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像是被下了药,非要往人家脸上来一口,他就知道他想,既然想那就得得到,管他什么后果,管他什么下场,此时爽才重要!
萧慎玉从江砚祈那一句模糊不清的感叹中听出了天真的撩拨——萧怀川,你为什么这么香?萧怀川,我为什么会觉得你香?我在做什么?我才不管我在做什么,我想做就做了!
果然还是那个本性难移的江易安。
那一瞬间,尖锐的刺疼陡然消失,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好似只留下了酥麻的痒意。
两人隔着稀薄的空气望着彼此,目光之间仅有手指距离,萧慎玉轻而易举地看清了对方眼中的疑惑和风情、撩拨和热烈;江砚祈呼吸微顿,瞧见了萧慎玉眼中的暗涌——要将他撕碎。
萧慎玉任他用呼吸抵着自己,狠声道:“江易安,你完了。”
江砚祈大胆地与他对视,顺着那精致的半张脸往下,挺翘的鼻尖擦过萧慎玉的下颔,继续不知死活地往下,迫使萧慎玉抬起下巴,隐忍地瞪视高高在上的月亮。
江砚祈在迷蒙的夜色中看清了萧慎玉喉间的小痣,它长在如玉的肌肤上,最是醒目,最是叫人难以忽视。
它随着喉结的滚动而上下蹭动,江砚祈似乎被引诱了,他心猿意马,猛地咬住了那起伏不定的喉结,而后用舌|尖轻轻地将它也吻住了。
***
萧慎玉近乎狼狈地逃回了容王府。
正打算出门寻他的纾俞一眼便看见他脸上的血痕,忙道:“主子你的脸——”
“住嘴。”萧慎玉撑着石桌坐下,埋头喃喃,“安静,安静,让我想想……我要想想,我要好好想想……”
纾俞连忙闭嘴,小心翼翼地凑到了他身边,心想:我的娘诶,入宫一趟回来就这样了,就知道不该让主子一个人去!这脸上的伤倒是小事,可这不正常的模样又是被哪个找死的东西折腾出来的?!
萧慎玉呼吸微急,越想越急,他喘了口气,哑声道:“江易安,去……把江易安杀了,去……去!”
我他娘就不该浪费时间去猜,除了小郡王那尊活祖宗,谁能把主子折腾成这样!
纾俞忙倒水,急声道:“又是怎么了!”
“不能再留他了,祸害,祸害……”萧慎玉瞳光涣散,一个劲地念道,“祸害,就会撩拨人,祸害,不能留他……”
好家伙,小郡王又调戏主子了?
纾俞舒了口气,保持镇静道:“主子,我必须要说:第一,我杀不了小郡王,我就能和墨余打个平手,郡王府那么多人,我怎么杀啊?第二,您确定小郡王死了,您不会跟我秋后算账?”
萧慎玉不可置信地怒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秋后算账!”
“主子,我从没和您撒过谎,在重要的事情上也不曾诓骗哄骗您,所以这次您必须得认真地听我跟您分析一番。”纾俞在他面前蹲下,强迫性地将水杯塞进了他手里后才道,“虽然您平时就不怎么正常,但自从那夜小郡王爬墙跟您说话时开始,您就更不正常了。我不知道您二位在闹什么,玩什么,但小郡王绝对不能杀,至少我们不能去杀,否则您一定要秋后算账的,我拿二十四孝好仆人的尊严发誓。”
萧慎玉捏着水杯,道:“为什么?”
我哪知道啊!
纾俞翻了个白眼,低声道:“小郡王的确是个祸害,正经后面全是轻佻,他又生得那般模样,撩拨谁都不是问题。说实话,您如果是因为自己又上勾了,恼羞成怒才起了杀心,大可不必。虽说您平日装病弱,可您的的确确是年轻气盛的男子啊,这……这就算是有些反应也在情理之中的。主子,不能杀,杀了就等于您自认为不是小郡王的对手,等于您认输了!”
“撩拨谁都不是问题?怎么,他还撩拨了谁?”只听一声脆响,萧慎玉手中的水杯哐的碎成了五六七八……数不清的碎片,鲜血顺着滑落在地。
他阴郁地想:撩拨了我还不够?还有谁值得你挑着眼勾引!
那个与你在大街上调情的郁临渊?还是那个整日与你出入花街柳巷的岑乐沂!或者是……是与你日夜亲近的墨余?难不成还有那被你包了一夜的清柳吗!
“哎哟喂娘诶!别动别动!”纾俞连忙掰开他的手看了眼,气得成了旋转的陀螺,他飞快地从屋里拿出了药箱,一边替他处理伤口一边道,“没谁没谁,谁能比您好?小郡王就算是只看脸蛋,瞧上了您,还瞧得上旁人么?”
