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春心[古代架空]——BY:寒鸦/梅八叉

作者:寒鸦/梅八叉  录入:08-15

  “不,大人进退得宜,孝心拳拳,天下人皆知。只是……”傅元青犹豫了一下,“静闲若信我。我想请你第三次陈情丁忧时,不要递折子到内阁。而是直接递奏本给陛下。”
  “越过内阁和刘玖?”浦颖问。
  “这奏本入司礼监直接呈报陛下,陛下必定慰留浦大人。如此,假挽留就成了真夺情。大人便不用丁忧三年。可上朝戴孝议事。”
  浦颖眉毛一挑:“兰芝,你想做什么?”
  “文选司侯兴海已去,文选司郎中位置空缺。众人虎视眈眈,若无人主持吏部大局,则必又起乱。我想请大人留在朝野中,继续做吏部尚书,稳定局势。这是其一。”
  “还有呢?”
  “京察三年一考,如今大人若回乡丁忧,京察之责必定落在吏部郎中岑静逸身上。他身为东乡党人,定偏袒东乡党羽,于朝局不利。这是其二。”
  “其三呢?”浦颖问。
  傅元青起身一躬,问:“浦大人,想入内阁否?”


第42章 运筹
  “浦大人,可愿入内阁否?”傅元青问道。
  浦颖听完这话,站起来,负手走了两圈,皱眉道:“坦白说,天下做官的,没人不想入阁,入了阁的,没人不想做首辅。只是……兰芝,何来此问?”
  “今日,於阁老草拟,衡阁老及师大人联名朝中六十多名官员上疏,因太后年底大寿,请为太后上增徽号。”傅元青道。
  “还记得正月里,阁老问你何日还政。结果他倒好……”浦颖笑了一声:“他这是跟陛下公然叫嚣。阁老终于是沉不住气,走到这一步了。”
  “於阁老年岁六十五,衡阁老六十二。按照大端例律,已到了致仕的时候。十三年以来,内阁便只有三位阁臣,其中二位又出自於家。待陛下收回宝玺后,内阁自然需要重肃。阁老有些迫切也是情理之中。”傅元青道,“而我请浦大人入阁之意已经有些日子了,本不曾打算非要这个时节与大人讲。只是……今日此事一出……可见朝内情况比想象中更泾渭分明一些,便下了决心,请大人过来一叙。”
  “你早就想让我入阁?”浦颖怔了怔,“兰芝,我在朝廷上并未让你一直坦途。”
  “这与你如何待我无关。”
  “此事事关重大,可曾与於大哥私下聊过?”浦颖问。
  “他……”傅元青犹豫了一下,“不瞒你,侯兴海之事起后,小阁老来过听涛居,给我带了两坛桃李春风。他素来为人和善温和,于我也有照拂。只是他本就是於家长子,又与阁老同在内阁,多有苦衷……我不便让他陷入两难之地。”
  “所以忍心让我陷入两难?”浦颖无奈。
  傅元青温和笑了:“内阁为百官之首,需有刚正不阿、一身正气之人掌之,才可天下太平。静闲,朝野内,再找不出第二个如你般合适之人了。我不忍让你陷入两难,但不得不让你陷入纷争。你不但要入阁,还要在於阁老与衡阁老致仕后,做陛下的首辅,为陛下治理天下。你若入阁,走的是司礼监推举的路子。必定会被划入阉党一脉。届时,天下人嘲之,读书人辱之,朝臣群起攻之……名声狼藉,惶惶不可终日。你可要想好。”
  “你也太小看我浦颖了。”浦颖道,“这些苦你受了十三年能受,怎么,难道我就受不得。”
  “是,我小看你浦静闲了。”傅元青从善如流。
  浦颖道:“我若入阁,自会秉公办事,不会对你宽容放纵。”
  “我知道。”傅元青说。
  “无论是谁,但凡于社稷不符,我绝不会网开一面。”
  “是,我明白。”
  “陛下掌政后,你又如何?”
  傅元青平静看向陈景,笑了笑,向往道:“届时,先帝予我之重任卸下。我功成身退,与陈景携手,可归田园。”
  “惯会骗人。”浦颖沉默了一会儿说,“陛下掌政后,便要清算。你这些年做了这么多事得罪了这么多人,是士林的眼中钉,你身受腐刑,便已是你最大的罪孽。届时,不论有没有罪证,无论你是否是为天下操劳。都没有以后了。哪里还来得什么归田园。”
  “我知道。”傅元青说,“一个宫人,掌政十三载。我若不被清算,谁肯为少帝操劳?”
