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让大春脱离苦海,眼下唯有一个办法。
程宴平慌忙下床趿了鞋,都还没来得及洗漱就往镇长家跑了去。
赵吼忙追了过去,“你慢些跑!”
程宴平挥了挥手。
“你留在家里看家,免得二癞子来捣乱,我去去就来。”
......
镇长这会子睡的正迷,忽的被吵醒,自是不悦。
程宴平言简意赅的说明了来意,又道:“张叔,您是看着大春长大的,若是任由二癞子将她卖了,相信您也会舍不得的。依着我看,不如写了文书,让他们断绝父女关系,以绝后患。”
这一层镇长先头也想过,只是他想着二癞子忽然得了个听话懂事能干的闺女,兴许就能变好些了呢?
从前碍着镇子里的人都盯着,倒也不敢打大春,顶多就是让她干活罢了。
没想到现在居然都无法无天到这地步了,居然为了还赌债而卖女儿,简直是岂有此理,这样的人留在龙门镇那就是祸害。
......
天一亮。
镇长就将镇子里的人都叫到了大槐树下。
二癞子家的情况,且他是什么德性,镇子里的人都清楚,自然也就不必细说。
二癞子被镇子里的汉子押过来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睁开,陡然见到一旁的女儿时,这才清醒了过来,抬手就要打大春,嘴里还骂骂咧咧道:“好你个贱蹄子,居然敢跑,我告诉你......”
话还说完,就被赵吼一脚给踹翻在了地上。
镇长将大春拉到了身后护着,又道:“众位乡亲们,这是宴平一早写的断绝父女关系的文书,大春已经按过手印了。二癞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相信你们也都知道,他这样的人不配为人父,更不配待在龙门镇。咱们龙门镇还从未出现过为还赌债而卖女儿的,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二癞子是被众人的吐沫星子给赶出龙门镇的。
等走远了些,他回头啐了一口。
“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真当老子稀罕这里呢!走就走......”
走了一段,迎面遇到个小眼睛的中年汉子。
汉子个头不高,见了他倒还客气。
“敢问前头可是龙门镇?”
二癞子现下一肚子气听到龙门镇三个字,哼了一声,“我劝你还是别去,龙门镇里就没一个好人。”
中年汉子笑了笑,从包袱里掏出了干粮,分了一半给二癞子。
两人便坐在树下的阴凉里,攀谈了起来。
中年汉子道:“我是来寻亲的。早先我有个侄子打小上街走散了,这一找找了这么些年,前些日子终于打听到他来了龙门镇,据说还成了亲,所以想来看看他过的好不好。”
二癞子皱着眉头。
“成亲?前些日子成亲也就只有赵猎户啊?且程先生也是京城里的,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人,我看你是找错人了。”
中年汉子垂下眼帘,眸中精光四射。
京城来的?又姓程?
他心里咯噔一下,敢情这是遇到老熟人了。
当初他装的冰清玉洁的样子,不想转头就嫁给了一个庄稼汉,还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呢,跟外头那些勾栏瓦舍里的有何区别?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中年汉子见该问的都问了,便起身告辞。
......
这一闹又倒是晌午时分,程宴平气的心口疼。
他自小见的都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和睦家庭,何曾见过这么混账无赖之人,又好生安慰了大春几句,便同赵吼一道回去了。
赵吼见他心情郁郁,走到半道又拉着他往镇外走去。
程宴平嫌天热,满脸的不耐烦。
“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赵吼拽着他,笑道:“自然是好去处,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少倾,便到了小苍湖的西北角。
西北角里有着一丛丛的芦苇,颜色青碧,于蓝天云之下,粼粼波光的湖水之中,瞧着分外的清爽,再一看,芦苇丛中竟有一茎茎的荷叶。
亭亭如盖,碧绿只见偶有粉白的荷花含苞待放,或有婴孩拳头大小的莲蓬高高耸在水面。
程宴平看的如醉如痴,从前在京城里他倒是经常游湖,画舫格外的精致,泛舟湖上,丝竹不绝,再有便是醉人的美景。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却发现赵吼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叶小舟。
赵吼拿着船桨,对着程宴平招了招手。
“我带你去一处好玩的地儿。”
程宴平心中的郁结瞬间就没了,高高兴兴的上了船。
小苍湖虽不算大,可湖水清澈,湖面平面,若是趴在船舷往下看,甚至可以看到水里的鱼,还有游动的水草。
程宴平将手伸进水里拨弄着,湖水冰凉。
赵吼见着他高兴,也跟着扬起了唇角。
少倾,船儿便进了芦苇丛中。
程宴平怕晒,随手摘了一朵荷叶盖在了头顶遮阳,又采了两朵莲花并两朵莲蓬。
“这莲花可以插在瓶中,放在房间里还能养上两日,至于这莲蓬等剔除了莲心,还能熬莲子羹呢。”
小舟在芦苇丛中停下。
程宴平诧异的问道:“怎么划到这里头来了?”
