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做什么?”
莫燃想到他初见阿久时,对方莫名其妙出现在后山,浑身的血,甚至脑袋还变傻了,对方是将军,会落到那般田地自然是有人追杀,顿时紧张道:“你回去是不是会很危险?有人想杀你吗?”
他看不到姜靖久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对方点了点头,用低沉的声音说:“对,有点危险,但事情不大,我一个人能解决,我怕带你去会护不好你让你受伤,所以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莫燃后退一步,挣脱姜靖久的怀抱,拉着他的手仰头看他,“我去了是不是会妨碍到你?”
“不会妨碍,我只是怕他们注意到你。”
“他们……就是伤了你的人吗?”
“是啊,他们有罪,我会把他们绳之以法,还给被他们伤害的人一个公道,很快的。”
姜靖久说,每迟一刻他就更加容忍不了,真正做错的人逍遥法外,却让其他人受罪,他也舍不得离开那么久,所以要尽快解决。
“好吧,我不拖你的后腿,我在家等你,我会等你的。”莫燃软软道,放开了姜靖久的手,眼睛红得像兔子。
他们像两个恩爱的夫妻一般深吻着,缠绵着,拥抱着,恋恋不舍,却不得不放手。
“那我走了,娘子。”
“早点回来,不准受伤。”
平淡的对话过后,一人离开,一人独留,烛火渐灭。
黑夜中,莫燃把放在枕头上的玉佩紧紧攥在手心里睡了过去,像握着姜靖久的手。
村头的树影下,几匹马不断蹶着蹄子,大大的鼻孔里喷着气,像是等得很不耐烦,牵着马的人也在翘首以盼。
月光下,一个人影渐近,一人喜道:“主子!您终于来啦,夫人应该没有发现吧?”磨磨蹭蹭都到凌晨了。
姜靖久淡淡看了张可一眼,张可不由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为何主子的眼神凉凉的,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走吧。”
姜靖久率先跨上马背,两腿一夹,棕马就嘚嘚嘚地跑起来,后面的人迅速跟上,很快把陷入沉寂梦乡的小村子抛在身后。
清晨醒来,莫燃走进姜靖久房间,里面收拾得很整齐,他在靠窗的桌子上看到了一张纸,叠得方方正正的。
展开,上面是姜靖久独特的连笔字体,只有寥寥几个字:
【娘子,我回京了,很快回来,舅舅也一并走了,记得想我】
他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很久,然后把纸收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才出去。
厨房烧饭的莫奶奶久久不见其他人起床,问蹲在门口发呆的莫燃:“然然,你舅舅和阿久是不是还没起床啊?”
莫燃恹恹地正要答,院门笃笃地被敲了两下,他以为是江仄,走过去开门,抬眼却看到了姜靖久的面容。
“你、你不是走了吗?”
“走了,又回来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我帮你拿。”莫燃慌慌张张地放开搭着门的手,要转身。
“不是东西,我只是落下了一个人。”姜靖久拉住他的手,“娘子,你和我走吧。”
昨晚,他们骑着马走出了清水镇,姜靖久却临时后悔了,想到莫燃红红的眼睛,他放不下,几个人便又掉头回来了,莫燃才能再次看到他。
姜靖久下定了决心把莫燃一起带过去,两人就告知了莫奶奶。
莫奶奶听孙女问自己要不要一起跟着去,摇了摇头,看着他们牵着的手,“你们去吧,我这个老太婆老了,走不了那么远,就在家里等你们回来吧,我一个人可以顾得自己。”
莫燃看着莫奶奶苍老的面孔,上面一道道的皱纹,是岁月的痕迹,像一片干枯皱巴巴的橘子皮,他有些感性地热了眼,第一次过去拥住这个和蔼的老人。
“奶奶,我们会很快回来的,还有,我们会让江大哥他们过来照顾您,您让他们跟您住在一起吧,工厂的事我也会交代给他们,您不用操心。”
上楼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最后把姜靖久送的白玉佩带上,把自己的大部分钱都放在莫奶奶房间里后,莫燃和姜靖久告别了莫奶奶,到江仄家把事情交代好,并请他帮忙照顾莫奶奶,然后两人来到村口。
村头路口不远处有一片竹林,很繁密,藏在里面的人见他们过来,就牵着马走到他们面前。
莫燃只认识里面有一个人是自己的舅舅,姜靖久细心地介绍:“另外两个人是我的属下,分别叫张可、张郭。”
两兄弟笑嘻嘻地问好:“夫人好,夫人真漂亮。”
