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子,伴君如伴虎,天子未必适合你。”
“阁下说的对。可,适不适合,都我说了算。”
苏卿白把佛肉插入段言衣服的斜襟之中,淡然离去。
齐晏提着一盏水晶宫灯黑着脸站在台阶上,身后的六福朝苏卿白使劲儿眨眨眼,满脸写着:快去扑倒皇上。
苏卿白风淡风清地绕过齐晏,故意不与他说话,兀自进了屋。
六福:“……”
远处树下的段言把一切看在眼里,揉碎花瓣,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竟是不知苏公子还会与他人月下幽会。”齐晏将苏卿白反手牢牢圈在怀里,言辞不善。
“有人吃醋了,也不怕弄疼我了。”
心头本就闷闷的,听了这话齐晏跟吞了块石头进去似的,二话不说除去苏卿白的薄衫,将人扔到床上,虚压住他,眼里含着一丝怒火,道:“你打算何时理我?”
“有人恼羞成怒,要欺负人了。”苏卿白仰脸不看他。
齐晏一怔,脸色不定,粗粗喘着气,从苏卿白身上下来,坐到一旁,沉默不语。明知苏卿白是这种执拗的性子,还与他置气,最终只会气死自己,可眼瞧着他与他人亲近,心中又是堵得发慌。想着想着,口中苦涩,泪光盈睫。
见齐晏呆呆地坐着,眼眶湿润,苏卿白有些不忍,爬起来,挨着他小心地说道:“齐晏,我冷。”
齐晏闻言忙掩下酸涩,伸手要拉锦被,被苏卿白拦下。
“齐晏,你抱抱我。 ”
齐晏一顿,涩涩地没反应过来。
苏卿白挪过来,蹭到他怀里,圈住他的脖子,道:“天子也这么小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得。平日里只许你惹人生气,就不许旁人惹你生气了?”
齐晏抱紧苏卿白,鼻尖与他鼻尖相碰,吻了一会儿,道:“任性!骄纵!”
苏卿白欲反驳,嘴唇又被齐晏堵上了。
水晶灯内的烛火渐渐黯淡,月光渐渐清亮,透过窗户照得屋内一派旖旎。
第110章 叫声哥哥听一听
“叫声夫君我听听?”齐晏盯着身下的人笑。
“不叫。”
“那叫哥哥!”
苏卿白:“……”
“要不叫相公?”
“你近来在榻上是越发的浪了。”苏卿白也忍不住地笑。
齐晏:“……”如今这人被纵容得是越来越放肆了。
他故意别开身子,老神在在地卷起苏卿白的一小束头发往嘴里吻。
身下一空,苏卿白打了个哆嗦,眼眶微红,睫毛上拢了一层水雾,难受地扭动身子,往齐晏身上蹭去。
齐晏只觉好笑,身下这人这张嘴总喜欢占些便宜,真真是不会长记性。
苏卿白抓住齐晏的手臂,脸蛋一圈嫣红,嘴唇贴上齐晏的嘴角。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钻进齐晏的鼻子,齐晏心下一惊,移开嘴唇,见苏卿白脸色微微发白,额间尽是冷汗。忙抱起他,惊慌地唤了一声:“宝贝?”
“觉得头疼,肚子疼,反正很难受。”苏卿白把头埋入齐晏的脖颈间。
齐晏:“……”难受就对了!
齐晏重新贴住苏卿白,只听见他发出轻柔细碎的哼嗯声。
片刻后,苏卿白的脸色才稍稍好转。
“明明想要,性子还这么倔。”齐晏低声嘀咕,他动作轻缓,不疾不徐地安抚着怀中的人。心中十分不甘,自己似乎也没占多大的便宜,但转念想想,这世间,大概只有苏卿白,他拿他没办法。
苏卿白用脸蹭了蹭齐晏的脸,满足地闭上眼睛。
第三日,陆蝉火急火燎地跑进含凉殿,见着齐晏道:“瓦拉带了五千军队浩浩荡荡站在东城下,跟皇子讨要城印。”
他抹抹额间的汗,继续说道:“皇上都入了曲子国的皇城,肯定不会再攻打曲子国了,瓦拉为何还有底气讨要这十座城,他就不怕皇上会帮曲子国攻打沙陀吗?”
“他当然不怕,朕未曾给他回信,他就认为朕谁都不会帮。”
“那皇上真的不帮曲子国吗?”
