特别依靠调味品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