纾俞说完后顿了顿,抬眸看了他半晌,犹疑道:“主子,您捻什么酸啊?”
萧慎玉不可置信地道:“就许他发|浪,不许我捻酸?世间哪有如此不公的事!不,世间的确不公,世间从来不公,但旁的我不管,可这件事不行!”
“呃是是是!您继续酸。”酸死得了……纾俞暗自叹了口气,又道:“其实这样挺好的,小郡王惹您生气,您日子也有趣了些,总比以前日日闷着好。”
“我迟早要被他气死。”萧慎玉闭眼凝气,好半晌才闷闷地笑了一声,“其实也好,那也算死的有意思。”
***
翌日,建宁帝召重臣于宣明殿议事。
大理寺少卿沉声道:“臣尊陛下旨意,配合太子殿下调查灵鸳楼一事,现将调查结果向诸位大人说明一番。经查,灵鸳楼妈妈于氏被安王授意以非常手段逼良为娼,将这些男男女女训练之后派往富商、朝臣、权贵等府邸,此件事已经往来三年已久。期间为防止逃跑、漏风等情况,灵鸳楼常有虐待之事,并以家人亲戚性命作为威胁。经查楼内尚有十五人、出楼入府者约二十人,被灭口者五人。另外经过核查,安王借灵鸳楼在三年间牟利超过三百五十万两,如今尚有一百二十万两在私人库房且被查抄,其余不知所踪。”
建宁帝把玩着两颗玉球,道:“逆子猖狂,丢人现眼。”
此话一出,下首众人心里便有了计较,但涉事的好歹是皇子,其母妃还是淑贵妃,母家是英国公府,陛下又对他多有纵容——
“陛下,安王罪三:其一,私自敛财牟利;其二,手段非常,逼良为娼,杀人灭口,无德不仁;其三,私遣眼线,图谋未知,不得不防。如此种种,不可轻饶。”翁和沉声道,“安王此前纨绔蛮横,常有欺弱压小之事,百姓对他早有微词,如今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他自己不要名声便罢,还对大周,对陛下诸多连累!安王业已及冠,半点不知收敛,臣请陛下秉公办理。”
“翁相此言有理,朕心中自有定数。”建宁帝抬手示意翁和入座,“朕此前的确对安王纵容太过,本以为他只是骄横纨绔了些,未曾想不仅不堪重用,还胆大异常,无声无息地做出这愚蠢事!如今百姓对此十分关注,朕自然不能再包庇他。太子,你说如何处置他最好?”
太子起身道:“若按照大周律法,敛财牟利、逼良为娼、杀人灭口已经可以判死刑,至于往他人府中派遣眼线一事,说轻可轻,说重可重,还请父皇定夺。”
“朕对这个三儿子还是了解的,心比天高,却是个不中用的。”建宁帝叹了口气,“看在他母妃尽心服侍多年的份上,死罪可免,终身幽禁于安王府吧。”
翁和闻言蹙眉,还欲说话便见太子朝他微微摇头,他咽了口气,随众人躬身道:“陛下圣明。”
众人出了宣明殿,看见了跪在殿外的淑贵妃,却好像都没瞧见,轻步快步地走了。
“殿下为何阻拦老臣?”翁和跟在太子身边,“安王不中用便罢,又是个心胸狭隘之人,经过此事后就怕他心存怨怼。将他幽禁于府中,恐留后患!”
“看在英国公府的面上,如此处罚算是得当了。”太子温声道,“孤知翁相最见不得害民之事,可方才若再开口,便显得咄咄逼人,父皇面上不说,心里总是要不悦的。您要知道安王既是王爷,也是父皇的儿子。”
“唉,老臣怎能不知?罢了,好在殿下懂事。”翁和甩袖负手,那紫色袖上的仙鹤振翅一瞬又悄然收于袖中,他声音很沉,“朝堂之上只有殿下一位皇子稳稳立足,好也不好啊!”
当着太子本人的面表达对其他皇子未能出入朝堂的遗憾,翁相脾性由此可见一斑。
太子却不在意,笑道:“或许很快便会打破这样的局面了。”
翁和闻言也笑道:“太子不惧、不慌?”
“孤生来便是太子,是因为孤乃中宫皇后所出;孤现在依就是太子,因为孤懂分寸。”太子说,“天家兄弟,生来便是对手,可对手也是要分好坏的。想与不想,争与不争,从来都不由我们自己决定,如此为何要慌?为何惧怕?若真有从高台跌落的那一天,孤也是开怀的。”
翁和赞叹道:“殿下光风霁月,该生在自由江野间。不过,老臣冒昧求教,即将要打破局面,站上朝堂的皇子,该是哪一位呢?”
