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微微一顿,笑道:“你们真是兄弟情深。”
的确兄弟情深深似海,苏之雲握紧茶杯,眼里湛起的笑意如刀尖上的光。
林间阳光越渐浓烈,苏卿白却打了个寒战,春寒料峭,真是冷。
衣袍被树枝一勾,袖口破了一片。他理了理衣袖,却见手臂不知何时扎了几根红刺进去,即而眼前一黑,倒了下来。
苏卿白是在一股子骚味中醒来的,意识还在涣散中就感觉脸上带着强烈的湿意,像是有野兽在舔舐脸庞。
他睁开眼睛,朦胧中看见一个男人俯在他身旁对着他笑,脸上的湿意以及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骚味让苏卿白猛然清醒。
“衣服还没脱呢,怎么这么快就醒了?”那人像跟自己说又像跟苏卿白说。
苏卿白想动,身体跟压了巨石似的动不了,那人像是看出了苏卿白的意图,皱了皱眉,俯身吻住了他的嘴唇,并狠狠地咬了一口,顿时血腥味弥散开来。
苏卿白“哇”地吐了一口血,止不住地咳起来,咳得满脸抽搐,浑身战栗,那人在嘴唇上咬下的一口让苏卿白意识到此刻不是在梦里。嘴唇上的骚味钻进鼻子,苏卿白打了个激灵,立刻吐了。
第58章 我骄纵,你能奈我为何?
那人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条帕子擦了擦苏卿白嘴边的血和残渣。
待苏卿白缓和了一些后,笑着说道:“苏公子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
嘴上的刺痛流入心底,再四散到四肢,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感到恶心。
“阁下可否扶起我,让我坐着?”苏卿白哑着声音问道。
那人没有想到苏卿白会有如此要求,在他身上游走的手稍稍停滞了一下。
“反正我动不了,你要是想做,我坐着你也一样能做,一样舒服。”
那人迟疑片刻,看了一眼阴暗处,还是将苏卿白扶起来靠在墙壁上。
“苏公子,你很厉害,十三岁时独自带着赤羽鸟吓跑沙陀族的三千军队,我很佩服你,你我没有仇也没有怨,我只是拿钱办事,不瞒你说,我的主人不是让我杀你,而是让我 日了你。”
他又靠近了一些苏卿白,慢慢地解开他的衣袍,露出一件雪白的中衣,他继续说道:“侮辱一个人比杀死他更让他觉得痛苦,我的主人很了解你。苏公子,你今天是过不去这个坎了。”
直到苏卿白露出整个胸膛,那人才往黑暗中指了指,道:“那里有许多人,许多许多,死士,即使我没有做成功,他们中的人就会接着我,上你。”
黑暗中没有任何声响,却有一股浓浓的压迫感。
那人回首看见苏卿白胸口的伤正往外冒血,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他埋首舔去了流下来的血,把它们舔回到伤口处。
苏卿白“嘶”了一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这种令人作呕的刺痛感如针般扎满全身,胸口的灼热感一浪盖过一浪,嘴角又溢出了不少血。
“阁下技巧很熟,是个高手。”苏卿白的声音比先前更加嘶哑,隐藏在袖袍里的手不动声色地动了动。
“嗯。多谢夸奖。”
“我想了想,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仇人,也不怎么杀人,阁下在操。 我前能不能让我知道我得罪了哪位兄台?让他如此费尽心思照顾我。”
那人咽下嘴里的血,捧着苏卿白的脸看了一会儿,又舔去了他嘴角的血,许是觉得苏卿白不能动弹,又或许是很享受这种一边说话一边亵渎他的快 。感,便说道:“我的主人说皇上太惯着苏公子了,让苏公子养成了骄纵的性格,想给人断根就给人断根,丝毫不顾他人感受。”
苏卿白把后脑往墙壁上撞了一下,脱离那人的手,突然笑起来,仿佛听了个很好笑的笑话似的,一直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那人眼里掠起一丝惊诧,很快,这丝惊诧被一刀金光抹灭了,惊诧转成了恐惧、痛苦、不可思议。
“我骄纵,你又能奈我何?”苏卿白眼底赤红,笑意浓烈的脸透着吃人的寒光。
苏卿白抬起握着金刀的手,掏出锦帕漫不经心地擦去了刀上的血渍。
“啧啧啧,又浪费了齐晏的帕子。”
“你怎么能动?你分明中了毒。”那人面有不甘,眼里泛起满满的怨毒,伸出手掐住苏卿白的脖子,面目狰狞,双眼凸暴,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
“下辈子记得想操 人就直接 操,别他娘的这么多恶心的废话。”
第59章 苏公子疯了
那人终是摊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大量的血从他的双腿间流出来,一直流,一直流,像要汇成一条血河。
“苏公子果然很喜欢给人断根。”黑暗中响起一个浑厚冰冷的声音。
“根若是用在不该用的地方,那还是断了的好。”
“苏公子果然与旁人不太一样,不过……”他语气一冷,“你觉得你能逃的出这里吗?”
