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爱去哪儿就去哪儿。”苏卿白别过脸,不看他。
齐晏伸手探了探苏卿白的额头,见烧退下去了,安心了不少。
苏卿白见他还是这云淡风轻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心里更加气恼,一脚踹到齐晏怀里,凶巴巴地嚷道:“我不要和你一起了。”
齐晏有些无奈,抓住他的脚踝拖过来,将苏卿白狠狠地揉进怀里。
“刚还要我抱,怎么又不要我了?”齐晏忍不住地捏捏他的脸颊。
“谁要你抱?”苏卿白挣了两下挣不开,何况头昏脑胀,腰肌酸软,哪哪都不好,只能软在齐晏怀里,真是要走半条命了。
齐晏笑了,凑到他耳畔,轻声问道:“那处还疼不疼?”
“疼。”
苏卿白脱口而出,见齐晏意味深长的眼神立刻明白上当了,脸颊腾地红了。
“是不是昨晚有些狠了?那下回轻一些。”齐晏笑得更加愉悦了。每回总想轻一些,可很多事都是不由自主的。
苏卿白哑口无言,只能气鼓鼓地瞪着齐晏。
“不闹了,喂你吃粥。”齐晏怜惜地吻了吻苏卿白有些苍白的嘴唇,到底心里还是十分心疼他的。
“太烫了,不吃!”苏卿白别过头。
齐晏哭笑不得,吹了吹,把勺子再次递过去。
“太冷了,不吃!”
齐晏又重新递上一勺子。
“太淡了,不吃!”
齐晏心知他是故意的,也宠溺地惯着他,耐心地一点点喂进去。
“哎呀,太烫了……”
苏卿白推开齐晏,在被子上打滚儿。齐晏苦笑,又将人一把拖过来,抱在怀里,摸摸他额头,柔声道:“不许胡闹了,乖,疼你。”
齐晏柔软细腻的声音让苏卿白心头微颤,果然窝着一动不动被喂进去一碗粥。
齐晏吻了吻他的嘴角,舔进半粒米,将人又搂紧了一些。
待苏卿白迷迷糊糊想睡之时,一阵凌厉的风刮开了窗户,风风雨雨刹那间涌了进来。他耳朵动了动,心中大惊,弹起来按住齐晏的手,轻轻地“嘘”了一声。黑暗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跫音伴着杀意荡进屋内。苏卿白抓起床边的筷子不动声色地盯着门口看。
“啊啊啊啊……”响起几声惨叫,趁着闪电的光亮,看清门前俩黑衣人额头正中央被a插a进一根筷子,仰头倒了下去。
苏卿白嘴里咬了一根筷子,眼里透着寒凉的光,着一白袍立于床边,护住齐晏,清瘦的身影看似马上要被风吹了去似的。
“苏卿白,不许胡闹,往后退!”齐晏低喝道。
“皇上,站着别动,我看哪个不要命的还敢过来?”黑暗中看不清苏卿白的脸,只有一股阴寒的杀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又一道闪电劈下来,毫无例外地再次响起一声惨叫,筷子直直插a进一个黑衣人的命门。
狂风暴雨从窗户涌进屋,一群黑衣人齐踏踏地扑过来,苏卿白金刀出袖,刀在空中盘旋回转,与兵器相碰发出尖锐的响声。
他死死护住齐晏,与一群人恶斗起来。奈何刺客实在太多,齐晏不顾苏卿白的阻拦,绕到他身前与那伙人缠斗起来,打斗间手臂被划了一刀。
苏卿白气得双目赤红,在夜间如一只狰狞的野兽。他手腕一使力,金刀转出一个弧度,爆起一股强劲的气流,刺客们倒头哀号。
忽地上空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雷声,屋顶被捅了一个大洞,又从上空跳下两人。苏卿白心头一紧,却听见一人奶声奶气地叫嚷:“蝉哥,你捅破屋顶干嘛?”
“方便!”
林桑:“……”
他转而又大声嚷嚷起来,“公子,公子,我的宝贝公子,你可还好?”
