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沚将离兰狠力翻过去,压在他身上,死死扣住他的手腕,“既然当初没死,你就该像狗一样苟且地活下去,现在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让我再见到你?为什么偏偏叫离兰?沅芷澧兰!你在诛谁的心?!”
离兰的上衣已被撕扯开一大半,露出了白皙的上身。
他浑身动弹不得,“元沚你住手!圣人之道,君子之仪,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不知道人言可畏吗?!就不怕御史参你吗?!”
元沚几声嗤笑,双眼赤红,面部可憎,“御史?哼!御史都被我发去写话本了,写的正是你和我的话本!人言?南昭,为你,我何曾畏过人言?!从前便是,现在也是!”
离兰脸色煞白,双瞳恐惧,犹如看见了嗜血的猛兽,“不行!元沚!不可以!”
元沚如狮怒吼:“南昭,及冠那一夜,我不断地讨好你,要你真正成为我的人,你嫌我年岁小。如今呢?你就算是水月观音,不也只能像狗一样讨饶!你说!这些年,有没有人碰过你?有没有人像现在一样压着你?那人是不是林啸!”
元沚狠狠地抓在了离兰的身前。
“ri你祖宗的元沚!”离兰带着哭腔,“放开我,元沚!你今日若是枉顾人伦,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元沚反手狠狠地掐住了离兰的脖子,离兰呼吸不得。
他在离兰的耳边狠声,“你听好了,南昭。我屠了你南府三百条人命,拔了你侍从的舌头,打发你的亲妹妹去了北疆苦寒之地,杀了从小教你读书的太傅,将自你祖上起驻守边疆的五万武将填了长城。你不该恨我吗?你为什么不恨我?既然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来找我?没有动手杀了我?!现在只因为我撩拨了你几下,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我?南昭,早知道这样便能让你记我一辈子,五年前我就该做了你!”
离兰死死地咬着嘴唇,哭诉:“元沚,我求你,放了我,求你。”
元沚抵在了离兰的身后,“南昭,我说过的,你敢死了,我就是踏进阎王殿也会把你抢回来。做鬼?你得先问问爷答应不答应!难道现在放了你,你就不会记恨今日我对你的所作所为吗?既然要恨,那就恨得更深一点吧!记着,爷疼过你!”
“元沚,我艹你祖宗!”离兰身体如同撕裂,剧痛难忍,咬破了自己的唇,渐渐地昏厥。
即使山崩地裂,也无人敢靠近大帐。
黑压压的树林里只传出声声喘息,幽幽回荡。
……
空虚阁内,大阁主离恩带着小徒弟们在屋子里,开心地数着一箱箱的银子。
“师傅,离兰先生都出去好几个时辰了,莫不是在崖山出了意外吧?”
“不打紧不打紧!方才给银子的贵人说了,他是师兄的旧相识,要请师兄去他府上好好叙叙旧。许是一时忘情,秉烛夜谈呢!来来来,快些记账!”
……
翌日,皇帝与无不知先生的奇遇,传遍了京城。
“听说了吗?皇帝昨日去空虚阁拜会,遇见了无不知先生。皇帝钦佩无不知先生的智慧与才华,无不知先生深深折服在天家的皇恩之下,一来二去、一拍即合,无不知先生被抬进宫了!”
“为什么是抬进去?”
“哎呀,先生快飞升之年,年岁大了,身子不好,走不得路了,坐不得轿撵,陛下仁德,皇恩浩荡,御赐了龙撵,浩浩荡荡地驶进皇城,怕是不久便要封侯拜相了!”
“呦!咱这位皇帝呀,极少对别人这么亲近,上一个有如此恩宠的人应是庚子之变后跳崖的左相公子吧。”
“嘘,小点声,那位公子可是天家的大忌。”
“那位公子叫什么来着?”
“叫南昭!”
……
第四章 小皇帝登基-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十二年前。
京都皇城的官道上,三千仪仗,浩浩荡荡。
排在最末位,也是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位身着绿衣练鹊官服的正八品下御史小官,正在偷偷摸摸、探头探脑,且又小心翼翼地朝着最前面看去。
这时,同立在身旁的人,双手端礼,低着头,左右观察,小声嘀咕道:“别看了别看了,这么远,这么吵,你能瞧得见什么?!要是被别人发现了,这可是大不敬!”
