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古代架空]——BY:霜见廿四

作者:霜见廿四  录入:08-14

  人迹在这里退出了大地,而狂风黄沙与榆树胡杨卷土重来,在这春风万里才能吹度的骊潼关,人之于世间,不过天地一蜉蝣而已。
  萧琢看遍了江南沾衣欲湿的杏花雨和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却从未见过如此粗犷落拓的西北风光,一时竟看得出了神,被贺暄催了好几次都恋恋不舍地不愿放下车帘。
  “待会儿脸吹疼了,晚上又要难受。”贺暄皱着眉,强硬地替他放下帘子,“到了玉阳,你再仔细看也不迟。”
  “等等。”萧琢余光一瞥,正巧看见前头远远地显出一串人影来,浩浩荡荡的应该人数不少,只是离得太远,看不清穿着打扮。
  贺暄也凑了过来,越过他的头顶瞄了一眼,胜券在握地向他抬了抬下巴,眯起的眼睛像是某种肉食动物捕猎前的起势,“来了。”
  那行人影走得很慢,他们的车队行了一刻钟,这行人方至眼前。萧琢虚虚地掀开帘子的一角偷觑着,见那行人穿着破破烂烂,脚上的草屐都磨烂了,脚底板被地上尖锐的石子刮地鲜血淋漓,凝在草屐上连成一片暗沉的几近黑色的红。
  走得近了,才发现这群人大多是妇女儿童以及老人,并未看见青壮年的男子,人人面黄肌瘦,头发脏的一绺一绺地垂在同样脏兮兮的脸边,只剩一双眼睛尚且闪着微弱的光。
  贺蘅并未注意到这群人,他正靠着垫子闭目小憩,方贵人乖巧地跪在一边的软垫上,给他轻柔地按着腿。孙得禄本跟着马车慢慢走着,见前头迎面来了一行人,看上去像是外边来的灾民,皇帝巡幸时拦下御驾申冤的倒也不罕见,为了表现爱民如子的态度,贺蘅通常都是会停下车辇处理此事的,因此孙得禄一甩拂尘,掀开帘子进了马车。
  “皇上。”
  贺蘅微微睁开眼,见是孙得禄躬身侍立在一旁,开口问道:“怎么了?”
  “奴才见前头有人挡了御驾,瞧着像是灾民。”
  “灾民?”贺蘅蹙眉,他挥了挥手让方贵人不用再按了,道:“今年春日雨水尚算充沛,并未听闻有何大灾,怎么会有灾民?”
  “你去前头问问怎么回事。”
  “喏。”孙得禄领了命,行至车队的最前头,那行人正互相搀扶着歪歪斜斜地缀了一路,前头开道的侍卫们俱是一脸难色,见孙得禄来了,纷纷过来诉苦。
  “孙公公可算是来了,这群人在这儿不走,我们也没法前去,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孙得禄点点头,不慌不忙地嘱咐了这群侍卫几句,又往前走到这群灾民面前,弯腰问道:“你们是何人?来此所为何事?”
  那群灾民推推搡搡了半天,一位有些年纪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走了出来,那人看上去约莫六十多岁,衣服穿的倒还算整洁,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还斜插着一根木簪。老妇人一开口是纯正的官话,倒引得孙得禄高看了一眼,听她道。
  “大人,我们原是桐州的百姓,今年桐州大旱,颗粒无收,去年也是灾年,家家户户本就没什么囤粮,朝廷又未见赈灾,我们孤儿寡母的实在生活窘迫,听说御驾巡幸西京,也是没有办法,这才来碰碰运气。”
  那老妇言语恳切,神情凄苦,说着便拉过身后一个看上去五六岁的小童,扶着拐杖跪了下来,哀求道:“草民知道当今陛下是位圣君,必不会对老百姓的困苦视而不见。陛下!救救我们,救救桐州吧!”
  说着,她身后的那群灾民齐齐跪了下来,扯着嗓子吼着,在这凄凉的黄沙中竟生出一种绝望的凄美来,“陛下!救救我们,救救桐州吧!”
