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寒暄过后就是入城,今天陆悬不会被刘彻召见,而是会先去驿馆。
入城之后的一路上,旁边有许多百姓围观。
刘据除了让甲士维持一下秩序不让人随便冲击队伍之外也没有禁止人围观。
当然百姓也没人敢真的靠太近,万一真的惊着了谁,被贵人给记恨上,那真的是要家破人亡的啊!
刘谈骑在白马上耳朵听着周围百姓议论时不时就听到有人说:“真好看啊。”
还有人应和:“是啊是啊,以前都没见过,也太好看了一些,就是瘦了点。”
刘谈听后没忍住看了一眼陆悬。
之前他就觉得陆悬说所有人都觉得他面目可憎是夸张式说法,总有能欣赏他这张脸的人,现在看来欣赏的人还是很多的嘛。
看来是陆悬因为自己出身的缘故,之前想得太多,也或者是大家的确对他有敌意,毕竟是出身西域。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忽然飞过来一个香囊砸到了小白马身上,吓了刘谈一跳,结果小白马仿佛没有感受到一样,理都没理会直接继续走。
幸好香囊不重,刘谈这才松了口气。
出了这件事情,刘据和陆悬虽然在寒暄,但也分出一分注意力给他。
刘谈对着他们笑了笑说道:“不知是谁砸的,竟然没砸准。”
他记得在民间的确有这样的习俗,看到好看的男子就将自己手上的东西丢到车上,还出现了掷果盈车这样的成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不在意还是因为笑了,百姓们一下子来了兴趣,有几个小娘子大着胆子将手里的香囊砸到了刘谈身上。
刘谈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当成没反应过来,任由香囊掉了下去,他这个态度仿佛鼓励了旁边的人,一时之间所有的香囊和手帕都冲着他飞了过来。
刘谈被砸的都懵了,很想问一句你们这不对吧?干嘛砸我啊?不是要砸陆悬吗?
刚刚他还以为是这些人准头不对,毕竟他此时就在陆悬的旁边,而太子在陆悬另外一边,所以很容易误砸到他,但是当另外一边的小娘子扔过来的香囊手帕都往他身上招呼之后,他就品出了不对,合着这些人看的不是陆悬啊?
刘谈连忙说道:“可以了可以了,差不多行了。”
虽然香囊不重,但砸身上还是有点痛的,更别说砸过来的香囊那么多。
饶是如此,等到走到皇城范围的时候,刘谈身上也五颜六色挂了一堆的东西。
一旁的刘据笑的很含蓄,轻咳一声对陆悬说道:“小昆弥远道而来,今日且先入驿馆住下好好休整一番,若有不妥小昆弥可随时招驿馆官员调整。”
陆悬有些依依不舍的将目光从正在把身上的零零碎碎摘下来的刘谈,对着刘据颔首说道:“有劳太子殿下费心。”
刘据立刻让大鸿胪寺卿带着陆悬和他身后的小乌孙侍卫去了驿馆。
然后带着刘谈去见刘彻。
路上刘据十分担心说道:“等等你……”
刘谈轻声说道:“父皇不会当众说这件事情的,回头殿下先去处理政务,别留在未央宫。”
刘据无奈还是小声说道:“你别管我,你等等说话……别那么直来直去!”
刘据现在惧怕刘谈刺激到刘彻,本来因为宠妃之死最近刘彻的脾气就有点不太好,他怕刘谈再一刺激,他爹能当场发疯。
刘谈对着刘据笑了笑,刘据看他笑的又甜又温柔,当即放下了心,想想以他弟弟的脾气应该不至于真的跟他爹杠起来。
一行人见了刘彻之后,刘彻果然没有提李广利的事情,大肆表扬了李不厌和卫不疑,霍光就更不用说了,赏赐都是最多的,最主要的是刘彻还给这三个人一人按了一个将军称号,要不是霍光的功劳不足,看刘彻那意思恨不得把骠骑将军的称号直接给霍光。
霍光虽然开心,但依旧冷静自持,刘彻越看他越喜欢,至于李不厌和卫不疑,这俩已经笑傻了,但也不讨人厌。
最后就是一直站在旁边的刘谈,刘彻现在对刘谈的感情十分复杂。
刘谈打胜仗他开心,但是见到刘谈他就想起把他宠妃按在沧池里溺死的陈阿娇,又忍不住一阵痛心。
不过该夸还是要夸的,赏给了刘谈一些财物顺便又给他了一座庄子。
刘据有些不安,他原以为这一次刘谈能封王有个封地的,他倒不是想赶刘谈走,反正就算封王也不一定要立刻就藩嘛,主要是封王之后刘谈的财政会更加自由一些,而且他也希望能借着这件事情给刘谈一个好一点的封地。
刘彻勉励了年轻的将军们一番之后就让他们各回各家了。
等人都走之后,刘谈就知道正题来了。
他给刘据用了个眼色,让刘据先走,然而刘据犹豫了一下还是留了下来。
刘彻刚刚该慰问慰问该安抚安抚,此时也就不跟刘谈客气,有些疲惫说道:“李广利之事……朕已经知晓,他的尸身带回来了吗?”