“呦!瞧你这老鼠一般的胆子,还大不敬?!吓唬谁呀!这万余人,谁会注意到咱俩这芝麻小官!我这不是好奇嘛,就想看看这位小皇帝,是否如市井流言传得那样,粉面藕臂呢。”小官一脸戏谑地笑着。
“你可闭嘴吧,别仗着跟我是连襟,说话便如此口无遮拦。之乎者也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平日里背着家姐在外勾搭戏伶便罢了,这天家的龙颜也是你能觊觎的?!小心你的狗命,别连累了阖府。”
“我又没说什么。再言之,这小皇帝能不能坐稳这个春还不一定呢。你看看那旁边立着的左右二相,哪个不是虎视眈眈,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古以来,那还少吗?我看呐,你我二人还是赶紧选边站队。或者,各赌一边,万一真有个万一,到时候互相还有个照应。先说好,我站左相大人,人家可有兵权,胜算还是更大些。”
“你这话虽然不中听,但也不是全无道理。但是,你如何能有把握左相一定会赢?这世上的事,可是瞬息万变,今日的人上人,一不留神便会跌下云端成为阶下囚。有兵权又能如何,自开国起,右相大人前后三代把持朝政,这朝堂上站着的人哪个不是右相的门生。更何况,我听御史大人说,右相大人正在为小皇帝选陪读呢,定下来的好像就是左相家的二公子。这哪是陪读,明明是质子。有了左相家的南二公子在宫里,左相就算有千军万马又如何,哪里敢造次啊!”
“所以,你是站右相喽?眼皮子真浅!这日子还长得很,话可不要说太早。左相家的二公子不过十三岁便已名动京城,文采风流、武艺出众,清雅端正,人中龙凤。再看看右相家里的那个草包,仗着荣宠,打小便被族人惯坏了。整日捉鸡斗狗,比你也强不到哪里去。我看呐,还是左相家更有前途些。不过也罢,如若真有兵戎相向的一天,我定保你一条狗命。”
“呸呸呸!行了,别贫嘴了。快结束了,站好站好。祭天结束,去吃酒。”
“好好....那个大戏楼的新戏要上了,同去同去。今日初雪,戏楼的小娘子还等着我去吃酒呢。”
元和十九年冬,元和帝病危,弥留之际将十一岁的太子元沚,托孤于左右二相后,撒手人寰。
次年正月初一,初雪。万象更新,新年伊始。新帝继位,年号“元安”元安帝于清早,亲率文武百官,满朝銮驾,驶向京都郊外。
仪仗三千,华服彩衣,祭品十里,浩浩荡荡。
万余戍卫,银铠甲,千里驹,列于两侧随行,鱼鳞华光,威风凛凛。
哒哒的马蹄声穿,踏过皇城,响彻京都,经久不绝。
百姓俯跪长街,尊礼叩拜!山呼“万岁”。
天子登天庙,祭万神。
顺天时,合地理,以求神灵庇佑。
荣耀元安,举国欢庆。
甩鞭人身穿象征着五谷丰登的五彩神衣,站在一丈高的地心台上,狠狠甩起十米长鞭,一下下抽在地砖上。
噼里啪啦!
鸣鞭整整九九八十一响,驱祟除恶,告慰众灵。
回声荡漾在满天飘雪中,此起彼伏。
元安帝头戴黄冕,前后垂有十二旒。身着黑色祭天朝服,上细绣日月星辰、山川名水、龙吟凤舞。虽半人高,却威严四射。由着一位老太监搀着,一步一步稳稳踏在迎神台的白玉石阶上。
手捧一盘五谷,以求五谷丰熟,社稷安定。
迎神,拜位!仰望苍穹,对诸神行三跪九拜之礼。
一时间,彩旗飘扬,鼓乐齐鸣,报知众神降临享祭。
万余人,连呼:“万岁!”
“万岁!”
“万岁!”
……
音浪排山倒海,震耳欲聋。
趁着旁人听不到的缝隙,站在祭坛上的元安帝偏了偏脑袋,微微动唇,朝着老太监问了句:“喂,老不正经的,还有多久回宫。他姥姥的,快累死老子了。”
第五章 南昭进宫-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当夜,左相府肃穆静谧。
南府吴掌事,朝着坐在正堂的左相南洵躬身,双手行礼,“左相大人,二公子到了。”
南洵轻抬手,应道:“吴掌事,让他进来吧。”
“是,大人。”
片刻后,吴掌事领着一位面目俊朗的小公子进了中堂,又默默地退出了,轻轻关上了门。
小公子端端正正地跪地行一大礼,唤了声:“父亲大人安。”
南洵看着自己雅正清朗的二公子,心中虽甚为欢喜,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随口应道:“昭儿起身,坐。”
南昭应声恭恭敬敬地起身,坐在堂边。
南洵双指摩挲着袖角,启口道:“圣旨已下,明日……你便进宫吧。”
南昭站起身,双手端礼,回道:“是,孩儿谨遵父亲大人安排,定不负皇恩。”
“皇恩?”南洵轻笑笑,揣着猜不透的目光看向南昭,“昭儿回答的很好,是皇恩,浩荡的皇恩。在那皇城根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的一举一动牵连的都是阖族的命脉,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南昭抬头迎上南洵深不可测的眼神,回道:“昭儿明白其中要害,皇为天,君为贵。入了宫门,便是天家的人,定不牵连阖族。”
“昭儿明白就好,委屈你了。天家也是个苦命的人,若不是生于皇家,定也是被爹娘护在手心里的贵人。说到底,也只是个半大的娃娃,这便是他的命数。”
南洵从南昭平淡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困惑,继续问道:“可是有话说?”
