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唯独他的原配夫人宁可被打死,都不肯说出奸夫的姓名。
张明章又不能真的打死大夫人,恨无可恨之下,想起了空虚阁里那位看一眼便怀孕老神仙离兰。
张明章怒火中烧,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脑回路,骂道:什么老神仙?明明就是个拉皮条的神混子!他甚至还替拉皮条的供了长生牌!
碧波湖的湖水都没他这么绿,窦娥都没他这么冤!
欺人太甚啊!
当下砸了离兰的长生牌位,抄起家伙便要去空虚阁宰了离兰,他甚至怀疑与大夫人苟且的野男人就在空虚阁。
看着张明章要去空虚阁送死的样子,许院判抱着张明章的胳膊连连劝道:“哎呀,你不能去那里!那位可是天家的……天家的上宾,武安侯的……武安侯的贵客!”
张明章命都不想要了,还管那些个?!
反正他这辈子注定是要断了香火,临死前也要拉着离兰一起陪葬!
他就算被人告到御前,那也是出师有、清君侧。
若是天家真的怪罪,也只当是为民除害、慷慨就义了,将来史书上都会记他一笔。
张明章哪里听得进去许院判的劝说,带着阖府的二十几位奴仆,人手拎一件家伙什,杀气腾腾地冲向空虚阁。
许院判抱着小药箱一屁股坐在地上,连着摇头,“完犊子了……明章啊,明年今日,愚兄定会给你上柱好香,添壶好酒。”
空虚阁那边,离兰苏醒后,看到林啸衣不解带地一直守在他身边,心里也是愧疚万分。
忙得让林啸先回别院歇息,说自己清静惯了,让林啸带着人马先回去吧,过几日再过来。
林啸哪里肯?!站在原地,噘着嘴,一步都不愿挪动。
离兰像哄孩子一般,柔声劝慰了几句,又附赠了一个暖心的抱抱,林啸这才像吃了蜜糖一样,带着六十亲卫离开了。
离兰换了衣服,推开窗子看到天气将好,阳光自梧桐树的缝隙里洒进来,斑斑驳驳,不冷也不燥。
他吩咐了石头将贵妃榻搬到了梧桐树下,又在院中置了案几,摆了小碳炉,煮了壶茶水。
这才款款踱步,出了院子,枕着软垫斜靠在贵妃榻上,眯着眼睛暖暖地晒着太阳。
石头回屋里抱出了五弦琴,放在案几上,轻轻地拍了拍离兰。
离兰睁眼看到琴,问道:“你想听了?”
石头点点头。
“行吧。”离兰坐起来,手抚琴弦,调了调音,随意拨了几声后,转到了一首沉昤悠长的曲子。
这一曲是……
石头在一旁听着,眼瞳里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他家主子竟会选这一曲。
离兰弹了半曲之后,才反应过来,琴声戛然而止,手指僵住了,抬头了眼石头,苦笑:“你也讶异?”
石头抿嘴,微微颔首。
离兰轻轻叹了叹气,道:“没什么,许是春色太撩人,正是梨花开的时节,随意弹弹罢了,那便再换一曲。”
离兰想了想,重新换了一曲较为轻快的。
这时候,从前院那边一阵乱哄哄的,争吵声都传到了离兰的后院。
其中一个男人操着大嗓门质问:“说!那神混子离兰在哪?”
“这位大人啊,都同您说了多少遍了,我们家先生现在不见外客,更不是什么神混子。”是妙音的声音。
“我呸!打着看一眼便怀孕的噱头,招摇撞骗!本大人看你们空虚阁就是个大淫窝。去让那拉皮条的离兰滚出来!”
来闹的人,正是一路从京城冲来、欲宰了离兰的张明章。
离兰在后院里听着前院的吵闹,手指继续弹着琴,眼睛却是轻轻地瞥向了偏房的屋顶上,冷哼了一声,“呦,今天是什么日子,人都扎推来。”
作者有话说最近太忙了,好多学术会议,但还是会保持每日更新,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有票的话可以随缘投个推荐票,感恩,鞠躬!
第五十一章 御史大人得了顶绿帽子
妙音在前院带着师弟们忙拦着:“哎呀,这位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师伯乃是皇帝陛下和武安侯的座上宾,怎么能同掮客相提并论?!大人是读过书的,讲话怎如此腌臜!”
张明章早已经被头顶的绿光闪瞎了眼睛,哪管得了那么多,骂道:“怎地?本大人就如此说话了!座上宾?!哼!他蒙的了世人,却蒙不了本官。等本官拿了他,亲自捆他去金銮殿上,告他欺君之罪!”