刘谈抬头看向刘彻:“烧了。”
刘据:????说好的别直来直去呢?
第116章 [二更]116
刘谈的坦白让刘据有些猝不及防,别说是他,刘彻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听错了,他有些怀疑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刘谈从苗瑞手里接过骨灰罐,往前一递说道:“都在这儿了。”
刘彻看着那个罐子这才反应过来刘谈说的什么,当即双目一瞪,猛地站起来说道:“你好大胆子!”
刘谈看着刘彻本来想说以李广利之罪落到廷尉那帮酷吏手里是要腰斩弃市的,现在好歹还留下了点骨灰,他已经很给面子了。
但是旁边的刘据看着他眼神已经快吓疯了,他只好勉强收敛了一下身上的刺说道:“因为沿途天气炎热不易运输,启程之前尸身已经腐烂不堪,故而无奈才出此下策。”
刘彻胸口起伏,此时怒极却也只能说刘谈:“他都已经意外而亡你竟然还如此羞辱他,你……”
刘谈将骨灰罐往地上一放刚想开口说什么,一旁的刘据终于是忍不了,走过来直接捂住刘谈的嘴转头说道:“父皇,五弟已经知道错了,五弟也是没有办法,西域贫瘠,没有冰窖,要不然就得将李将军就地安葬,若是如此,李将军便不得回归故土了啊。”
刘谈也没挣扎,只是静静看着刘彻,他还真没看到刘彻气成过这样,还挺新鲜的。
不过更新鲜的是他觉得自己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一趟西域好像还给涨了点胆子。
刘彻不知道在心里默念了几百遍不能动手,最后一甩袖子:“给朕去闭门思过!”
刘谈没说话,反而刘据问道:“父皇,多长时间啊?”
刘彻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没朕的允许不许出来!”
刘据:……
等到刘彻走了他才放下手,看着刘谈说道:“你……”
没等他说什么刘谈就说了句:“早说晚说都是要说的,反正结果也不会更改,怎么说不一样呢?”
刘据打量了他好几眼,最后忍不住说了句:“李广利到底怎么招你了?”
他就纳闷了,从他知道的消息上来看,李广利到那里就被刘谈给放倒了啊,一直到他死跟刘谈的交集都不多,李广利到底做了什么?
刘谈没说话,他的愤怒刘据是不会懂的,所以他也只是说道:“也没什么,当时上头,但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也没办法,哎,太子殿下也累了一天,我就不打扰啦,我去看看母后。”
反正他的岁羽殿跟椒房殿是在一条线上,他算是顺路,也不能说他抗旨吧?
刘据有些心累地看着刘谈的背影,还在琢磨让他爹怎么少生气。
而刘彻此时是越想越气,甚至怀疑刘谈是不是在西域那边被动了什么手脚,要不然怎么看上去那么奇怪?
刘彻思来想去,转头吩咐道:“召江充。”
想要问清楚只能从江充身上下手,毕竟当初李广利慌忙出逃是因为江充要去捉拿他,而江充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充这次见刘彻没有再弄那副行头,而是老老实实的穿着官服。
走了一趟西域,人看上去比之前要精悍许多,再加上江充颜值其实也不错,刘彻对他观感还不错,他也没有绕弯子,等江充行礼之后便问道:“五皇子火烧李广利尸身,你等为何不曾阻拦?”
江充愣了一下,脱口而出:“殿下竟然没有跟陛下说吗?”
刘彻一听便问道:“怎么?这其中还有隐情?”
江充有些吞吞吐吐说道:“殿下不说,显然是有殿下的顾虑,陛下……”
刘彻有些不悦:“说!”
江充直接跪地咬牙切齿说道:“殿下如此做乃是因为……因为……那李广利设巫蛊谋害殿下,若非殿下有所察觉,只怕已经将蛊虫吞吃入腹了呀。”
刘彻一惊,当即站起:“此言当真?”