  四周空旷,这群灾民的呼喊悠悠回荡着,似乎与天地共鸣。孙得禄一时也有些湿了眼眶,他微微叹了口气,扶起跪着的老妇人,说道:“你们随咱家来吧。”
  贺蘅在马车里头也听见了动静,等孙得禄已经等的有些心烦,坐在垫子上时不时地便掀起帘子看,终于将孙得禄给等来了。
  孙得禄笼了袖子,给贺蘅行了个礼,将刚刚老妇人说的话又转述了一遍,只见贺蘅的脸色青青白白一阵,眉心卷起一团黑雾,笼着他略显老态的眼睛阴沉一片。待得听完,贺蘅已然面上再无一丝表情,他沉静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扭头和善地对老妇人笑了笑,柔声说道:“老人家一路前来辛苦了吧,进来坐一坐,喝一喝茶。”
  那老妇人却只摇头,恭敬地行礼道:“陛下好意,老婆子自是不敢不从。只是外边还有桐州来的百姓尚饿着肚子,老婆子怎敢独自享用。”
  贺蘅偏头看了看外头缀着的长队,显然这马车容纳不下全部的灾民,是以也只能略带歉意地笑着,点头道:“老人家想的周到,倒是朕的不是了。前头马上便到望桐坡了,劳你们辛苦些,再走上些路,朕到时让当地县令腾出地方安置,等你们休息好了,再同朕仔细说说。”
  “多谢陛下。”老妇人得了贺蘅的保证,脸色好了不少,拉着小孙子又回到了那群灾民的队伍里,孙得禄远远的看着,倒是觉得这群本是灰败的脸上终于显出希望的光辉来。
  马车里头的贺蘅待老妇人一走,立马便变了脸色,他朝孙得禄挥了挥手,“把老四给朕找来。”


第56章 曜日
  “喏。”孙得禄心里一沉,琢磨着这四殿下此回当是凶多吉少,便领了命往后头贺旸的马车走。贺旸的马车跟在贺暄的后头,是以孙得禄路过贺暄的马车时,便被他给叫住了。
  贺暄一手掀着帘子,另一只手支着下巴,似乎只是随口问道:“孙公公这是去哪儿呢?”
  孙得禄见了礼,回道:“陛下要见四殿下,奴才前去通传呢。”
  “是父皇传召啊。”贺暄点点头,神色自然,“可说了是什么事?”
  “这……”孙得禄露出些为难的神情来,朝贺暄拱手道,“陛下没有明说,奴才也不敢妄自揣测,望殿下恕罪。”
  “这说的哪里话,孙公公快去吧,莫要耽误了。”贺暄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放下了帘子。
  萧琢捡起盘子里的一颗话梅塞进贺暄的嘴里,挪到贺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样?”
  “自是十分顺利。”贺暄凤眼微狭,将嘴里的话梅咽了下去,几不可测地弯了弯嘴角。
  贺旸这时正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一左一右两名婢女正给他揉着腿,这点倒是将贺蘅的做派学了个十足,对这山雨欲来丝毫没有警觉。
  “四殿下,今儿想听奴婢唱什么曲儿啊?”左边的婢女面若桃花,肤如凝脂,在眼尾处画了一朵莲花,端的是纯情中带着娇媚,声音更是娇如莺啼,令人身软骨酥。贺旸很是受用地眯起眼睛,抬手在那婢女的脸上来回摩挲着,笑道:“翎华想唱什么?”
  那唤作翎华的婢女微微歪头,似乎在认真考虑,过了一会儿,她眼睛一亮,凑上前说道:“奴婢前些日子刚学了南边的小令,唱给殿下听听?”
  自白耳出了事以后,贺旸总觉得是萧琢故意给他使绊子,只是这也不是萧琢硬塞给他的,分明是他上赶着邀功,急着争宠这才出了岔子,也怪不到萧琢头上,是以他心里这股闷气无处发泄,如今听得翎华提到南梁的小令,便十分不满地变了脸色,迁怒道:“我们晋国有何不好,非要学那南边的亡国调子?”
  翎华本也是听说南边的小令声调软糯,唱腔婉转,比北地的调子多了些妩媚温存,想来更讨贺旸喜欢,哪知道也不知哪里触了贺旸的霉头,竟让他说如此重的话,翎华一时也慌了神,忙跪了下来,带着哭腔磕头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考虑不周,请殿下责罚。”
  眼前美人哭的一枝梨花春带雨,声音脆生生地直惹得贺旸后悔不已,他心下懊恼,伸手将翎华拉过来搂进怀里,低声哄道:“是我刚刚说的重了,你别往心里去,瞧这白嫩嫩的小脸蛋,哭了就不好看了。”
  翎华见贺旸心软,自是不肯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便小声啜泣着赖在贺旸怀里,扯着他的袖子撒娇,“那今儿晚上殿下来奴婢这里,奴婢给殿下唱曲儿好不好?”
  “好,好,都依你。”这翎华生得如此俏丽,贺旸早便生了心思想收来做妾了,见翎华如此说,更是心中大喜,顺手推舟地搂着翎华也不放手。
  正当贺旸同翎华郎情妾意正浓时,孙得禄在车外咳嗽了一声,通报道:“四殿下,奴才特来传陛下口谕。”
  “父皇?”贺旸此时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道是马上要到望桐坡了,贺蘅来找他商量祭祖之事,便哄着翎华让她先退下,自己掀了帘子探出头去,“有劳孙公公了,我这就过去。”
  下了马车,贺旸才看见前头乌泱泱地挤了一堆人,看样子像是哪里来逃荒的灾民,他心中一紧,只觉一种不祥之气笼罩于心,一时惴惴不安地低着脑袋,跟着孙得禄往前走。
  “四殿下进去吧,陛下在里头等着呢。”
  贺旸深吸一口气,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孙得禄的神色,并未有何不妥,心下稍安,只道是方才自己多疑了,弯下腰进了马车。
  贺蘅独自一人坐于上首,正自己剥着葡萄吃。平日里贺蘅召见贺旸他们,都是有婢女在一旁殷勤服侍着的,此番只贺蘅一人,让贺旸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父皇,这种杂事让下人做便好,怎地劳您亲自动手?”贺旸笑着走了进去,顺势便在贺蘅身边坐了下来,伸手准备给他剥葡萄。哪知他刚一落座,便听得贺蘅有些严厉地说道:“朕让你坐下了么?”