赵吼挪至他的身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压在身下。
程宴平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扭动了起来。
赵吼将他困在自己的臂弯里,威胁道:“你要是再敢乱动,船可就要翻了。”
闻言,程宴平停了下来。
天地忽的也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入目是瓦蓝的天,游动的云,天地辽阔,不知边际。
耳旁是潺潺的水声,不远处的芦苇丛里似是有野鸟因为他的叫声而贴着水面划过。
这小苍湖的风景可真美啊。
湖面清幽凉快,环境静谧。
有灼热的呼吸拂在耳旁,程宴平一偏头就对上了赵吼灼灼的双目,男人的眼睛里有着丝毫不加掩饰的火焰。
程宴平红了脸。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赵吼握着他的手,送至唇边亲了亲,“因为宴宴好看啊!”
程宴平想着□□,况又是在外头,便也没放在心上,故意不去瞧他的眼睛。
“愈发油嘴滑舌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绵长而炽烈的吻。
......
等从小苍湖里出来的时候。
已是日头西斜,程宴平的脸红的厉害,不停的拿眼神剐向赵吼,这人真是贪得无厌,回回都非得这么欺负他。
赵吼嘴角噙着笑,柔声道。
“宴宴,晚上咱们吃荷香糯米排骨,如何?”
一听到有好吃的,程宴平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抓着赵吼的胳膊笑道。
“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荷香糯米排骨,大爱的一道菜。。。
第37章
回家后,?赵吼便进厨房忙活了。
糯米是一早就泡好的,排骨是去朱屠户家现买的,回来剁成块之后,?放在大碗里,?加了酱油,?香醋,?姜末拌匀后,放在一旁等入味。
程宴平则将吊在井里的一篮子瓜果给提了上来,左右无事,?便将西瓜去了籽后切成了小块,又将甜瓜去瓤去皮后切成了小块,?放在碟子里,?端去了厨房。
见赵吼双手不得空,便拿签子叉了一块西瓜送到他嘴边。
赵吼张口吃下。
“还是少吃些,?不然回头等饭好了,就吃不下了。”
程宴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知道,定会留出一半的胃吃晚饭的。”
赵吼笑了笑,?朝着他努了努嘴。
程宴平又给他喂了一块甜瓜。
赵吼将糯米里加入了少许的酱油,拌匀之后,?又取了蒸笼,将荷叶铺在蒸笼底部,?再将糯米均匀的铺在了蒸笼里,然后将腌制入味的排骨摆在糯米上头。
等排骨弄好后,将剩余的糯米盖在排骨上,最后用荷叶封上。
外头无风,袅袅的炊烟直升天际。
镇长远远瞧见有一个人在赵吼家门口鬼鬼祟祟的,便大声嚷道:“你,?你谁啊?”
谁知那人倒是灵活,等他到了近前的时候,早已跑没了踪影。
镇长嘟囔着进了屋子,程宴平刚好从厨房里跑出来,两人险些就给撞上了。
“怎的这么冒冒失失的?是不是赵吼他欺负你了?”
程宴平忙迎着镇长去了堂屋,又是切果子,又是泡茶,待落座后才道:“张叔,你刚才进来的时候嘴里在念叨什么呢?”