苏卿白扶额,险些崩溃。
屋顶被捅破,又从上空跳下不少刺客,苏卿白提了一口气,感叹:真是一个难眠之夜。
屋内浓烈的血腥味让苏卿白不住地泛恶心,这么恶斗下去不是办法,齐晏依旧会受伤,苏卿白想也不想地跳出窗,引走一波刺客,凭陆蝉和林桑两个人,定能护住齐晏。果然跳出窗后一批黑衣人立刻紧追不放,苏卿白捂着疼得快炸了的脑袋一直往前跑,隐约中看见前方又是黑压压的一堆人,为首的那人还打着一把伞,身形十分优雅好看。苏卿白打了个趔趄,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只是恍惚觉得不是磕在地上,而是跌入一个人的怀里,之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耳畔传来潺潺的流水声,苏卿白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他晃了一会儿神,意识渐渐回归,四周是岩壁,这是在何处?又看了看自己,手臂和肩胛骨处被绑了绷带,许是昨夜打斗时留下的伤。
第127章 抱抱,要抱抱嘛
耳畔响起一个柔软的声音,“等你很久了。”
苏卿白转过头见段言靠站在岩壁旁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苏卿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说什么,被段言截下话头,“你被刺客追杀,我碰巧路过,救了你,连着我也被刺客追杀,只能躲这里了。”
“他呢?”
“谁?”
“他。”
段言讥笑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他。”见苏卿白脸色苍白,垂首默不作声,段言心中微动,放缓了语调,“他身边很多死士,放心。”
苏卿白闻言眉头舒展开来,片刻后又陷入沉思。
段言像是看出他的心思,凑近了笑着说道,“你是不是想着自己在曲子国并没有得罪什么人,也没有仇家,为何会招来刺客?那些人一个个的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竟敢对大齐的皇帝下手。”
见苏卿白面色动了动,段言脸上笑得越深,这福至心灵心有灵犀的感觉,让段言心中很是熨贴。
“他们杀你,也许并不是你有仇敌,而是你插手了不该插手的事,碍了他人的路呢。
苏卿白心中了然,这是在他国地盘,一切人情世故利害关系都不清楚,冒然出手还是缺了一些思量,难怪齐晏屡屡告诫他莫要插手曲子国的事。
苏卿白低低叹了口气,沉声问道:“你为何救我?”
“嗯?”段言思索一番,道,“你若是死了,会给我造成许多麻烦。”
“与你何干?”苏卿白哧鼻冷笑。
段言知道苏卿白从来都是这样的性子,也并不气恼,温温和和地回了一句,“我看上你了,你死了,我也不能活了。”虽知道段言常常有僭越的行为,可忽然听这么一句,苏卿白也愣了愣。
许多话当时听起来没什么,可许久许久之后,苏卿白才明白段言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苏卿白站起身,不屑地说道,“那真抱歉了,我恐怕活不了多久。阁下年纪轻轻,还是想开一些。”
“那你为何不劝他想开一些……”段言话未说完目光撞到苏卿白猩红的眼睛里,浑身一冷,后面未出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这人真真是半句玩笑话都说不得。
段言立刻转了话题,“你还能走吗?我们要尽快回去,这处潮湿,不利于你养伤。”
“自然……能走……”苏卿白咬咬牙,晃着身子扶着岩壁走出去。段言无奈叹息:还是这般倔强。
走至洞口,苏卿白身形一滞,一股凉意钻进脊椎,眼前竟是大片的墓地,细雨绵绵,凉风在荒草间穿梭化为凄凉的呜咽。
段言撑开伞走至他身旁,反而十分淡然,道:“很久很久以前,曲子国与别国发生过一场战争,战争持续数月,最后虽然打赢了,但死伤无数,将士尸体来不及安葬,活着的士兵便就地给他们挖了坑,安葬了,所以这里才会有这么多的墓碑。”
苏卿白眼睛望向一处坟墓,盯着看了许久,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他摇晃着身子走过去,跪下来开始刨土。
段言连声阻止,“苏公子不可,这是对死去将士的不敬。”
苏卿白不理他,只顾着刨,没一会儿,便刨出了一个坑,坑里头躺着一具骸骨。而段言的脸色却是差到了极点。
苏卿白沉吟半晌,道:“这人的腰部为何是下陷的?”
段言明白苏卿白自来我行我素,便稳了稳心绪,道:“这是腰坑,尸体的腰部下方挖了一个坑。古代曲子国的将士喜欢带猎犬打战,主人与猎犬一同战死,猎犬也便跟着主人一同入土奔赴黄泉,死后的猎犬就葬在主人的腰部位置。”
“哦?如此?”苏卿白眼里掠起一些思量,“这个坟墓的土是新的,这具骸骨也被人移动过,殿下不觉得,腰坑里埋着易云的尸体么?”