  贺旸拿葡萄的手一僵,他颇为尴尬地站了起来,此番他倒是有些庆幸四下无人,免得落了他这个当朝四殿下的脸面。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地呆立在一边,窘迫地攥着袖口,赔着笑说道:“父皇说的是,是儿臣急着帮父皇,这才没了规矩,请父皇责罚。”
  “急着帮朕?”贺蘅怒极反笑,他拾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贺旸,开口道:“是朕的好儿子啊,为了帮朕,竟是连一州百姓的命都不要了。”
  贺蘅的语气极其平淡,甚至还没有从前贺旸在课上顶撞夫子,不写大字的时候贺蘅骂他的话来的咄咄逼人,但就是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让贺旸心里咯噔一下,立马跪了下来,急切地解释道:“父皇,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儿臣,儿臣……”
  “哦?”贺蘅堪称和蔼地对他笑了笑,声音不见喜怒:“那你说吧,朕听你解释。”
  “儿臣,儿臣……”贺旸平日里惯是会说些俏皮话讨贺蘅开心,可是临到了紧急关头,贺旸脑子里却一团乱麻,只觉心里就像是燃尽了香的香炉,只剩下一地冷寂的死灰。他越急越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贺蘅倒也耐心,就坐着等他开口,一时间室内陷入诡异的僵持。
  眼看着贺蘅耐心耗尽,马车的帘子突然被掀了起来,柳芳蕤人未到,身上的环佩叮当便已先行而至,清脆的玉石敲击声像是在贺旸化灰了的心里重新燃起了火,他猛地抬起头,巴巴地往车门处望去。
  柳芳蕤穿着一身深绿色的宫裙,头上的翠羽闪着醉人的流光。她噙着一抹浅笑,盈盈地行了个礼,道:“陛下,旸儿又闯了什么祸?这孩子自小便闹腾,老是闯祸,真是不让人省心。”
  “你怎么来了?”贺蘅抬眼,淡淡笑了笑。
  柳芳蕤见贺蘅的神色有些松动,她步履轻缓地走到贺蘅身后,替他按摩着脖颈,继续说道:“旸儿若是犯了什么错,臣妾先在这里给他赔个罪。”柳芳蕤轻叹一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说道,“说到这里,臣妾还记得旸儿五六岁的时候,有一回将陛下最心爱的琉璃杯给打碎了,那琉璃杯是西域进贡的孤品,百年来只得了这一个,陛下宝贝得紧,臣妾想看都不行的。”
  贺蘅轻轻一笑,柳芳蕤抿了抿嘴,道:“陛下当时气得不行,朝旸儿发了好大的火,旸儿哭着跑来臣妾这里,臣妾就问他,为什么会打碎了这琉璃杯?”
  “臣妾还记得旸儿说,那是父皇最心爱的杯子,他想用它装他最喜欢的东西,然后送给父皇。臣妾就问他,旸儿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他说,是太阳呀。他想用那个杯子装满太阳,送给父皇,这样父皇就会永远像太阳一样,日日高升,恒久不息。”
  说到这里,柳芳蕤明显哽咽了,她状似不经意地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笑着说,“陛下在旸儿心中,一直都像曜日一样。”
  贺蘅沉默,良久,他微微叹了口气,拍了拍柳芳蕤搭在他肩头的手,神情有些疲惫:“旸儿是个好孩子,朕知道。”
  柳芳蕤心下一松,她转头给贺旸递了个安心的眼神,道:“旸儿若是做了什么错事,也是一心为了陛下着想,陛下便给旸儿一次机会吧。”
  贺蘅眸色复杂,他抬眼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陪伴了他半辈子的女人,他还记得她初入宫的时候,娇嫩可爱的像一朵沾着晨露的桃花,让人不舍得将她从枝头采撷。他下了朝总喜欢去她宫里坐坐,柳芳蕤就像每一个害羞的少女,会娇憨地同他分享每日的趣事,于一个深宫妃子而言,也许那不过是在御花园捕到了一只青蝶。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同柳芳蕤之间,慢慢变得生疏了?他们的对话变的只有图谋和试探,柳芳蕤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再也找不到当初那种因为恰好遇见了一朵好看的花开了而兴奋半天的天真与放松,她渐渐变得和深宫里其他女人一样,为了皇位和权力汲汲营营,不择手段。就像那原本不谙世事的纯白的花蕊,也染上了暗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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