张明章左右看了看,气急:“他不出来是吧,来人呐,给本大人一间间屋子搜!”
“是!”仆人们摩拳擦掌。
一半的奴仆们拿着家伙什将妙音等弟子拦在前院里,张明章带着另一半人在空虚阁里,开始打砸踹门,不找到离兰誓不罢休。
妙音急道:“怎么办啊?这武安侯前脚才刚走,一个亲卫都没留下,这后脚就来了位四品官,谁敢惹?!偏偏这个时候师父进山去砍木材了,哪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师父砍木材做什么?”
“他说是要给离兰师伯换一张双人大床!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个事的时候,离兰师伯那个病娇的样子,哪里受得住御史大人的折腾,快点想想办法。”
看着张明章在前院搜寻无果,欲向后院去,妙音吓得惨叫,“哎呀,大人!大人!后院屋子不能去,不能去啊!”
“兔崽子闭嘴!”一个凶神恶煞的奴仆扇了妙音一个嘴巴子,嘴角都被打出了血。
妙音摸着烧痛的半边脸,擦了擦嘴角的血,内心悲愤,“师伯,我等尽力了,您老人家自求多福,耗子尾汁吧。”
张明章还未进到后院时,站在连廊上便听到了琴声,转了几个门廊,才寻到了琴声的出处。
一群拿着家伙什的糙汉子们,眼睛都被院子里的人迷住了。
一位年轻的先生身着淡灰色长袍,面若冠玉,静静地坐在梧桐树下的贵妃榻上弹着琴,似人间绝色。
青葱的手指娴熟地拨弄着身前的琴弦,这一曲,似高山流水,似彩云追月,似天籁之音。
所有人都不忍心打断他的琴音,就连张明章自己都觉得,这画面为何会似曾相识,说不好的感觉。
直到那位先生弹完了这曲,手指停驻,才抬头看向了院子里的一干人等,轻轻朱唇,笑笑言道:“在下离兰,有失远迎。”
听到离兰二字,张明章回神过来,三两步冲了过去,站在离兰不远处,不确定地问道:“本官觉得……
你怎么像一个人?”
离兰挥了挥袖,一只脚踩在贵妃榻上,用一手支着下巴,戏道:“这位大人,爷不像个人,难不成还能是只鬼吗?”
只这一句,张明章顿时间清醒了。
他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这人只是同他所知道的那一位长得略微相似罢了。
那位公子可是清风明月,断断说不出这样无稽的话来!
奴仆在张明章的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提醒了句,“大人……”
张明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来此的目的,立马换了副脸色,呵斥:“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胆敢在天子脚下招摇撞骗拉皮条,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小小年纪,你家长辈便是如此教导你的吗?”
离兰不屑地晬了一口,“哼!不好意思,家里长辈死的早,无人教导。不知这位大人所指的拉皮条,拉得是谁和谁呀?爷可不记得大人曾来过空虚阁。莫不是家里的夫人得了一顶青色的冠帽送与大人,大人嫌弃帽子颜色不正,来找爷讨说法吗?!”
张明章内心暴击,当着家里奴仆的面,被离兰撕破了脸面。
一口鲜血涌上来,又硬生生咽下去,抽出佩剑指向离兰,狠声:“这么说,这事情兔崽子你是认下了?!”
石头见状,急得忙挡在离兰身前。
离兰推开石头,双指弹了弹张明章的剑尖,挑衅道:“认什么认!不知大人所指的事情是哪一件?是尊夫人曾来过空虚阁拜会?还是尊夫人在空虚阁里同人媾和?若是前者,爷认了。若是后者,爷不认!”
张明章气得执剑的手都直颤。
他可是元和五年博古通今状元郎啊,也曾在朝堂上舌战群儒。
可如今被一个年轻人拿着家中丑事戳中了肺管子,那是气得半个字都蹦不出来!
还是他一旁的管家幵了口,“大人莫跟他废话,这空虚阁里除了他,都是一帮毛孩子。我看那淫贼就是他!先打死他,再拿他的人头去面圣。大人为民除害,想必天家都不会怪罪大人!”
管家又贴进了张明章,压低了声音,耳语了句,“而且,这人如此大嘴巴,哪怕不是他,人也不能留着。”
张明章气短,已是涨红了脸色,又上了另一只手,双手持剑,朝着离兰的脖子上逼近了一分。
管家撺掇道:“大人,此人万万不能留!!”
