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末允明明放低了呼吸的声音,但由于整张脸被蒙在被子里,面对的是安奕承富有暖意的身子,看着那人凸起的喉结,与若隐若现的锁骨,不知为何呼吸突然的变重了。
以前他也离安奕承贴身相处过,但都是抗拒居多,从未像现在一样平静的躺着,细细地感受着这人的体温,闻着这人身上好闻的气息。
温热扑洒在安奕承的脖间,痒痒的感觉,安奕承睁开眼睛,以为怀中人还未睡醒,低头看去,正对上一双睡眼朦胧的红眼。
“阿允醒了,不难受了吧?”他抚向辰末允的额头,看到上面三角形的红印,愣了下,才想起是自己的下巴印出来的。
“不烧了!一会喝些热粥,再出些汗,我们阿允就好了!”他柔声到,用哄小孩子的语气。
“多谢殿下关心!”辰末允推开他,神色淡然,但脸上红晕未退,看着有些滑稽。
“大人这是过河拆桥吗?昨日还搂着人家,亲密无间的,现在就一副疏远的模样,真是薄情啊!”安奕承一脸娇嗔,一副昨日被占了便宜的委屈模样。
辰末允脸上红晕更深几分,低头垂眸,紧张地搓着衣角,看得人心痒痒的,更想将其环抱在怀,在其耳边多说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荤话。
“我看殿下有时间打趣我,不如快些回去,以免被人发现!”他起身将安奕承的外袍丢了过去,脸色微愠。
“发现什么?发现我与他们大人同眠一晚吗?”他轻笑。
“安奕承!”辰末允像只炸毛的猫,在安奕承看来毫无杀伤力,反而带了些害羞的意味。
安奕承心情大好,他身上的伤口都上了药,只是肩膀上的细布渗出血来,估计是昨晚拿给辰末允枕着,牵动了伤口,他穿好衣服。
一步一步向辰末允逼去。
“昨晚阿允摸我这里,还有这里、这里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凶巴巴的!”他胡乱地指向身体随便一个地方。
“我没有!”清冷的保护罩被安奕承撕了个粉碎,“我不和你争论了,你出去!”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辰末允转身,给他留一个拒绝任何交流的背影。
但安奕承死性不改,主要是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辰末允,不免嘴贱了些,“阿允,你真可爱!”
“安奕承!”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抽出挂在床边的长剑,转身正要刺去,那人早已不在原地,看到还在晃动的窗户,辰末允收了怒气,将剑放回原位。
他坐在床边,显得孤独落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辰末允叫人找了大夫去给安奕承看伤,比起伤痕累累的安奕承,他想刘硕更愿意看到一个完好的安奕承。
中饭是一碗热腾腾的粥,辰末允没什么胃口,才吃了两三口,一小斯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大人,刘少帅他吵着要见您,他说您要是不见他的话,他就吊死在房梁,这辈子就没有人给您养老送终了!”小斯对后一句话充满了疑惑。
辰末允放下勺子,不紧不慢地披上厚实的斗篷,跟在小斯身后。
经过一晚上,雪已经完全化了,平地上还是湿的,叶子上的水滴还未落完,他抱着暖炉,向柴房缓缓走去。
守在外的侍卫将门一打开,刘秉义站在凳子上,双手抓着破布的手松了下来。
那布,未必能吊死人,至少撑不住他这个徒弟的重量。
想着,刘秉义委屈的一声“师傅”将他思绪拉了回来,再看,那人已经紧紧抱住辰末允的大腿,泪流满面。
“师傅!”他又唤上一声,辰末允真想捂住他的嘴巴,这屋中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人。
安奕承坐在柴火堆上,面露疑惑地看着他们,见辰末允警惕的看着他,安奕承面露微笑,一双眼露骨地打量向他,仿佛在将其的衣衫一件件剥落。
抵不上安奕承炽热的眼光,辰末允悄悄撇开眼,那人笑意更浓了。
刘秉义意识到辰末允好像介意安奕承的存在,有些不解道,“殿下说师傅已经接受了他的心意,按理说你们之间应该没有秘密才对……”
后一句他说得很小声。
“谁接受了!”辰末允真是要气疯了。
“阿允,你怎么可以不认账,你昨晚那么粗暴,都把人家弄疼了!”安奕承失落地低下头,一副惨遭抛弃的苦命小媳妇模样。
刘秉义张大嘴巴,语无伦次道,“我……我以为师傅,没想到……竟……是殿下!”
辰末允不想加入他们的话题,不耐烦地问,“你找我什么事?”