齐晏笑:“我们家的苏公子如此争强好胜,未必肯让我帮。”
东城城头,段言冷冷注视着城下那位骑在马上满脸胡须的瓦拉,这人年纪不大,胡须倒挺多。
“我说皇子殿下,你不能仗着自己的姿色耍无赖啊是不是?大丈夫一言九鼎,说十座城就一座都不能少。”
明知瓦拉故意挑衅,段言透白的脸还是气红了。
“若是你觉得委屈,本王可以顺势要了你,把你带回去日日疼你,夜夜爱你……”
话未说完,空中一阵破风之响,不知从何处飞出一支箭直直射下瓦拉头上的红羽帽。
瓦拉惊呼一声颠下马,马受惊仰头嘶吼,身旁的士兵立刻一阵骚乱。
“段言,你敢!”瓦拉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段言,怒目圆瞪,脸色煞白,显然气急了。
“他不敢,我敢!”
苏卿白一身锦缎宽袍,衣袂随风,拿着弓站到段言身旁,抿嘴对瓦拉笑着。
“你……你是……”瓦拉认出苏卿白那刻险些再次颠倒在地。
他慌忙抬头看天,看看有没有那么一群跟苏卿白一样胆大包天的变态的鸟。
第111章 陪不陪我?
天空蔚蓝,无边无际,他舔了下干裂的嘴唇,继续抬眼四处寻找,仿佛真的在远处火红的烈日旁看到一群红色的火焰鸟似的,他突然变了声调,破声大喊:“撤!撤!”
城下士兵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地乱窜,慌了阵仗,四周一片兵慌马乱。
过了一会儿,段言望着远去的士兵,道:“苏公子,说吧,要什么?”
苏卿白低声轻笑,道:“带着你家的宝贝银狐,陪我去他的帐内取续绒草。”
段言望着苏卿白,神色微动,似是有些难过,道:“那个人就这么值得你以身犯险为他拿株破草?”
苏卿白不接话题,冷静看他,语气清淡,“陪还是不陪?”
“陪!”
“今晚。”
“都你说了算。”
苏卿白笑。
同一时刻东城十里外的帐内,一个穿着大红衣袍的人也在笑。只是这笑映在他手中的荷叶酒里寒冽如刀。
“那苏卿白怎会跟段言站在一起?”瓦拉说着扔过去一只瓷碗,摔了个粉碎。
齐祯坐在轮椅上低头痴痴笑起来,哑声道:“没关系,你手中不是有续绒草么?等着就是。”
瓦拉默不作声,扶着桌角的手背青筋暴起。一个小士兵掀开帐门,有风吹过,齐祯衣袍下摆如麦浪翻滚,空空荡荡,没有腿,厌恶之色从齐祯脸上窜起,未等发作,瓦拉见出端倪,开口道:“大齐皇帝身上的病必须要用那种神草,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一定会让重要的人来取,不管谁来,本王都会让他有进无出。”
他又饶有趣味地看着齐祯,道:“希望大齐的皇帝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小士兵小心地瞥了一眼齐祯,走上前毕恭毕敬地对瓦拉说道:“大王,大齐皇帝和那位苏公子出了曲子国走上官道在回去的路上了。”
“你说什么?”瓦拉瞪大圆眼,气得一手就捏爆桌边的茶杯。
破裂的声音吓得小士兵低下头,不敢再吱声。
“嗯?这就走了?”齐祯眼中闪过一道不可思议,片刻后,眸中的丝丝波澜变成道道幽暗,“派人先去探一探是真是假。”
“不用你说,本王也知道。”
瓦拉走出营帐时又回头说道:“本王不管你跟那皇帝之间有什么仇什么怨,你只要能拖住那皇帝不让他插手本王取回十座城,事成之后本王一定带你回沙陀族找巫医给你按一双新腿。”
齐祯笑着捡起桌边一块碎瓷器,送入口中嚼了起来,鲜血从他嘴角一点点溢出来,“你我合作,只有利没有弊,若是有机会能除掉北疆那位小世子,更是皆大欢喜。”
这几十年来杀过无数人,见过无数张血腥狰狞的脸,可齐祯脸上这种吃人的癫狂模样却让瓦拉不禁打了个寒战。出了营帐身上的恶寒久久未能消退下去。
外面风卷沙土,遮天蔽日,瓦拉也不知站了多久,天色已近昏暗,四周悄无声息,静得可怕。他眼睛望向远方,脸上掠起一丝不可相信,“难道他们真的走了?看来与自己身上的病比起来,大齐皇上更在乎北疆的世子一些。”
第112章 苏公子呢?
他走了段路停在自己的营帐前,仰头望天,风吹云散,星子当空,灿烂耀眼,他叹口气,道:“苏卿白,难道是我看错你了?费尽心力想要的续绒草就在这里,你就不想来拿?”