苏卿白半露胸膛,心口的血汩汩流着,染湿了衣袍,他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痰,对着黑暗处笑起来,露出一排血牙,目光似呆滞,又透着犀利的光,那样子像极了夜间的鬼魅。
“我觉得。”他做了个口型,“我能!”
话音刚落,上空传来尖锐的鸟叫声,点点火焰四散开来,点与点相交汇,融成团,火球极速回转盘旋,形成一股强大的戾气,鸟声越来越尖锐,如饿鬼的哭声,火团越来越亮,越来越焦躁,像在找人,像要杀人。
“杀了吧。”苏卿白靠在墙壁上,语气清寒,面无表情。
“啊啊啊……”黑暗中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狠狠撞击在岩壁上,穿进耳膜,震得脑袋呜呜作响。
苏卿白抬了抬腿,此刻腿下真的汇集了一条血河,血腥味弥漫开来,他掏出一条新的锦帕捂住鼻子。
惨叫声渐渐衰弱,变成低低的呜咽声,一团刺眼的火飞出黑暗,停在苏卿白的头顶。
“我们从来不会分离,对不对?赤羽。”
赤羽扑扇两下翅膀,算是回应。
“懒虫!”
“懒鸟。”
墙壁轰隆隆作响,随着沉闷的一声巨响,苏卿白倒在了血里。
半个月后,一则秘闻在皇宫里悄悄流传开来,宫女碰到太监,太监遇见宫女,都会心照不宣地走到角落处聊两句,聊染布坊的苏公子疯了。
朝中大臣们在朝堂上突然一改往日斗嘴斗得你死我活的景象,变得一派肃穆。
因为皇上很严肃!
太傅、丞相默默不敢言语,他们很识趣,皇上心情不好。皇上看上染布坊的苏公子很久了,他们心知肚明,却不知道苏公子是什么身份,不管这位年轻又俊朗的天子怎么追都没办法把他追到手生个孩子出来。
皇家血脉岌岌可危。
苏卿白的确是疯了,疯得不轻。从河间镇回来先在床上昏迷了半个月,请过太医、神医、江湖郎中,连驱邪的道士都请过,苏卿白就是不醒。
就在齐晏心如死灰时,一天半夜,苏卿白突然醒了,醒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大理寺的牢房把段苠给砍了。
人真的被砍死了,无人敢拦,无人能拦,血溅了苏卿白一脸,齐晏赶到时,只看见苏卿白蹲在地上哭,嚎啕大哭。
这是齐晏第一次见他哭,他惊慌失措地把苏卿白抱在怀里,却见苏卿白整个人一颤,推开齐晏,弹起来,惊恐地望着他,泪水疏疏地往下淌,把脸上的污血冲开两道痕。
齐晏心如刀绞,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第60章 宝贝该放哪里?
苏卿白茫茫然地要走,突然身子一软,仰头倒下来,头撞在凳子的角上,大概就是撞的这一下,让原本受刺ji激而变得半傻的苏卿白一下子疯了。
他认不得齐晏,认不得六福,认不得陆蝉,所有人都认不得。
醒了后,傻傻地坐在床上,眼神涣散,目光呆滞,从眼睛里就能看出他疯了。
夜已深,外头在下雨,已下了好几日的雨。春风解冻,化而为雨,春天多雨水。
屋檐上的水连成一条水珠子,淅淅沥沥往下淌,殿外大水缸里的水不停地往外溢。
暖心阁里点了好几根蜜烛,地板让宫女擦过好几遍,齐晏怕光线太暗,苏卿白会再次跌倒,所有事都做得十分细致。
他走进来,见苏卿白正用左手拿筷子吃东西,怎么都夹不住那块肉,便上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喂你。”
苏卿白盯着齐晏看了一会儿,依旧认不出他,摇摇头表示抗yi议,
“你的右手手指受伤了,不能用筷子,你不让我喂就会饿肚子。”齐晏轻声细雨地哄劝着。
苏卿白又盯着自己被纱布缠绕的手指看了很久。他自然不知道那天齐晏为了救他出来,用火药炸开岩壁,落下的石块砸烂了他右手的中指,他也许下半辈子都不能灵活自如地用他的右手的那根手指了。
“小七。”苏卿白低低地叫了一声。
小七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在御膳房工作,平日里负责端点心的,苏卿白先前在宫里从未没见过他,却在醒来时只让小七伺候自己。
“小七忙了一天这会子在睡觉呢,明日再叫他过来,今日先让我喂你吃好不好?”
