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骁玉披着披风,不言一语地往傅澈院子里走。
马骋是外男,不能进院子,隔着远远的,听到几声不真切的响动。
“大晚上的你干嘛啊哥!睡着呢!”
“文乐喜欢吃你做的菜,你做两道去,我给人家还个礼。”
“明儿个不行吗?都这么晚了,谁还吃东西啊?”
“不行。”
“我要睡觉!”
“算哥求你,你不想看哥早点把嫂子娶……不是,哥早日嫁过去吗?”
“......”
里头安静片刻,傅澈才可怜巴巴地问:“做个芙蓉鸡蛋羹行吗?”
“行。”
马骋:“......”
文乐在家中睡得直打呼,被子只盖住了肚子。他突然睁开了眼,拿着枕头底下放着的短匕,一个翻身躲在柜子边上。
有人推开了窗,小心翼翼地进来,似乎武功也不错,动作一点声响都没。
若不是文乐习武,只怕是直接睡了过去。
什么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文乐眯着眼,执着短匕直接对着来人的脖子刺过去。
那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能瞧见短匕的闪光,急忙退后几步说:“少将军!是我!马骋!”
文乐手速未停,手底下的招数却不再像刚刚那般杀招。把人摁在桌上后,文乐点起了蜡烛,借着光亮看。
还真是马骋。
文乐面色十分不愉,问:“你大晚上跑我这儿来干嘛?”
马骋苦笑着打开桌子上的盒子,说:“主子让我送个芙蓉蛋羹来。”
文乐认真地理会着马骋话里的意思,问:“你主子是不是有病?”
马骋:“......”
叫苦不迭的马骋只是转送人,送完就溜了。
谁叫他主子没个功夫呢,不然哪儿轮得到他做这些活计。
文乐把窗户锁上,气冲冲地躺着睡觉。
在床上睡着翻来覆去,又骂骂咧咧地坐起身来,把桌上那热腾腾的芙蓉蛋羹吃了下去,文乐才回去继续睡,嘴里嘟囔着。
依稀可以听闻什么“大傻子”、“脑子有病”。
作者有话说:
傅澈:我为兄嫂感情升温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第24章 荞麦茶
傅骁玉与文乐的婚事并没有大肆宣扬,两家都心照不宣地暗地里进行。纳彩之后要问名,就是拿着男女双方的名字和八字去找人算一算,看看两人是否相配。
原本八字玄学的事儿就说不上准,从未有人把这事儿当什么重要的一步。甚至有些人直接跳过了这一步,以求得早日迎娶美娇娘。
马骋亲自拿着傅骁玉的名字和八字与镇国府紫琳汇合,两人打过招呼,坐在马车里并驾齐驱去往寺庙。
两家都是非富即贵的,怎么隆重怎么来。
派出马骋和紫琳,更是凸显两家人的重视。
将八字和名字送到了住持手中,两人在院中耐心等着。男女有别,也并不搭话。
负责相看八字的老师傅看了看,对旁边的小徒弟说:“你瞧这两人。”
小徒弟学艺不精,眯着眼细看,说:“师傅,徒儿看不明白。”
老师傅慈祥地笑着,说:“看不明白就记着,以后要看到这两个八字,无论如何都撮合到一块儿,保管啊,错不了。”
小徒弟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看老师傅写下“天作之合”四个字,夹在两人八字中间,差人送出去。
送东西的和尚看了看关上的门,从兜里拿出另一张小纸条,看到那天作之合四个字捏成团丢到了地上,随后将自己怀里的纸条夹在八字中。
院中的人依旧是之前的姿势,见到有人出来,立刻恭敬的上前。
到底是傅府财大气粗,接过八字后,马骋立马递给了对方一袋子银钱,说:“当是傅府与镇国府给的香火钱,劳烦师傅们了。”
和尚不推脱,接过双手合十,说了句:“阿弥陀佛,施主慢走。”
傅府今日热闹,镇国老夫人来了,坐在傅府中。以她一品诰命的身份,当直接坐上主位,但是今日是来结亲的,不是来下威风的。
老夫人选择坐在了侧位,端着荞麦茶嘬了一口暖暖身子。而后赶过来的傅老夫人见状,笑着坐在老夫人的旁边,跟她说着话,全然不看那主位一眼。
老夫人松了口气,这傅骁玉的奶奶是个明事理的人,以后哪怕出什么茬子应当也是各打五十大板的主,算不得文乐吃亏。
两人说着话,傅盛和吴茉香也进来了。小辈们乖顺地不敢搭话,认真听着两位老夫人的谈话。
说着话,老夫人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姑娘,说:“这便是傅澈吧?”