此时,身后一个小将士提着灯笼,躬身小心地说道:“大王,人……我们……跟丢了。眼看着他们的马车浩浩荡荡进了树林,可当我们也进了林子时,林子里竟空无一人,地上丝毫没有马车轮子碾过的痕迹。”
这一句让本就气闷的瓦拉心绪冷了七分,他走进营帐,冷哼道:“大齐皇帝跟那苏卿白呆一起真是长进了。”予一惜一湍一兑。
“许是进了林子就跟他们走的是两条路,也不知道大齐皇帝是怎么把我们的人给甩掉的。”
瓦拉靠近装着续绒的镶金红木柜子,哧鼻说道:“那苏卿白诡计多端,什么事干不出来。”
手指还未碰到柜子的锁,似是闻见什么气味,他眉头紧皱,低头一看,地上有几根极细极细的红色的毛。瓦拉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捡起一根红色细毛,凑近了看,瞳孔骤然一缩。
火红的细毛红光莹莹,这是银狐的毛,独一无二。
他瞬间明白为何苏卿白会出现在那城头。他帮了段言,就是在帮自己。
这么说,苏卿白来过这里。他猛地打开柜子,里面空空如也。
“来人……来人……来人……”瓦拉暴怒,额间青筋凸起,“追……快给本王追……”
天色昏暗,苏卿白凭着了得的轻功,不着痕迹地跑出老远,按照约定,段言牵着马已在营帐外一里地的一棵千年大榕树下等他。银狐叼了续绒草跳入段言怀中,段言摸摸怀中银狐,笑道:“肯配合苏公子,倒是难为你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响起喧闹声。
“嗯?他反应倒是快。”苏卿白低声道。
“苏公子,我们快走!”
苏卿白闻言跳上马背,抓起缰绳,狠地踢了下马肚,马朝天一声嘶鸣,绝尘而去。
段言在前,苏卿白在后,策马狂奔,风卷沙土,翻滚而来。
只要跑出瓦拉的驻扎地,就安全了,即便有追兵来也不怕,陆蝉已带着几支军队接应。可是在马上颠着颠着,苏卿白忽地觉得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一股甜腥立刻涌上吼间,他握紧缰绳,稳了稳心绪,吐出一小口血来。望着眼前段言的背影,脑袋竟开始模糊起来,这个背影似曾相识,总觉得在哪见过,在北疆?在北疆王府?他是段言,段言又是谁?
意识渐渐开始涣散,抓着缰绳的手终于脱落,从马上跌了下去。
段言带着银狐和续绒草一路驰骋,风卷残云般的气势奔出十里地,果见陆蝉举着火把在不远处站得跟个雕塑似的,他身后黑压压的士兵跟着也站成了雕塑。
段言止住马,飞身而下,跃到陆蝉跟前,欣喜地说道:“陆侍卫久等了。”
陆蝉眼眸一沉,道:“苏公子呢?”
第113章 北疆王是怎么死的?
段言闻言扭过头,只见不远处一匹马像是失了控似的向这处跑来,马上空无一人,马上的人呢?
“苏公子呢?”问出这一声时,陆蝉手心已冒出不少冷汗。
苏卿白竟是没有跟上,这一路过来,只听见身后哒哒的马蹄声,以为那人就在身后,殊不知他早已从马上摔下去了。酷夏的天气闷热的很,可段言吓得却是满身冷汗。他抖着一只手摸向胸口,为何没想到血虫会有感应,苏卿白身上又带着毒,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为何还让他一个人骑马在后头?段言悔得双目赤红,恨不能拿刀也往自己胸口捅一刀。
迷糊中苏卿白睁开眼,脑子还跟不上眼睛向四周扫视的速度,片刻后,才看清身前坐着个人,这人面庞俊逸,十分好看,当然,因为长得跟齐晏有些相像,才好看。他一身妖魅的红袍晃得人头晕。
“苏公子……”齐祯睨眼看他。
苏卿白不答,从地上爬起来,坐定,缓缓喘气,让胸口的疼痛散下去。该死的毒,什么时候发作不好,偏偏在最关键时刻突然发作。
他又想说苏之雲那刀捅得真好,毒也下得好。让他寸步离不得人。
“苏公子……”齐祯又叫了一声,语气已是十足的不耐烦。
苏卿白依旧不应他,面容苍白又有些怠倦。
“今天才得以仔仔细细地将你欣赏了一番,北疆的小世子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好看,可性格却比传说中恶劣多了。”齐祯冷笑道,“天底下长得标致的人如同山上的茅草一样多,当今皇上为何偏偏就看上了你?”
苏卿白抹了把嘴角溢出的鲜血,欲开口,见齐祯说道:“我知道,你的赤羽鸟不在身边。”
他渐渐靠近,投在苏卿白身上的阴影愈渐浓烈,一张冷峻的脸凑到苏卿白的鼻尖,“你在我手中,皇上就没有任何胜算,你信么?”
“不信。”苏卿白两个字答得干净利落。
齐祯眼神一滞,立刻一阵恶寒从脊背泛起,他伸出手,突然掐住苏卿白的脖子,轻蔑地冷哼,“皇上当真是宠你,宠得你如此骄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