段言嘴唇抖了抖,胸腔里的一颗心不住地跳动。段言的不平静莫名地惹得苏卿白也焦躁起来。
翻开上面的尸骸,果然见易云被埋在腰坑里,连衣服都是那天与段言在南风馆打斗时穿的那套。
“公子果然聪明……”身后响起一个清冷却又温润的声音。
南秋予正打着伞站在身后不远处,脸上平静如水,一双乌黑如墨的眼睛深不见底,雨珠子在他发顶上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南秋予看向苏卿白时,脸上才有了神色,“公子若是来了大理寺,我定然就没饭吃了。”
“能来到这里,看来南少卿也不笨。”
苏卿白拍拍手上的泥土,道:“剩下的就交给南少卿了,找到尸体,你肯定很容易知道易云是怎么死的。皇子殿下冤不冤,这个答案就交给南少卿了。”
他眼睛望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墩,道,“估计那小倌的尸体也在这处。”
“嗯。公子受了伤,淋不得雨,走出这片墓地绕过一片小树丛就是官道。”南秋予想了想,又道,“还是让我送公子一程吧。”
“不必!南少卿好好查案吧。”苏卿白摆摆手往前走去。
南秋予微微蹙眉,由着他去了。
雨不大不小地下着,没有马,没有马车,苏卿白只能徒步走着,又不愿段言给他打伞,浑身湿漉漉艰难地走上官道。雨水从发间往下淌,模糊了双眼,雨雾中似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温温柔柔地笑着,还是如此清俊疏朗,好看得要人命了。
苏卿白不停地往前跑,眼泪不断地往后飞,与雨水融为一体。他一把扑进齐晏的怀里,带着哭腔说道:“齐晏,抱抱,要抱抱……”
齐晏敞开胸怀抱紧他,哽咽着在他额头上亲了又亲,哑声道,“伤着何处了?”
苏卿白扬起头,泪水从眼眶中打转而出,呜咽道,“一点小伤,皇上伤着哪儿了?”
齐晏笑着摇头,见苏卿白浑身上下湿透,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身上绑着绷带处正渗着血,他心尖一疼,打横抱起他上了身后的马车。
一行人渐渐消失在雨雾中。
隐在不远处的南秋予这才宽了心重新往墓地的方向走去。
第128章 今晚,我轻一些,好不好
雨珠子从草叶上滑下来,篱笆旁的菊花开得正浓。
一道黑影闪进屋内,跪倒在地将信呈上。苏之雲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信上的字,忽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几乎眼泪都要出来了。
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地上的黑衣人说,“段舒真是傻子,敢派刺客去杀我弟弟。”他又笑了一会儿,拿起眼前桌子上的一个小木偶把玩着,瞬间木偶就化成了齑粉,他自言自语道,“齐祯带着一山的活死人都动不了他,段舒的那几个刺客还想杀他?”他眼神一寒,脸上露出恶毒般的笑,“我弟弟疯起来喜欢杀人,上回屠了山,段舒若是还没有自知之明,我弟弟保不齐就会屠城了。”
黑衣人跪在地上,额头碰地,手心尽是冷汗。
三日后传出敏亲王犯头风卧床不起的消息,他向女王告了假,以求安心在家养病,朝堂政务暂不能参与。女王爽快地准了。
女王欲将敏亲王之事告知齐晏,却发现齐晏不在晏蕊阁。她站在池边看了会儿睡莲,发出无声的叹息。
苏卿白回来后整日吵着闹着要出去玩,奈何他身上有伤,身体又虚,还不肯服佛肉养病,所以暂不能回皇都,齐晏无奈之下带着他去曲子国最热闹的天灯街散心。
苏卿白提了盏莲花灯与齐晏牵着手走着,身旁人潮涌动,灯影重重。
“齐晏……”苏卿白轻声叫了一声。
齐晏回过头,却见苏卿白贴了上来,嘴唇吻住他的嘴唇。齐晏两颊微曛,揽住苏卿白的腰,与他吻了一会儿。
“傻瓜,今日怎地如此大胆?”齐晏笑。
“齐晏好看。”苏卿白也望着他笑。
“真的?”
“嗯。”
“那晚上脱了衣服让你再仔细看看?”
苏卿白耳垂一红,不敢应他的话,只低着头牵着齐晏的手往前走。
苏卿白想去西巷买些白萝卜丝登盏糕吃,便把齐晏往那方向拽去。他知道刚刚吃了老多东西,齐晏是不大愿意他继续撑下去的。于是他只得撒娇拽齐晏,齐晏纵容地由着他闹。
天灯街热闹得很,一位穿玄青色长衫的人与苏卿白擦肩而过,苏卿白眼睛瞥见他腰间挂着的金丝楠木腰牌,瞬间一怔,想起那日在客栈遇见的刺客身上也带着相同的腰牌,其中一块被金刀劈成了两半,被段言救了后,那半块还握在手中。
段言说那腰牌为敏亲王家将所佩戴,苏卿白思来想去想不明白敏亲王刺杀自己和大齐皇帝的理由。齐晏几万大军压在边境,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开战,敏亲王想上位竟愚钝如此,用了最凶险的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