“师傅,徒儿的心上人还在安泽锡手里,没有他,徒儿也不想回去了!比起看到那个糟老头的嘴脸,徒儿不如和阿瑜死在一块!”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在辰末允的衣服上,惨兮兮的。
“苏子瑜?”
“对,就是他,虽然徒儿还没追上他,但是他也算您半个儿媳,加上他又是师母……”刘秉义看向安奕承,又接着道,“是师母的侍从,您不心疼我,也得心疼师母呀!”
辰末允有种想将他们全杀了的冲动,特别是看安奕承捂着嘴在偷笑时,真是火大。
对上辰末允那双寒冷的眼,安奕承正襟危坐,又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
但是为时已晚,辰末允推开刘秉义,转身而去。
“师傅,你别走呀,你还没答应我呢!”刘秉义追到门口,被侍卫拦了下来,他对着辰末允的背影喊到:“师傅,你不救他,我就吊死,就没有人给你养老送终了!”
辰末允转身,看着那个哭像极其难看的徒弟,他真不明白自己怎么教出这样的徒弟。“好了,回去!”
刘秉义喜上眉梢,眼泪就突然止住了,“多谢师傅,你就是我刘秉义的再生父母!”
说哭就哭,收放自如,戏精一个,他当初怎么就将一身绝学全部传授给他了呢!
真是家门不幸!
第六十五章 血狱
苏子瑜对安泽锡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辰末允一开口,他便同意了。
大牢潮湿阴暗,有股难闻的气味,时不时传来一声又一声刺耳的尖叫声,辰末允跟在狱卒后面,他大病未愈,手中虽然抱着暖炉,却无丝丝暖意,他们在一间关着众多犯人的牢房停下。
辰末允往人群之中看去,清一色的囚服,蓬头垢面,身上有或大或小的伤口,众人之中他竟未寻到苏子瑜的身影。
狱卒将牢门打开。“谁是苏子瑜,出来!”
犯人闻言向四周散去,露出一个人来。
那人疲惫地靠着墙,衣不遮体,白皙的皮肤上伤痕累累,却不是刑罚留下的伤,似乎是男人留下的吻痕,抓痕。
他头发散乱,脸上脏兮兮的,左脸有一道恐怖的伤痕。
那双比辰末允还要好看的眼睛充满了警惕与恐惧,他看到辰末允那一刻下意识地捂上那可怕的伤痕,本就是女子的长相,如此这般,叫人又心疼又气愤。
辰末允推开挡在他面前的狱卒,大步地向前走去,苏子瑜见他过来,有些慌张的后退,却是退无可退之下,他戴着铁链的双手急急抬起,将脸盖得严严实实。
辰末允解下斗篷,将其紧紧裹住,苏子瑜放下双手,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眼眶湿润,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辰末允抽出跟在他身后狱卒腰间的刀,神色冰冷,忽的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吓得那狱卒直直跪地。
周围的犯人被其气势吓到,皆露恐惧之人,往角落移去。
“谁碰过他!”他眼神暗了下来,声音阴森恐怕,吓得刀下人瑟瑟发抖,“本官给你十个数,将他们叫过来!”
狱卒匆匆忙忙地小跑出去叫人。
辰末允担忧地看向苏子瑜,想说什么宽慰的话,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突然那人扑腾一声跪在他面前,拽上他的衣角。
苏子瑜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住移到角落的犯人,圆润的泪珠不停地往下落下,滑过伤口变成了红,他声音沙哑,极度颤抖,“辰公子,求你帮我杀了他们!”
他抬头眼中竟是哀求,一双手紧紧攥成拳。
“好!”辰末允应声,握紧手中的刀,他速度极快,手起刀落,却不是直取其性命,而是划向一双又一双龌蹉肮脏的眼睛,紧接着就是手腕,血溅到了他玄色衣衫上,顿时牢间哀嚎声源源不断。
如同地狱一般。
刚走到牢边的五六个狱卒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两个吓得瘫软在地,惊恐万状,剩下的拔腿就跑。
辰末允闪身而出,根本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依旧是同样的手法,先取眼睛,再断其手脚。
听说,一个人处于黑暗之中,感观就会慢慢放大,更加敏感。
让他们沉浸与黑暗,感受手腕处的血液不停地往外流去,将他们的恐惧放大,然后绝望地接受死亡。
这个牢房里的人无一幸免。
辰末允扔了沾满血液的刀,厌恶嫌弃地看向手中的血红,眉头紧促。
闻声赶来的侍卫,见到此惨状,先是愣了下,但也快的反应了过来,他们恭恭敬敬地对辰末允行礼。“大人,这是?”为首的侍卫长问道。
“有水吗?”辰末允答非所问。
侍卫打了盆水过来,辰末允将手浸入手中,从手指头洗到手腕,水从清变到了红。
“他们对本官不敬,伤了不为过吧!”他擦了擦手,对那些因为疼痛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声有些厌恶。
“可否请大夫给……”
辰末允擦手的动作突然一顿,侍卫长看到眼里,生生咽回后面的话,“属下知怎么做了!”