  “赵谨当年榻前托孤,就没有想要给你留活路。”
  “这不怪先帝。”傅元青说,“他已尽其所能,保这江山不覆。我亦尽己所能,让百姓可安居。未来……未来便托付给静闲了。江山社稷,都在你的肩头。”
  浦颖眼眶红了,凝眉半晌,抱拳一躬到底。
  “我浦颖在此与你约定,我入阁,决意以身开道。若有坎坷,我必为天下先!”
  傅元青伸出手掌问:“可要击掌为盟?”
  “幼稚……都什么时候的小孩把戏了。还击掌为盟。”浦颖嘟囔了一句,然而还是伸出手,与傅元青连击三掌,又紧紧握在一处。
  然后他们相视一看,便都笑了。
  *
  入阁之事定,浦颖便能安安心心的喝酒。
  他感慨道:“哎,多喝两碗吧,过了今夜我便要被叫做阉党从属了。只是阉党二字是在难听。”
  傅元青忍不住笑叹:“我是阉人,你自然便是阉党。竟还挑三拣四,觉得难听。”
  “要不再起个名字吧。好听点儿的。什么鸳鸯党、什么桃花党,潇洒浪漫,才不负风流倜傥。”
  “你可以起,只是不会有人叫。”傅元青点醒他。
  浦颖想想也是,颇为遗憾的作罢。
  “我什么时候入阁?”他又问,“你最近不是被陛下厌弃吗?我还能走司礼监一脉入阁?”
  “你若越过内阁递奏本丁忧,便不是於阁老和衡阁老之人。陛下正待用人之际,看到你的丁忧奏本必会夺情,不止如此,让你立刻入阁的圣旨也会一同降下。”
  浦颖皱眉:“小皇帝能想到这一层?”
  “陛下年纪虽小,可视野广袤、心思敏锐。”傅元青道,“你千万别小看他。”
  傅元青又为他满上一碗,静闲喝了一口,忽然想起来了,问:“文选司郎中位置空缺,岑静逸等人推举了一些,都不是很满意。怕是得尽快找到合适的人选,才好报送内阁。这事若不定,有些人总是活络的。”
  傅元青笑了笑:“人选我已经给你找好了。待你入内阁后,春讲筳宴时便可查验。”
  “哦?”浦颖好奇,“谁能入得了傅掌印的眼。”
  “翰林编修,苏余庆。”


第43章 奉·剑
  “浦大人走了。”陈景回来说,“是方秉笔送了大人上轿。”
  回来的时候,他手里还带了一个磁盅,打开来里面是一碗温热的肉粥:“老祖宗用些粥,我瞧您刚才没怎么吃喝。便去问方秉笔讨了一些热食过来。”
  “好。”傅元青坐在厢房中点了点头。
  “我们回去吗?”陈景问。
  傅元青看他,笑了笑,道:“你来。”
  陈景行至他的身边,老祖宗握着陈景的手,轻轻用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陈景的皮肤滚烫,暖和了老祖宗冰凉的侧脸。
  陈景身上微微一颤,呼吸已经急促了起来:“老祖宗。”
  “辛苦你了。”傅元青低声说,“左右无事,夜又深了。我们便……在此间安歇吧。以前我掌东厂时,图方便也常在此处落脚。”
  “好。都听老祖宗的。”
  他把肉粥分了些给陈景。
  两人对着满桌子的酒菜,分食一碗粥。
  傅元青又给陈景倒了酒,问他:“会喝酒吗?”
  又拿起自己面前的半杯,傅元青说:“陈景可愿与我共饮?”
  陈景没接话,一口饮完杯中酒,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傅元青便笑了,有些感慨道:“我以前爱饮酒,只是许久不曾饮了。怕耽误正事,也是没有对酌之人。”
  “浦大人不是对酌之人?”
  “……他与卿又不同。”傅元青低声道。
  说完这话,傅元青捏着面前的薄瓷杯,缓缓饮尽半杯。酒一下肚,他脸颊便已升起红云,眼神也变的亮了一些,盯着陈景看。
  真是应了他自己的那句话,许久不曾饮酒。
  他又为二人斟酒,倒陈景那杯时,手还算稳,给自己倒时,酒已经散落大半。陈景无奈握着他的手,为他添酒:“老祖宗酒量浅,饮酒又伤身。还是把粥用完吧。”
  “好。”傅元青虽然这么答应着,又喝完了手中的酒。
  这次他眼睛更亮了。
  “老祖宗……”
  “陈景,我很高兴。”傅元青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许久不曾饮,有些上头而已……自傅家出事以来,静闲与我是最疏远的。我知道他恨我少了文心文骨、谄媚君上、卑躬屈膝的活着……我不怪他。可我没想过,真有一日,他还会这般同我坐在一张桌子后,跟我说些平和的话。”
  他仰头看天,笑了出来。
  “老师成全我。静闲不再怪我。还有你在身侧……此时此刻,我傅元青原来还能这样的活,老天待我不薄……我何其有幸?”
