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蒋玉以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位兵部尚书——许弋江。
许弋江的父亲乃是出了名的兵法大家,他也学到了自己父亲的不少功力。
按照圣旨里所说,文乐这个少将军的分位,还不如那兵部尚书的高,也就是说,援兵是援兵,出战是出战,但文乐就是许弋江手里的兵,有十分的勇气,都得被那人捏在手里。
文乐倒是没什么所谓,反正皇帝让他出战了,他能来边关晃悠一圈也觉着高兴。
文钺依旧没有消息,镇国府上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文乐也亲自写了书,派人送去南岸,给他那还在守着海岸线的爹娘。
刚送出去,思竹就掀了帘子进来,随同一起的,是个极其高壮的大个子。
那人留着和边关的人一般的胡须,大半张脸都瞧不见,原本人就高壮,这下看着更像是山中猿猴似的,极其魁梧。
文乐喝着热茶,冷不丁看他一眼,差点吓着,直白地说道:“洛桑,你像个猴。”
洛桑哼了一声,掀开衣摆坐在地上,倒了油茶喝了一口,说:“今日我路过兵营,你猜我瞧见了什么?”
文乐托着腮说:“什么?”
“我瞧见那许弋江在练兵!”洛桑啧啧摇头,说,“好家伙,这大太阳底下,愣是让人练马步,我瞧着那些兵一个个都瘦下去不少。”
文乐皱着眉,想了想,还是说:“各人有各人的练兵手法,多说无益。”
洛桑摸着自己的大胡子,摇头晃脑的不说话了。
思竹探头,瞧见文乐的书信落款一个傅字,笑着说:“以前镇国将军家书就是一月一封呢,按着时间也该写了。”
文乐被他瞧见,脸一红说:“谁说我给他写了!”
洛桑没听明白,问:“啥啊?啥家书?”
思竹到了边关,胆子可是一天比一天大,说道:“还能是啥家书,少将军给少夫人写的呗!”
洛桑这才想起来,说道:“对了,咱文乐可是大人了!诶诶,思竹,那男妻漂亮不?我听人说,傅家嫡子可是个商贾出身,是文人,跟咱们武夫比还是不同吧?”
“漂亮倒是说不上,毕竟男人嘛。”思竹说着,挤眉弄眼道,“少将军夫人可是两朝老臣,皇中新贵。媒人能把他家门槛踏破那种,出了门还要被人丢花,小道消息,说咱们少将军夫人以前还有男人追着不放呢!”
洛桑来了兴致,吼道:“那肯定好看!真想见见!”
文乐越听越不是滋味,一脚踹在洛桑的屁股上,说道:“朋友妻不可欺,再是男妻也是老子的人,少他娘的惦记!出去出去!别搁我这儿坐着,招人烦。”
把两人赶了出去,文乐坐在位置上,看着那信头的傅字,咬咬牙,还是憋了些话往上填。
以前在边关感觉不出来,回了金林,老夫人常年礼佛不见人,可每月总有一两天是站在外头候着的。
她是候着那边关传来的家书。
哪怕那家书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她也爱看。
这么些年过去了,看过的家书都开始用那木箱子装着收捡。
墨滴在了信纸上,文乐也没憋出什么好话来,干脆放下了笔,拿着银枪往外走去。
他那银枪屁股上挂着一只木雕的小老虎,是以前傅骁玉为了讨他欢心,托人刻的。本就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但文乐就是喜欢对方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上惦记他的心。
哪怕是到了这老远的边关,他也没舍得把那小老虎解下来。
“哪儿来的傻小子,这儿得排队知道吗?”
文乐这一路溜达,竟是溜达到了伙房。
负责做饭的老兵正在蒸饼子,外头排了老长的队。文乐这闷头闷脑地走,倒是打乱了人家的阵型。
文乐道了歉,觉得自己肚子有些空,自觉站到了最后一位去,等着排队吃那香喷喷的蒸饼子。
援兵与驻扎在边关的老兵形成了两个阵营。
哪怕镇国将军第一时间打散,也无法将十万人完全分散到兵营之中,到底还是有一些小团体出现。
文乐就撞上了其中一个。
三五壮汉走到最前,大剌剌地举着碗要老兵给他盛饼子。
身后的人依样画葫芦骂了一句:“排队!”
那壮汉看他一眼,说:“关你屁事儿。”
“你说什么?”