傅澈吓一跳,连忙行礼,说:“夫人好。”
老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说:“之前文乐没告诉我,悄摸着求了府里的姨奶奶学梳头,你说这小子,连什么双福之人都不懂敢学人家给人及笄丫头梳头。你要是觉得委屈,上将军府跟我说一声,我亲自替你再梳一次。”
一品诰命给梳头,这可是莫大殊荣。
傅澈连忙摆手,说:“您言重了,澈儿本就是乡野出身,算不得大家小姐,能有少将军帮澈儿及笄梳头,已是澈儿的福气。”
文老夫人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傅澈说的是实话,是真觉得惊喜,才扶着她坐到自己边上,说:“我看你哪儿像乡野出身,这懂礼又识趣。大家小姐出身怎么了?不照样有做不好娘的吗?傅老夫人,您说是不是。”
她这话实打实地朝着吴茉香脸上打去,吴茉香又招惹不起一品诰命,脸色雪白,却一句话都不敢辩解。
傅老夫人对吴茉香揽权的事儿还没下去火呢,闻言点点头,笑着回道:“可不是吗,所以我才把澈儿带到我这儿养,就怕给养得岔了。今日得文老夫人夸奖,可见她哥和我这心思都没白费。”
文老夫人看傅澈说话做事娇憨可爱,心里也欢喜,说:“着实是个好闺女。”
两人一来一往地说话,把傅澈逗得满脸通红,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坐在对面的傅盛听不出女人堆里的勾心斗角,吴茉香捏紧了那张手帕,还得赔笑,心里却在暗自讽刺。
她已经买通寺庙的和尚,换成了她准备的水火不容。原本吴茉香是不用来的,她就是想看看,当着这么多人发现问名两人不合适,两位内宅出身的老不死的该怎么解决。
下午,傅骁玉与文乐一同从国子监回来。
文乐还记得自己入宫是学学问的,自从和傅骁玉关系越来越近,他也多看了一些书,免得今后聊到这些都回答不上来,可太丢人了。
思竹在马车前面坐着,听文乐一个劲儿问些听不明白的学术问题。要换做平日里的傅骁玉,只怕早就反问一句“你脖子上顶那玩意儿就纯粹是为了顶着好看吗”。
听到里面傅骁玉的细致解答,思竹翻了个白眼。
爱情使人失去底线。
到了傅府门口,思竹叫人搬来脚凳,傅骁玉先一步下来,文乐在后。
傅骁玉正准备回头牵文乐,手都递上去一半了,文乐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还挺精神地拍了拍衣服的褶皱,回头一瞧傅骁玉落在半空的手,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脸。
思竹憋不住笑,扭头叫人拉着马儿去吃草。
这俩的默契估摸着还得培养培养。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先一步对着自家老人行礼。
傅老夫人这还是第二回 见文乐,春末怕热的小郎君都换上了单衣。文乐也差不多,只要过了最寒冷那段时间,他就能满血复活,还是那个精神头十足的少将军。
一身浅色骑装,高筒靴上头绣着将军府的将徽。头发扎在脑后,露出饱满的天庭,和那高挺的鼻梁。脸上还带着一些少年的圆润,少了成人那分凛冽,看着格外讨人喜欢。
进屋就对自己奶奶行礼,礼数周全,举手投足也都在规矩之内。不知道哪个缺了心眼的倒霉玩意儿造他的谣,翻了天了。
傅老夫人心想着,原本只是因为傅骁玉对文乐高看一眼,现在这么一看,两人郎才郎貌,十分般配。也就是文乐年纪小了些,比起傅骁玉多了些稚气。
“傅老夫人好。”
傅老夫人回过神来,亲自起身扶了文乐,说:“镇国府可真是,出了一个又一个人才。瞧这,要不是玉儿是我亲孙,我还真舍不得让你配他那混玩意儿。”
傅骁玉抿着唇,讨饶地喊道:“奶奶......”人文老夫人还在呢,多少留点面子。
屋里不断传来笑声,文乐自始至终都没瞧过傅盛和吴茉香。他身上可是有功名的,若不是年纪不够,不能像傅骁玉那般破格入仕,只怕也能进入军队好好历练一番。
让他对着两个自己看不上的人行礼,想瞎了心了。
说着话的功夫,小厮推开门进来,说:“老夫人,马总管和镇国府紫琳小姐回来了。”