  傅元青连饮几杯,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陈景连忙扶住他:“老祖宗您醉了。”
  “我没醉。”傅元青有些执拗道,“我、我剑呢?”
  “剑?”
  “我的佩剑。”傅元青摸着腰间,茫然道,“吹梅剑,去了哪里?”
  剑名吹梅,是傅家二公子的心爱之物。自龙泉工匠精心所造,锋芒逼人,吹毛利刃。剑鞘上,镶嵌点点红宝石,犹如飘落之梅。
  “陈景……”老祖宗醉了,有些怅然道,“我的吹梅剑不见了。”
  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
  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曾经的繁华有多喧嚣,如今的喜悦就有多忧伤。需要何等的颠沛与磋磨,才能让当年潇洒肆意的少年如此温润如玉。
  他自己并不觉得惋惜。
  可光是听他偶尔说出的关于那些过往车马如龙日子里的只言片语,便已让人觉得心疼。
  陈景紧紧握住他的手,过了一会儿道:“吹梅不在了,可陈景还在。我愿做老祖宗的剑。”
  傅元青一笑:“好,好!”
  他左顾右盼,找到了墙上挂着的佩剑,双手一握,已用力拔出。他受过拶夹,指骨曾断裂,几乎不吃力,剑将将要从他手中跌落,陈景已从他身后伸手,将他老祖宗的右手与剑一并握住。
  “我想作歌舞剑。一个宫人,能歌否?能舞否?”傅元青问。
  “能。”陈景死死握住他的手,“老祖宗想做什么,陈景都陪着您。”
  傅元青在陈景怀中,仰头往后看,只看到陈景小半张露在面具外的脸颊,笑了笑,左手拿起酒壶,仰头而尽。酒劲这一次是真的上来了。
  陈景稳稳拖住他的手腕,让他握剑时不再刺骨地痛。
  傅元青有些恍惚,他像是握住了自己的吹梅剑,甚至,比吹梅还要让自己珍爱。
  火辣辣的酒意,烧过的不止他的喉咙,还有十三年的时光……
  “陈景,请君同我舞。请君听我歌。”
  剑在手,傅元青抬手起剑,剑意在心,剑光却在水榭间起,歌亦起。
  ——大丈夫处世兮,立功名,功名既立兮,王业成。王业成兮,四海清。四海清兮,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兮,吾将醉,吾将醉兮,舞霜锋。
  舞剑作歌,本就是士林所谓,让傅元青做起来,更添几分仙姿凤仪。
  豪情激荡,心起层云。
  曾经那个少年人这一刻似乎回来了。
  一曲舞尽。
  傅元青转身,取下了陈景的面具。
  “陈景,我今日很欢喜。”
  “我知道。”
  他仔细瞧着这个年轻人,眼神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情谊:“ 陈景,我醉了。”
  “是,老祖宗醉了。”陈景低声道。
  傅元青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上陈景的嘴唇,在酒意的遮掩下,肆意妄为。刚握在两人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没人在意。
  两人紧紧相拥。
  热烈吻着,埋藏在心底的情谊在这一刻并不需要遮掩,犹如熔岩喷发般的奔涌而出。
  他们从水榭转而入了后面的暖阁,阁内早就已整洁熏香,卧榻软枕,准备妥帖。傅元青亲吻着陈景,将他引至榻上。
  他躬身为他脱靴,就像对待帝王那般,陈景一怔,搀挽傅元青:“老祖宗,不必如此。”
  傅元青问他:“陈景,你喜欢我吗?”
  “喜欢。”陈景肯定道。
  傅元青站在榻前缓缓解开腰间宫绦,除下一件件衣衫,直至衣物全无。他皮肤白皙,身体修长,如今看来一丝赘肉都没有。
  他应是有些羞涩的,可酒意让他又大胆直前。
  他垂首解开发丝,发丝落下,轻微的遮盖起自己残缺之处。
  “我……并不健全。”傅元青说,“这样你还喜爱吗?”
  “喜爱。”陈景又说。
  傅元青在陈景注视下浑身都泛出了一层粉色,他垂目道:“我、我有些时候,生出些妄想,若能遇见你,在我尚是傅家二公子那时,在我刚中探花的时候。也能以正经公子的身份与君相遇,想必不会如此狼狈不堪了。可又想起,若不是籍没入宫,又怎么会遇见你……”
  “老祖宗,我……”
  “我自诩就算身为宫人还有些坚持——便是被人耻笑,我也有君子之义、守孔孟之道。”傅元青说,“第一次在听涛居见你,我就应该让方泾免了你的死罪,给你银钱,让你出宫,未来你也能找到心爱之人与其结发做夫妻。与卿种种,全是我一己私心,才让你与我同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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