火药燃烧起来,只需要一点火星。
作者有话说:
澈儿也要嫁人啦,会是个疼她的小靓仔(拍胸脯保证
第66章 蒸饼子
兵营的衣服都是一样的,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援兵的精气神。
老兵们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下来的,一个个看着颓废,实际上眼睛里冒着的都是杀人拆骨的绿光。
而那些个援兵,各个精壮,有着厮杀的血气,却还未上过战场,仿佛一张白纸。
文乐站在队伍最末,找旁边年纪大的老兵分了半块饼子尝,蹲坐着看双方比武。
在兵营,可不是你说打就能打的。
但都是男的,火气也旺,冷不丁烧起来也是应当。
这蒸饼子比那馍馍好吃多了,软乎,里头还用芝麻油刷了一层,吃着喷香。
文乐十六岁,正是抽条儿的时候,晚上床头都得给他备着吃的,要不然得饿醒。这蒸饼子恰好抵了他下午的饿。那些个人的肉搏,别的不说,还能当个戏看。
那老兵家里也有孩子,看着文乐的模样,觉得这么小的娃上战场可苦呢,便起身,找了那灶房相熟的士兵,多给他匀出了一块饼子来。
“吃吧。”
文乐瞪大眼,接了过来,说:“你给我了你吃什么?”
那老兵笑笑,摸摸自己的肚子,说:“以前让刀捅豁过肚子,捡回一条命之后,就吃不了太多东西了,吃多了就吐。”
文乐看着对方肚子上那道唬人的疤,道了声谢,大口大口地吃着。
战火逐渐升级,从两个人打到了一群。
文乐舔了舔手指上的芝麻粒,上前一脚踹开那个最混事儿的男人。
劝过架的人都知道,劝架讨不着任何的好。
文乐在多个壮汉中,就像是一个混进来的小娃,谁也瞧不上眼。这会儿强出头,更是触及了那群人的底线。
“毛都没长齐呢,少掺和你爷爷的事儿,滚!”
三句话,愣是每句都戳中了文乐的肺管子。
文乐抿着唇,说:“我滚?我还偏不,有种你就揍我,谁揍不过谁孙子。”
刚给文乐递饼子的老兵见那壮汉黑了脸,连忙上前把文乐护住,说道:“兵爷别生气,大家都是当兵的,都该杀那些匈奴畜生,怎么自己打起来了呢。”
“滚开!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那壮汉说着,一脚踹了过来。
文乐推开面前的老兵,往后退了一步,说道:“刀拔出来,我不打手无寸铁之人。”
壮汉被文乐那阴阳怪气的样子弄得上火,咬着牙冲了上来。
文乐一步步退,看着像他是弱势,实际上只是喂着招,想看看那所谓的兵部尚书许弋江练出来的兵是什么模样。
长期练马步还是有效的,下盘很稳,站得住,也活动得开。
文乐用长枪支着地面,一个飞跃竟是从那壮汉头上跨了过去。
壮汉被彻底激怒,骂道:“小兔崽子,今天我不撕碎了你——”
文乐哼唧一声,说:“要赌赢了可怎么办,我夫人最讨厌的就是长得丑的人,更何况是做自己孙子呢。”
双方过招,文乐不再藏着掖着,没有使出自己的枪法,直接杵在地上,一脚踹上去,将那人踹了个滚翻。
文乐力气极大,能用枪挑起四五个壮汉,这点人都不够他练的。
那人被踹倒在地后,刚想起身,就发现身上剧痛无比,坐不起来。
“别乱动,你断了两根骨头。”文乐说着,收了枪,看向众人,说道,“镇国将军的规矩,年轻人火气大,内斗实属正常。新兵注意着礼貌,别上赶着犯贱,不给别人面子,到时候上了战场,可没人替你们看着背后的刀。老兵也别夹着尾巴做人,都是杀过人的,难道这几个战场都没上过的奶娃还怕吗?”
在场的人,都让他数落得一无是处,觉着脸上无光。
被踹倒在地的人强撑着看向他,说:“我还会找你打的!我一定会赢过你!”
文乐笑笑,说:“好,镇国府少将军文乐,帐篷可别找错了,乖孙孙。”
少将军?
文乐?
那银枪上刻着的将徽,这才让他们反应过来。
面前这个十六的少年,是那镇国府的嫡孙,文乐。
闹腾的动静不小,镇国将军听到事情赶紧过来了,生怕文乐走了这么久,让这些兵油子欺负了去。
谁知道过来就瞧见,文乐人畜无害地站在正中,老兵新兵都站在圈外,地上趟着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像被欺负了的样子。
文乐看到自己祖君,笑眯眯地凑上前,说:“祖君,文乐给您认了个重重孙子。”
镇国将军:“......”