莫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娘子先和我同乘一匹马,到了镇上再买一辆马车。”
姜靖久把莫燃抱上马,自己坐在他后面,胸膛贴着莫燃的后背,沉稳的心跳也传达到了莫燃身上。
第四十七章
莫燃开心又新奇地动了动身体,但在马跑起来的时候就开心不起来了,哪怕姜靖久特意骑马很慢,到了镇上的时候他大腿内侧细嫩的皮肉还是被磨出了血丝,一抽一抽的疼。
张可去买马车,剩下的人先去了九天酒楼,莫燃和舒九天说了自己要去京城的事,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回来,舒九天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
他贼兮兮地把莫燃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你去了京城记得看好姜靖久啊,京城里好多小美人的,姜靖久又是个将军,肯定有很多人觊觎他。”
莫燃笑道:“我会的。只是我们要好长时间不能见面了。”
舒九天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我家就在京城,我会回去的,到时候就能见面了。对了,你在京城有什么事可以去舒府找我大哥他们帮忙,就是上次来这里那个,只要你报上我的名讳就行,他们都认识你的,能帮肯定会帮。”
莫燃感激地点头,鉴于姜靖久还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盯着,好似舒九天能把人拐走一样,他们也没说太久,很快莫燃几人就走了。
舒九天看着他们离开的马车背影,怅然若失,自己终究还是得回家面对严厉的老头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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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晃晃悠悠地行进了十日,前头有三匹马引路,马上的人分别是张可张郭和斐竹,姜靖久不要脸的和莫燃待在车厢里,美名其曰陪着娘子说话不让他无聊,前头三人心里门清是想要腻腻歪歪,各自背后翻了个白眼,自觉地骑马,没上去凑热闹挨虐。
莫燃确实不太适应长时间的行走,且官道并非都是平平坦坦的,坐在马车里晃一天能把人晃吐,他们就走走停停,有时候在郊外过夜,有时候恰好到了一个城池,就进酒楼歇息。
又过了五日才终于到达京城。
京城城门前有关卡,进入需要问话验证身份,前面的马和莫燃的马车被一并拦下,那负责检查的士兵看到他们还骑着马不下来,呵斥道:
“进入京城者不得骑马,需步行进入,你们三人赶紧下来。你们三人和马车里的是何人?从何处来?”
不得骑马入京一般只针对普通人,那些达官贵族他们管不了,也不敢管。
张可挑了挑眉,看来这些士兵是新来的,不认识他们。他并没有下来,只是道:
“不用看了,马车里的是将军,你们的姜将军回来了。”
那士兵一愣,怒不可遏道:“放肆!姜将军已故,你们竟胆敢冒充将军,来人,把他们抓起来,肯定是胡人的奸细想要混进京城!”
周围的士兵手里的长枪头齐齐对准他们,有人就要上去把他们拉下马。
马车里的莫燃听到争执,有些担心地看向姜靖久,对方回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张可丝毫不怕,懒懒反问道:“你在这守城门多久了?”
他猝不及防发问,那士兵下意识回道:“一个月了。”
反应过来自己竟被套话了,恼羞成怒。
张可叹道:“怪不得不认识我呢,张可你听说过吗?”
那士兵愣愣地摇头,张可继续道:“那马车里那位你总认识吧?”
姜靖久适时掀开车帘,冰冷的眼神看向拦路的士兵。
士兵看着曾经遥遥见过不甚熟悉的面孔,认出了是谁,惊叫道:“将军!”
真的是活生生的将军!
一圈人都很震惊,排队的人闻言也看过来,却被马车挡着什么都看不到。
姜靖久只说了两个字:“放行。”然后放下了帘子。
士兵们来不及想已经死去的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不敢怠慢,连忙挪开障碍物让马匹和马车过去。
马车进城后,人群中爆发议论声。
“刚才马车里的真的是姜将军?”
“是吧?我真的听到了姜将军的声音。”
“对啊,那些官人还把他们放进去了,态度恭恭敬敬的,肯定是了。”
“姜将军回来了!他没死!他回来了!”
“我们的姜将军还活着!”