张明明痛下决心,言道:“对,没错!天家和武安侯定是被你这小崽子的美色迷了眼,才会轻信于你,本官这便割了你的脑袋,去面圣!”
石头在一旁死死地抓着离兰的胳膊。
离兰伸手再次将石头护在身后。
他侧了侧头,朝着偏房屋顶上,喊道:“老相好的,你若是再不下来,崖山里的衣冠冢,便真的要派上用场了。”
管家骂道:“小崽子,死到临头了,乱说什么?!”
离兰邪邪地笑了笑,抬了抬下巴,看向众人的身后,“你家大人不是要面圣吗?不用那么麻烦,这不?圣都来了!”
谁?!
众人转身,果真看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从偏房的屋顶上飞身下来,落在院中。
管家定睛瞧了瞧,还以为来人是谁,原来又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幵口大骂:“又来个小崽子,看来这空虚阁果真是大淫窝!大人,先宰了离兰,再将这个新来的小崽子卖到戏楼做青倌!”
咣当一声!
张明章手中的剑掉到地上!
管家听着他家主子的动静,转头一看,张明章面色煞白,从头凉到了脚!
他刚欲问询,却被张明章一脚踹翻在地。
张明章跪伏,浑身颤栗,喊道:“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二章 上次未尽之事,现在办了吧
谁?!陛下?!
管家被张明章的一脚,踹得心肝五肺拧在一处,捂着肚子趴在地上惨叫。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才终于看清了来人脚上的那双龙纹皮靴!
抽搐了两下后,管家直接吓昏了过去。
一众人等皆都跪伏在地,静若寒蝉。
偌大个院子里只听得到张明章颤抖的呼吸声。
顿了片刻,离兰挥手示意石头斟了杯茶。
他轻轻饮了一口,才眼神迷离地看着元址,言道:“亲亲,这位大人方才说要砍了人家的脑袋去见你呢,还要将亲亲你卖去戏楼做青倌呢,可吓死人家了。若是人家有个三长两短,亲亲你便再也见不到人家了。”
说完,离兰佯装擦拭了眼角的泪。
石头:“……”
石头满脸震惊!瞪大了眼珠子看着离兰矫揉造作的样子,十分嫌弃。
果真男人祸水起来便没女人什么事了,方才他那怼天怼地怼御史的豪横劲呢?!
张明章跪在地上,双腿抖得像个筛子,脑子里像被灌了浆糊,对于离兰的话,无从辩解。
他只是来捉个奸,哪里会知道皇帝竟然会从天而降!
还同这位离兰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了许院判最后遮遮掩掩的那番话。
离兰,他是天家的……相好的!!
此刻,张明章不仅脑袋上是青色的,就连肠子都悔青了。
院子里冰凉的如同倒春寒,元址带着凌冽的气息,越过跪在地上的众人,朝着离兰径直走去。
离兰紧盯着他,一双娇媚的眼睛直勾魂。外袍的领口子微微敞开了些,露出了颀长的脖子和薄薄的里衣。
元址沉了脸色,莫名的怒火。这院子里站了二十几个男人,你浪荡给谁看?!
他单手解幵了身上的斗篷,扔给旁边的石头,冷声:“给他盖上,扶回屋!”
石头拿着元址的斗篷,替离兰披在身上,想将离兰扶回屋去。
离兰偏偏不走,推开石头,上前几步,腰肢一软靠在了元址的怀里,声音软糯道:“人家不要回屋,留亲亲一人在这里,人家不放心呢。”
他活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南昭!就如同清明节前的龙井,绿绿的,茶茶的,但他……却很喜欢。
他还记得许多年前,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南昭总是同他别着劲,从来不肯主动与他亲近,哪次不是得他亲自动手,才能搂着南昭入怀。
现在看到眼前之人,当着一院子男人的面,主动靠在自己怀里,双手还在自己身上乱摸,一时间都无法适应。
身体僵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呼吸都不对劲了。
就连说话词不达意,断断续续言道:“外面凉……你才受过伤……别闹了……要不……你先……你先进去吧。”
离兰摇了摇头,不依。
还故意用鼻尖蹭了蹭元址的喉结,又说道:“可是亲亲,这位大人方才砸了人家的院子,还打了人家的师侄呢。”
元址被离兰弄得口干舌燥,抿了抿嘴唇,回道:“那就……那就重新再盖一座。至于院子里的人,随后请太医来替他们看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