南昭点点头。
南洵向后端了端身子,应允:“但说无妨。”
南昭顿了顿,轻轻咬了咬牙根,终于问出了口,“父亲大人兵权在握,在朝堂上已于右相分庭抗礼,又为何……”
“为何非得派你进宫监视一个小娃娃,对吗?”
“嗯。”南昭低头。
“并未为父贪恋权势,而是这世上之事瞬息万变,今日堂上贵客,明日阶下死囚的事情,昭儿还看得少吗?右相一直忌惮南家的兵权,就算为父现在交出兵符,解甲归田,也换不来他林韧的心安,必定要赶尽杀绝。就如同皇帝的命数不是皇帝的,而是天下的;为父的命数不是为父的,而是朝堂的;而你的命数也不是你的命数,而是南家的。我们都是这盘大局中的棋子。孩子,你可明白?”
南昭定了定神,跪拜:“孩儿愚钝,如今……明白了。”
“好了,昭儿,回去休息吧。记着,进宫前,再去看看你娘亲,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清楚,莫让她忧扰。”
“是,父亲。”
“还有,明日起,出了南家的门,再无父亲大人。”
南昭身子向下一沉,三拜大礼,跪别。
第二日天未亮时,南昭带着陪侍竹石,从偏门悄悄离开。在上马车之前,又一次朝着南洵所居的方向,拜了三拜,这才被竹石搀扶着上马车。
竹石对着马夫吩咐道:“赶紧的,公子要在鸡鸣之前出现在天家的寝殿随侍,莫误了时辰。”
“是!”
马夫一鞭子甩下,朝着京都皇城奔去。
车厢内,竹石看着南昭捏着玉佩出神,小声问道:“公子还在想着夫人。”
南昭点点头,轻轻扶着碧白色的玉佩,回道:“嗯,昨日母亲说,这块梨花玉佩是她的嫁妆,要我好生收着,日后见着玉佩就如同见着母亲,以慰思念。”
“公子孝道,只是此一去,委屈公子了。”
竹石看着自己公子失落的样子,也是心疼得紧,再怎么是名门公子,说到底也只是半大少年啊,又开始为南昭抱不平,“公子实为陪读,但如今京城里谁不知道,明明就是右相逼左相大人送您去做质子。再加上天家性情乖张,喜怒无常,公子能有好日头吗?”
南昭一把将玉佩紧握在手心,嗔怒:“休要胡说!天家和右相大人是我等能议论的吗?你若再如此,倒不如现在下车回府,免得日后失言被人拔了舌头,丢了性命是小,连累了阖族是大。”
竹石一巴掌扇在自己嘴巴上,“小的失言了,该打!日后绝不再犯,还请公子莫要赶小的回府。”
南昭掀起了竹帘,看向车窗外开始升起的袅袅炊烟,“罢了,好生伺候着,记着从今日起,你我二人的命,便不是自己的,也不是南府的。”
“那是谁的?”
“是天家的。”
第六章 初遇-皇帝他每天逼我爹造反-书耽
趁着微微的灯火,南昭随着掌事太监林公公,走在高高蜿蜒的回廊上,轻轻抬眼望去的便是只看得到四角的天空。
两侧嶙峋的怪石映在地上的影子都被拉得三长两短,诡异的很。
南昭亦步亦趋地跟在林公公身后。
林公公捕捉到南昭忧虑的神色,宽慰道:“公子是第一次进宫吧。”
南昭低声回道:“回公公,是第一次。”
林公公慈爱地回头看他一眼,“也难怪,记得老奴入宫的时候,也差不多是公子般的年纪,走过同样的回廊,也看过同样的石头,伺候过三朝皇帝,这一晃便是三十多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