见苏卿白没回答,也没拒绝,齐晏坐下来,拿起筷子对着一盘鱼认真地挑鱼刺。
蜜烛在他脸上打出一层金色柔和的光,很好看。
正当齐晏夹起一块鱼肉往苏卿白嘴里送时,苏卿白突然说道:“我不是孩子,我自己吃。”
脸上是对齐晏满满的嫌弃和厌恶。
齐晏愣了愣,点头道:“我知道,你不是孩子,你是我的宝贝。”
苏卿白对这句话琢磨了很久,像是听懂,又像听不懂,喃喃自语道:“宝贝该放哪里?”
“心上!”齐晏立刻接上去。
“心上?”
苏卿白呆滞的眼神稍稍亮了一下,只是一下,立刻又恢复死寂。
齐晏一口一口地喂他吃粥,吃了小半碗见他又流了点鼻血出来,心下一惊,不顾苏卿白什么反应直接打横抱起他把他放到床上。
抬眼再看他时果然见他很愤怒,那双无神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怒火。
齐晏用手指沾了点鼻血,给他看,道:“你看,再不睡觉就会生病。很可怕。”
苏卿白眼里的怒火稍稍下去了一些,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包扎着的伤,又指了指包着的手指,道:“疼。”
“嗯,自然疼。手指碎了,我请了最好的大夫给你粘起来了,要很久很久才会好。你不许再抓他了。”
因为太疼,心口和手指处的伤被焦躁起来的苏卿白抓了好几回。
第61章 到底是意难平
眼下的苏卿白只知道疼,哪还听得进去齐晏的话。他推了一把齐晏,焦躁不安地说道:“你走开,你走开,我不要你。”
这一推把齐晏的心都推碎了,明知苏卿白因受了巨大的刺ci激变傻了,可到底是意难平,终究还是自己在他心里不够好,没能刻在他的心头,否则他怎么宁愿让小七伺候都不肯与自己亲近半分。
齐晏鼻子一酸,眼底起了一层水雾,哽咽着说道:“好好好,我马上走,你乖乖的。”
半个时辰后,齐晏转过屏风坐到苏卿白的床头,见他果然睡着了,没有再去抓伤口,脸上却到处是鼻血和口水的混合,脏的要命。
齐晏无奈只能让值夜宫女打了热水,自己替他擦掉,擦得万分小心。
脸上一下子又变得白皙薄透,可爱动人。此时苏卿白勾了勾嘴角,可见梦里是开心的。
齐晏俯身用嘴唇贴住他的嘴唇,吻了一会儿,轻声呢喃:“我的卿宝,当真变成小傻瓜了。”
抬起头时紫玉葫芦从衣领间掉出来,正发着幽幽的紫光。
大雨磅礴,夜里还有几声春雷。整个皇都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仿佛所有的污浊与不堪都在一夜之间随春雨冲走了。
下了早朝,齐晏见苏卿白还在睡觉,帮他把踢到地上的被子重新盖回身上,在他嘴唇上亲了亲,便去了御书房。
牛肉羹做得实在是苦,金丝笼包又太黏,齐晏皱着眉无从下手。六福站在一旁,皇上心里想什么,他比旁人都清楚,没有与苏卿白同吃,山珍海味、玉液琼浆都是苦的,他小心地说道:“皇上好歹吃两口,苏公子若是醒了,皇上估计就抢不过他了。”
齐晏眼底柔软下来,拿起勺子还没吃一口,陆蝉就进来了。
连日奔波,一脸风尘。
陆蝉知道皇上急,从河间镇快马加鞭昼夜不息一路跑进皇宫,气都来不及换,便跪下来。
“只抓住了芳雀,大皇……子不见了,不过奴才已经加派人马去搜寻了,皇上放心,天罗地网,一定会把他抓回来。”
陆蝉顿了顿继续说道:“查出来了,是芳雀带着大皇子手底下的几百死士围堵的苏公子……”
齐晏怒气腾腾,瓷勺一摔,渣滓四溅。龙颜大怒,六福立刻跪下来,陆蝉把头磕得更沉。
“那个伶人,他可有什么话说?”
陆蝉磕巴道:“他……他……说想见……皇上……”说完手心脊背已尽是冷汗,一个伶人为了见皇上一面,竟费尽心思地逼疯皇上心尖上的人,不知该说他蠢,还是说他奋不顾身。
“朕岂是他想见就能见的?”齐晏被气笑了。
“皇上说的是,苏公子当初下手还是轻了些,就该直接结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