镇长皱着眉道:“方才我来的时候瞧见一个脸生的人在你家门外贼头贼脑的,我就喊了一声,没成想那人就跑没影了。”
程宴平顿了顿。
镇上的人原就不多,镇长在龙门镇也待了这么些年,人自然都是认得的,他若觉得脸生那一定就是外来的人,且只要是龙门镇的人,也没道理见了镇长就跑啊。
“哦,许是那个二癞子心有不忿,想要回来报复吧。”
镇长想了想道:“他敢!”说完又补充道:“不过你们也小心些,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难保二癞子他不会走了歪路。”
程宴平点头。
“张叔,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镇长一拍脑门,惊呼一声道:“瞧我这记性,一打岔险些将正事给忘了,眼瞅着就要出伏了,我想找你商量商量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学堂了,一来这段时间是农闲,孩子们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二来再过些时日便要收稻子,秋种了,到时候一忙起来,只怕学业也得耽搁了。”
程宴平这些日子在家也闲的发慌,虽说日日都有孩子们来家里问他课业,他也时常去回春堂跟何常明学医术,可日日在家里,赵吼又总是爱欺负他。
倒不如去学堂来的清静些。
只这样的话他可不敢跟赵吼说,免得他以为他厌烦了他似的。
镇长见程宴平答应了,便挨家挨户去通知了。
赵吼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汗,他先去井边洗漱了一番,进屋的时候道:“刚才是谁来了?”
“镇长来找我说学堂的事情。”
程宴平垂眸凝思着,继而朝外头望了望,眸子里升起了担忧之色。
赵吼不明所以,“怎么了?”
程宴平将刚才镇长所见,以及他所想告诉了赵吼。
“龙门镇鲜少有外人来,就算来那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我想着是不是周原朗的人已经寻着踪迹找到这里来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良久之后,赵吼才道:“你也别过分担心,哪怕周原朗将整个卫安军都带来,那也奈何不了我们。到时候只要我们往小苍山里一躲,他们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无处施展。”
闻言,程宴平倒稍稍安了心。
“这倒是其次,我就怕连累龙门镇的人们。”
赵吼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轻声安慰道:“若真到了那一步,我自然有办法的。”
大不了他就去找周原朗,他的目标是他,见了他自然也就不会为难龙门镇的人,更不会为难程宴平了。
男人的身上有浓浓的汗味。
程宴平嫌弃似的推开了他,“臭死了!”
赵吼故意使坏,臂上用了力,将人箍在怀里,两人闹了一番,气氛重又轻松了起来。
“将桌子收拾一下,可以吃晚饭了!”
晚饭就荷香糯米排骨和凉拌苦瓜两道菜。
淡淡的荷香引得人食欲大增,糯米软烂,排骨肉烂而鲜美,丝毫不显油腻,程宴平不大爱吃凉拌苦瓜,只在赵吼的劝说下,尝了一小口,苦的他舌根都麻了。
偏赵吼不觉得,大口大口的吃着。
两人静静的吃着晚饭,今儿有荤腥,按理说大黄和小黑都要围在桌子底下团团转的,偏今儿不是,大黄守在院子里对着门外不停的叫唤着,小黑更是爬到了树上。
赵吼只当没瞧见一猫一狗的异样,跟程宴平对视了一眼,如常的吃完饭,洗碗刷锅,然后洗澡睡觉。
......
夜色寂寂。
风一吹,月便隐在了云团之后。
暗夜里一团黑影灵巧的从院墙上跃下,落地无声。
鲍三隐在外头的树上多时,几乎都要被蚊子给抬走了,好容易等到屋子里熄了灯,他又在树上多待了一会儿,约莫等到屋子里的人都睡着了,才翻|墙而入。
他是傍晚时分到的龙门镇。
彼时他瞧得清楚,程宴平的手里拿着荷叶,跟一个肤色黝黑的年轻男子有说有笑的,只这男子虽长的魁梧健硕,没想到却是个不中用的。
美人在怀,居然早早的就睡下了。
真是暴殄天物。
一想到程宴平的脸,他的身上就窜出了无数道的热流。
他舔了舔唇,朝着屋内走去。
许是夏日里贪凉,正屋的门也没关,就这么大敞着,鲍三如入无人之境,举着手中的匕首,轻步走进房间内,然后毫不犹豫的朝着床上扎了下去。
他要的只是程宴平,至于那个绣花枕头的庄稼汉,死了就死了吧。
又或者,
他的心里冒起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他要当着他的面......
嘿嘿.......
鲍三的心头一阵火热,只是匕首落下的时候,他暗道一声糟糕,只是却迟了。
他还未来得及闪身,喉咙便被死死的钳住。
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响了起来。
“再动一下,老子就拧断你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