傅老夫人连忙坐直,说道:“快叫他们进来!可叫我们好等。”
马骋和紫琳并排着进入,行过礼后,马骋看向紫琳。
众人的目光也集中在紫琳那儿,只见她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巧的信封,递给了文老夫人。
文老夫人拉着傅老夫人一同拆开,两人的八字丢到一旁,就等着看那师傅批的字。
吴茉香在角落里,原本没有血色的脸闪出诡秘的笑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且看着你俩老太婆演吧。
演也没事儿,到时候就让人传出消息去,总能有人不信的,背后戳着脊梁骨。
这些小事儿动不了傅骁玉的根基,但只要能膈应到他,吴茉香就觉得心里舒坦。
傅老夫人和文老夫人看完,对视一眼,两人都带着笑。
文老夫人一把拉过文乐,说:“想看就说,尽按着你那哥哥不好的学,越在乎的事儿越装不在乎。”
文乐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被老夫人数落,脸色微红,但还是大着胆子接过来。
随即瞪大了眼,悄摸着拉了拉傅骁玉的衣角。
傅骁玉看他瞪着眼睛的可爱模样,恨不得揉进怀里好好欺负,笑着说:“这下放心了?跟我讨论了一天的神鬼邪说不可信,不就是怕我在乎这问名吗。”
傅老夫人闻言大笑,心里对文乐那点隔阂也没了。
一旁的文老夫人无奈地摇头,低声跟傅老夫人说着献丑了,家里孩子单纯,没见过世面。
文乐见自己出丑,踹了傅骁玉一脚,傅骁玉忍着疼没喊出来,趁着众人看那纸条,在宽大的衣袍遮掩下,捏住了文乐的手腕。
边上透明了好久的吴茉香不可置信地说:“不可能啊。”
傅盛早就困顿不已,想着好歹过问一下自己儿子的婚事,接过纸条看了看。
吴茉香也撑着身子去看,纸条上哪儿有水火不容,分明是天作之合!
吴茉香猛地抬起头来,竟发现傅骁玉也紧盯着自己,眼睛像是毒蛇一样,冷冽无比。
她心里跳得厉害,强忍着腿软撑住了身子,维持她最后一点体面。
马骋和紫琳笑着退出了屋子,紫琳松了口气,关上门的那一刻,手心都是汗。
“没事儿吧?”
紫琳摇摇头,说:“以前住在塞外,匈奴横行都没让我这么紧张过。”
马骋失笑,与紫琳往外走去,解释道:“主子怕有人动手脚,所以让我提前看,若是不合适,就自己重新写一条换回来。”
“那万一——”紫琳迟疑了一秒,问,“万一,那条没被人动手脚呢?”
马骋想着主子那不择手段的模样,轻声说:“水火不容也有水火不容的过法,玄学命理最不得主子喜欢。若少将军是火,那主子就能让自己燃烧起来;若少将军是水,主子也能将自己沉静起来。总归是两人过日子的事儿,可别小看我主子嫁入镇国府的决心!”
紫琳:“......”
作者有话说:
傅骁玉:镇国府少夫人的名号!谁都别想跟我抢!
第25章 松子糖
文乐年纪还小,两家大人商量了一下,先私下定亲。等着傅骁玉及冠,文乐再成熟些,再风风光光大办一场。
傅骁玉原本有些微词,想早点合乎礼法的将人抱在怀里。但细想下来,文乐当初只是被自己带进坑里才说了娶他的说法,他年纪那么小,情情爱爱的事儿都是从戏本上得来的,是真稀罕还是觉得新鲜。
傅骁玉可不敢去赌。
干脆应了两家老人的意思,先定下亲,等文乐大一些再做决定。
两人依旧是南朝男男女女们的八卦中心源,好在瞒得严实,哪怕见着他俩同进同出,也能找到合适理由推脱开来。
又到一月一次的儒学大课,文乐跟在周崇后头进去,依旧是坐在角落的位置,专专心心地背书。
早上起太早,没吃上早膳,文乐嘴有点馋,满脑子都是肥嫩的东坡肉。
动动脖子伸懒腰,文乐一眼就瞧见了正位坐着的傅骁玉。
那人让皇子皇女们读课文,趁着众人都在念书的时候,悄不声地偷瞄文乐。
让文乐抓了个正着也不气,大大方方地挑了下眉。
文乐瞪他一眼,低下头跟着众人念书。
傅骁玉笑了下,突然拿著书本站了起来。
第一排的二皇子吓了一跳,差点没坐稳。这傅骁玉向来上课能坐着绝不站着,要不是没个小榻,二皇子都怀疑他会直接在那儿躺下。今天怎么还站起来走动了?
傅骁玉看他,问:“书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