太子伸手指向旁边的宫墙,温和如云的嗓音好似含笑——
“身困高墙后,心在九霄间者。”
第34章 禁忌 宫闱禁忌,往事残忍
“陛下,贵妃娘娘还在外面跪着呢。”
魏德奉上热茶,低声道:“今夜估摸有雨,不如奴婢叫松瑞去宽慰娘娘几句,让娘娘先回去,免得路上淋雨?”
“让她回去,她就会听么?”建宁帝抿了口茶,“折了儿子,你说她会记恨谁?”
魏德闻言笑一声,道:“这奴婢可不敢乱语。”
“负责查案的太子,最后判定的朕。”建宁帝笑了笑,“还得牵连上当日在灵鸳楼的那三个小子。”
魏德“哎哟”一声,道:“太子殿下是奉天子之命行事,陛下是奉国法行事,至于那三位也是歪打正着,娘娘哪有理由记恨?”
建宁帝说:“她若是真知道什么叫规矩、分寸,安王也不会被她惯成这幅德行。因小失大,愚不可及,叫人算计得毫无还手之力,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这……魏德闻言心里一跳。
建宁帝看向他,说:“你心里嘀咕什么,朕清楚。”
“哎哟,奴婢可不敢胡乱嘀咕。”魏德笑了笑,“就算是嘀咕,那也是跟陛下您一条心呐!”
“棋面上的棋子从少到多是下,从多到少也是下。安王不中用,废了就废了。”建宁帝想了想,真心实意地感慨道,“母子俩都不中用。要说会教人,还是皇后最好,你瞧瞧太子,跟她一个模样。”
魏德恭敬地替他添茶,笑道:“可不是嘛?皇后娘娘温婉大气,知书达理,太子殿下肖母!”
“都说儿子随爹,女儿随娘,但这几个小的却是像娘。太子与皇后一条路,九皇子如今还小,却也懂事聪慧;安王与淑贵妃一个德行、娇蛮跋扈、不知分寸;煜王他娘死的早,暂且不谈;宁贵人懦弱无争,言王也是个不中用的,还有容王……”建宁帝一顿,好似被什么噎住了。
魏德不敢再笑了,又替他添了口茶。
“……他和他娘倒是不像。”建宁帝看着清透的茶水,声音又低了下去,“他娘是娇俏可爱的花,最是天真烂漫,最是勇敢直白,好比一簇开在火中的花,是热烈的红色,看得人眼热心热。怀川呢,好似随时都会落败,一眼后便要陨灭。他娘好似在人间,怀川好似在九泉,可实际上是反过来的,他娘在九泉,他还吊着气活在人间。”
魏德喉咙发涩,轻声道:“奴婢今儿还问过陈院首,有他尽心尽力,容王爷会好起来的。”
“叫陈院首尽全力治好他,朕……还没瞧见他穿朝服的模样。”建宁帝将杯中茶水饮尽,搁杯道,“叫淑贵妃不必再跪了,也莫要求情,朕已然恩赐,莫要得寸进尺。”
“是。”魏德转身出了宣明殿。
淑贵妃听见声音,忙抬头看去,见是魏德,不禁膝盖往前挪动,急声道:“陛下可是愿意见本宫了?”
“娘娘。”魏德躬身,恭敬道,“马上要下雨了,回得晚了怕路不好走,娘娘还请快些回去吧!”
“什么?”淑贵妃瞳孔一睁,哭嗓喊道,“陛下,陛——”
“娘娘!”魏德打断她,快声道,“按照律法,安王犯的是死罪,陛下已然恩赐,娘娘莫要再妄图其他,快些回去,这样对您,对安王,对英国公府都好。”
淑贵妃昂首质问:“这是陛下的意思?!”
“娘娘说笑了,奴婢哪敢妄言呢?”魏德叹气,“陛下今日在宣明殿议事,只是召了太子殿下和几位大臣,而不是在早朝上当众处理此事,便已然是给安王留了颜面,何况幽禁总比死罪好许多。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难过焦心,可也得体谅陛下的心意啊!”
“太子……是太子对不对!”淑贵妃怒然哭道,“是他要排除异己,是他忌惮我儿是不是?是皇后,是皇后授意他坑害我儿,陛下,陛——”
“砰!”
名贵的玉碗被人从宣明殿中扔了出来,正巧砸在淑贵妃面前,玉片碎裂,差点划过她的脸。
“啊!”
淑贵妃惊叫,摔坐之间看见建宁帝走出来,居高临下地道:“一月思过之期未过,你便堂堂正正地出宫、还在宣明殿前吵闹不休,怎么?你儿子在朝野之间丢脸,你就在宫内丢脸么!皇后是中宫之主,是你的主子,岂容你以下犯上?至于太子……”
建宁帝只觉得好笑,“你儿子什么德行,也配让太子忌惮?”
“我儿……我儿!”淑贵妃摇晃着起身,哭道,“陛下口口声声我儿,难道瑛儿就不是你的儿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