……
马车中,二人对坐着,苏子瑜眼神呆滞,就盯着一个地方,眨眼的频率很慢很慢。
“是殿下求你来救我的吗?”良久,他忐忑不安地问道。
辰末允看他在崩溃边缘的情绪,本可以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地咽下,他不知该撒谎还是该实话实说。
“是刘秉义吧!也是,除了这个傻小子又还有谁会记住我!”他自嘲的笑了笑,眼中竟是失落。
那个每次将长剑抱在胸前,对他不屑一顾的苏子瑜好像再也回不来了。
“抱歉,若我早知,不会让他们如此!”
“不怪你,要怪就怪我这张脸。”他轻轻地抚上面颊,碰到那条伤疤之时,像被电击了一般,迅速地收回,“我丑吗?”他像是问辰末允又像是自言自语。
“会治好的,不留疤!”他不怎么会安慰人,但他知道那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被在乎,于是他起身与苏子瑜坐到一处,笨拙得给了他一个拥抱,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以前林玟秋遇到伤心事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安慰的。
苏子瑜强撑起来的情绪瞬间崩塌,终于痛哭了起来。
……
回到丞相府时天已经暗了下来,辰末允吩咐人收拾好厢房,安顿好苏子瑜之后,他才带着一身疲惫往房中走去。
明日就启程去平凉城与刘硕谈判,平凉城的吴将军在安奕承谋反那日,拖住了刘硕的支援,兵力相当,本该打成平手,谁也不占谁的便宜的,但是谁知半路杀出了个霖国将领韩宁。
姜泽攸早就命韩宁带着军队守在瑶国与霖国的交界之处,随时准备支援安奕承。
可是霖国皇陵位于霖国腹地,韩宁带的人比较少,不可能一路北上,毕竟通往霖国皇城的路上要经过几座城池,皆有兵力把守,再加上安奕承被困皇陵生死不明,韩宁也才刚被封上将军,实战经历少,根本不知道怎么解决当下困境。
原本计划是由刘硕带着伪造先霖帝的召回圣旨,一路而上,支援安奕承,等杀掉了霖帝之后,燃烧烽火,韩宁再带兵北上,刘硕的军队南下,里外包围,逐个击破。
但他不知,通往霖国都城必经过的城池,因为安泽锡带的一道懿旨,都知道了安奕承与刘硕谋反之事,刘硕根本无法带着军队顺利赶去支援。
韩宁盯着霖国皇城的方向,欲眼望穿,就是迟迟看不到烽火,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离他们较近的平凉城突然深陷战火之中,此时能让霖国内乱的就只能是安奕承的谋反,于是韩宁带着军队前去查看。
这一去就与刘硕拿下了平凉城。
辰末允脱下血腥味浓郁的衣裳,嫌弃地丢给小斯,“烧了!”
浸入浴桶,贱起不大不小的水花,身上的寒气随着他全身浸没,慢慢地被驱散,暖意包裹全身。
辰末允闭眼趴在浴桶边,水汽氤氲如薄薄的一层雾萦绕在他未没进热水的雪肤上,若隐若现,令人垂涎欲滴。
现在霖国的版图被分成了两部分,北部是安泽锡的领地,南部是安奕承的,安奕承的领地是整个霖国的三分之一,实力上弱于安泽锡。
若是可以得到姜泽攸的倾力相助,安奕承上位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是之前姜泽攸愿意帮助安奕承,不过是觉得只要安奕承杀了霖帝,又有刘硕的兵力,他只需出一点点力气,安奕承就可以一击拿下霖国皇位,反正他出的那点力气根本不伤国体。
现在的形势又不同于之前,就从利益上来看,姜泽攸能提供给安奕承的帮助应该是不多的,因为他没有必要赔上半个国家的国力去帮一个谋反的太子登上皇位,这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就算他愿意,朝中大臣也不一定完全顺着他的意思来。
敌国内乱对于瑶国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他们没必要摊上这滩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