江充立刻说道:“当时殿下曾命臣等不得声张,并且将纸人偶人全部焚毁,陛下也知臣于此道多少有所听闻,担心此非李广利一人之事,便留下了一些东西,若是陛下不信,也可给陛下一观!”
刘彻面色阴沉当即说道:“拿来!”
江充立刻让人将东西拿了上来,那些东西都被他包裹在一个布袋之中,散落出来的时候人偶的一些夹缝之处还带着些许沙粒,一看这人偶就是掩埋在地下过的。
刘彻越看越是脸色阴沉,他猛地抬头看向江充问道:“此事如何发现?”
他到现在都不太相信李广利会做下这样的事情,依照大汉律法,就算是平常人家敢接触巫蛊之术也要处以极刑并且全家流放三千里,可以说这个刑罚很重。
李广利为人也算机灵,怎么会碰巫蛊之术?
江充说道:“这些东西都是在殿下新建城池的府邸里发现的,当时殿下正出征攻打劫国,府中下人有一部分是殿下收留的老残兵士,这些人警觉性比普通人高,发现府邸之中有陌生面孔跟着工匠进入便留了心,后来就在某一天晚上发现殿下的寝殿曾有人出入,进去就看到泥土有被翻动的痕迹,这便找了出来。”
江充说完见刘彻皱眉便又说道:“陛下想也知道臣曾去登门问罪,若只是贪墨,李广利又何必惊慌出逃?”
刘彻抬头看向他,一双眼睛锐利如鹰缓缓问道:“你是说,你是因为他行巫蛊之术而登门问罪?”
江充沉声说道:“是,此事事关重大,臣不能放之任之,他要害的可是皇子,甚至还想牵连皇后。”
行了,刘彻疑惑的动机也有了。
只是一瞬间刘彻就能脑补出一个完整的可能性,刘谈出征兵败身死,陈阿娇就没有了后路,到时候刘彻废后也会顺利许多。
刘彻的废后之心几乎满朝文武都知道,更不要说李夫人。
李夫人被溺死之前,算得上是后宫风头最盛的女人,钩弋夫人因为丹阳公主一事着实受了不少日子的冷落,连带着刘弗陵也没有那么热门了,甚至已经隐隐有风声传出皇帝要给刘弗陵封地让他就藩了。
若说李夫人有肖想后位之心也不是没可能,她也有儿子,并且她的儿子是刘彻所有儿子里除了没册封的两个封地最好的那个——昌邑王刘髆。
当初她的儿子可以说是被霍去病赶走的,现在霍去病已经去世多年,怎么就不能召回来当太子了?
刘彻挥了挥手让人将这些东西全部收下去,冷冷看着江充问道:“五皇子要隐瞒此事?”
江充立刻说道:“是,殿下说巫蛊之祸会牵连家人,李广利此人死不足惜,但李夫人服侍陛下多年,一直谨言慎行,应该不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若是宣扬,怕是李氏满门都要问罪,届时不仅陛下颜面无存,甚至连昌邑王刘髆怕也要受到牵连。”
刘彻不语,这事儿……到的确是刘谈能做出来的事情,他那个儿子总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心软。
只是此事……刘彻还是有些疑虑,因为绣衣使者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这件事,江充所言他最多只能信任一半。
刘彻叩了叩御座扶手问道:“此事……还有多少人知晓?”
江充立刻说道:“知晓之人皆已灭口,剩下的就是霍都尉。”
霍光?刘彻心中的天平稍微倾斜,他闭上眼睛意兴阑珊地挥挥手:“下去吧。”
江充不太明白刘彻是个什么想法,但也不敢多说,只好低头退了下去。
他下去之后刘彻招绣衣使者过来问了一个遍,结果绣衣使者都没有发现,不过李广利也真的是安插人进入工匠队伍去过刘谈的府邸,至于其他……李广利偷偷摸摸的事情做的多了,但绣衣使者只以为他是为了藏黄金,怎么可能想到跟巫蛊有关?
刘彻心中疑虑更甚,要不是天色已晚,他怕是要把霍光也拎过来问一问了。
而第二天则是大朝会,刘彻发现他的禁足令对于刘谈来说,基本上没啥用,今天这个朝会是要正式叙功封赏的,刘谈作为主将怎么能不来?
刘彻一想到刘谈听到禁足也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顿时有些牙疼,怀疑这小混蛋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说实话,他还真误会了刘谈,刘谈压根就不想参加。
他有个毛病,出门在外身体就会自动调节,看上去活蹦乱跳,实际上所有的问题都被压制了下来,等回到家里一放松整个人就开始进入亚健康状态。
只是没精打采都是好的,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