与此同时,那群士兵还晕乎乎的,他们也没想到连皇上都说死了的人竟然还活着,现在还回来了。
是谁在说谎?
“这,是谁说姜将军死了的?”一个士兵发问。
“好像是三皇子吧。”
其他人面面相觑,涉及皇家的人,他们也不敢再继续讨论下去,自然跳过这个话题。
“刚才马车帘子掀起来的时候你们有没有看到女子的裙角?”
“女子?将军会和一个女子坐在同一辆马车里?是你看错了吧?”
“不是,他没看错,我也看到了,里面确实有两个人,只是没看到那个女子长什么样子。”
“你们说她是谁?会不会是将军夫人?”
……
京城里的繁华果然不是其他城池能够比拟的,马车甫一进去,就融入了巨大的人潮中,由于这辆马车普普通通并不起眼,谁也没多看一眼,甚至还有一些车前挂着家族旗子的精美马车大剌剌地挡在他们前面彰显存在感,慢悠悠地走着,就是不让他们过去。
既然已经到了京城,高调点也无所谓,而且他们也不能容忍有人挡在自己的主子面前。
张可一策马,走到与前面的马车并排的官道上,对那马车车夫说:“给我让让,你挡着将军的马车了。”
那车夫是某个家族的下人,本事没多少,高傲的态度倒学了个十足十,既不把马车赶到一边,也不应他,只对马车里的人道:“少爷,有人说将军回来了,就在我们后面的马车上。”
他连张可的脸都没看,就不屑地嘲讽,心想现在谁人不知姜将军早已亡故。
朝向张可的马车小窗帘子被一只胖手掀开,里面被称为少爷的一个油头粉面的人探头出来正要趾高气昂地骂人,正对上张可微微一笑的脸,脸色一变,未出口的话哽在喉咙让他憋红了脸,惊惶骂那车夫:
“你眼瞎啊,这是将军手下的张可大人你看不出来啊,赶紧把马车给我挪到旁边,将军的路也是你能挡的!”
又转向张可,哭丧着脸告罪:“张可大人,是我家下人有眼不识泰山,没把您认出来,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计较我们的过失,我们稍后会到将军府中赔礼道歉。”
张可皮笑肉不笑,“不必了,我们将军刚回来,路途遥远还需休息,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扰。这路这么大,还总是挡着不让人走是会翻车的,可得注意着点啊。”
那人连说是,车夫也终于把马车赶到一旁,抖着身子看着后面那辆马车超过他们离开,才惊魂未定地向马车里的人请罪。
“以后眼睛给我睁大点,要是冲撞了哪位官员我们家可是吃不了兜着走,那可是将军,我们竟然挡……等等,将军?哪个将军?”
那少爷骂到一半反应过来,懵了,他记得张可伺候的是姜将军。
但四个月前皇上不是已经宣告天下那位去了么?现在怎么将军又回来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嗅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赶紧命车夫赶车回府。
到了地处僻静少人的将军府,知道今天将军会回来后,几乎全府的下人都站在门口迎接,打头的是两兄弟的大哥张复。为了迎接将军,下人早早就把府邸打扫得焕然一新,门口还挂了红绸。
自姜靖久恢复记忆起,他就领命回京打理将军府的一切,把三皇子安插在府中的人手全部揪出来,并告知老夫人将军无事,现下,他终于迎回了自己的主子,将军府的主人。
三匹马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辆灰扑扑的普通马车,缓缓驶近,在众人的注目之下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张复一阵激动,率先上前对着马车行礼道:“恭迎主子回府。”
身后的下人立马跪下,齐声道:“恭迎将军回府。”
个个脸上都是喜色,将军失踪的时候他们将军府被打压得厉害,现在将军总算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车内无人应答,他们也不敢抬头起身,盯着地板听动静。
马匹上的三人下了马,张可识相地上前把车帘掀开,姜靖久先下了马车,没有管地上的众人,而是转身对马车内伸出手:“来,下来。”
他说话的语气温柔,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众人不由得竖起耳朵,马车里好像不止将军一个人。
直到马车停下,莫燃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紧张,他到了阿久的家,等下是不是会见到阿久的母亲?
他走到车辕处,僵硬地把右手搭在姜靖久的手上,拉着裙摆要跨步下去,姜靖久却手腕一个使劲,把人拉进靠在自己怀里,然后揽着细腰抱下马车,脸上是隐隐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