地上的人:“......”
军法不可改,私斗是可以的,但不能让上头发现。
参与斗殴的人,都被摁在沙场外头打了十军棍。
文乐自然也被打了。
他出生之后,有祖君,有哥哥,皮实得很,这十军棍自然不够他看的,更何况打他那人还是旧识。
于是这十军棍打完了,另外两人趴在凳子上起不来,文乐不仅自己爬了起来,甚至还往前蹦了蹦,握着自己的银枪摸进了自己帐篷里。
他把银枪往边上一放,含着笔尖干涸的墨,大剌剌地在信纸上写写画画,最后封好,递给了传信的小兵。
总算是有点好玩的事告诉夫人了。
文乐看着那小兵的背影,突然很想跟他换换,若是他今日就能往回走该多好。
他能来边关,说起来还是借了傅骁玉的风。
他赌文帝信任他俩的感情,当着文帝的面,直言自己舍不得傅骁玉。
有傅骁玉在文帝手里,文乐后面就是闹腾得再大,也得回金林,继续做他的富贵闲人。
在文乐不知道的时候,金林里最新的八卦已从他与傅骁玉转向了傅家嫁女那儿。
傅家庶女傅澈,嫁给了聂家金吾卫聂寻。
吉日比较紧,但傅骁玉也没能委屈了自己的妹子,别家嫁女儿要有的,他妹妹也得有。
傅老夫人看着陪嫁都忍不住咋舌,说句要掉脑袋的话,这都快赶上皇帝嫁女了。
盒盒是傅澈的陪嫁,她已经从不知道怎么绑头发到如今会了一些繁密发饰。
傅澈的娘早就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傅盛有跟没有一般,她出嫁只跪了老夫人和傅骁玉。
新姑爷到门口,傅骁玉将傅澈背了出去。
金林规矩,周崇背着送嫁周十二,傅骁玉也送嫁傅澈。
傅府张灯结彩,傅骁玉一改往常模样,穿了深色袍子,衣摆绣着朵朵百合,百合是好寓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傅骁玉亲自将傅澈送上了轿子,眼睛看着马上的聂寻,却是对傅澈说道:“澈儿,有空常回来。开心回来,不开心也回来,傅府永远替你留着位置。”
聂寻只觉得后背发凉,讨好地对傅骁玉躬身行礼。
他这个大舅哥可不好惹。
盒盒也穿了红衣,看着不伦不类的,她老扒拉头上的花儿,看着傅骁玉瞪她,连忙停下手,跟着轿子朝那聂府走去。
女儿可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傅澈嫁人的年纪已算不得小了,但在傅骁玉看来,可是刚好。
与文乐差不多的年纪,知事,也懂事,有能力操持一个家。
等着吃喜糖的小孩儿聚集在傅府外,马骋与盛夏刻意空出时间过来也有些忙不过来,还好镇国府的大丫头紫琳带了人来,又是帮忙又是送礼的,仿佛是自己家似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后一波人,傅骁玉抱着胳膊坐在院子里,脸色臭得不行。
文乐走了,澈儿也嫁人了。
他还真是孤家寡人。
马骋看了看盛夏,盛夏看了看紫琳,紫琳没有办法,只能上前说道:“少夫人,今日从边关那儿传了家书来,写了您的名。”
傅骁玉倒茶的手一顿,轻咳一声,当着紫琳的面还不好展现自己的本性,接过信后,一边饮茶一边看。
前面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一点都不像是写给自己夫人的,倒像是写给皇帝看的。
傅骁玉心里骂他,面上却不露半分。
薄薄一页纸,都没写满。
看到最后一句,傅骁玉愣神,又细看了一眼,说:“你们来给我瞅瞅,是不是我太想你们少将军,出现幻觉了。”
三人上前看,只见那信件最后一句写着——
【......对了,我给你认了个孙子。】
没了。
没有解释的话,也没有前因后果。
紫琳:“......”
盛夏:“......”
马骋:“是不是少将军在外头有人了?”
傅骁玉拿着茶杯就往马骋脑袋上砸,吼道:“你他娘的俩月给老子造一孙子试试!”
马骋还不敢躲,不顾茶水多烫,想方设法把那茶碗接住,暗道:五十两五十两,可不能砸了。
新婚燕尔,分别的日子总是不好过的。
尤其是对于文乐这样,少年贪欢的人来说,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