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晚是见不到那位世外高人陈道长了。反正阮棠是为了凑热闹找东西吃来的,见不到陈道长也就不见了。
阮棠只是在神|殿外面远远看了看,随意听了听,看个热闹,就转身去找好吃的了。
阮棠和温霁云一样,穿了了一身低调的下人衣服,混迹在人群里,就会被当成不知哪家达官贵人带来的仆从,总之很不惹眼。
这次他没有瞒着李忠国,和李忠国打了招呼。李忠国一开始担忧不放心,但是看看温霁云,最后还是答应了,只是千叮咛万恳求小皇帝早些回来,万一袁大将军派人来突击检查,他怕吃不了兜着走。
阮棠的肩膀上还有伤,动一下就觉得疼,温霁云不许他动那只手,特意搀着他的右手,让他肩膀的位置在走路时也不会动到一下,不会弄疼,更不会被路人磕着碰着。
上真观昨日已经参观过了,阮棠对于游玩倒不是很有兴趣,主要就是想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上真观门口的斋饭,以及手工艺人做的各种小东西,都是上真观掏腰包,客人不需要付钱,看到喜欢的东西可以直接拿了就走。
神|殿侧面有一条曲折的长廊,长廊的顶其实是花架,爬满了蔷薇花,茂密得足以遮风避雨。花架下一整排都是木桌竹椅,有不少人在花架底下坐着吹风看星星吃点心。
阮棠眼里只有吃的,在上真观提供的斋饭里挑选了几盘素点心,几个新鲜的莲蓬,递给温霁云,让他陪自己去蔷薇花架下坐着吃点心。
温霁云一手端着盘子,一手牵着他的小猫,和他慢慢地走到花廊下。
花廊四面透风,坐在廊下周围夜风习习,清凉拂面。
温霁云坐在阮棠对面剥莲蓬,把剥好的莲子一颗一颗放在盘子里。
剥了壳的莲子就像一颗一颗珍珠盛在才瓷盘里,少年白嫩嫩的手抓了几颗莲子在掌心,手比莲子更白皙细嫩三分。
阮棠把剥好了的莲子塞进嘴里,初夏的莲子,入口清甜无比。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老年的声音:“陛……您怎么在这儿?”
阮棠抬起头,只见是太尉卢时晏。
卢时晏正惊讶地看着阮棠,又看看坐在阮棠对面给他剥莲子的温霁云,抬眼往四处打量,竟然没发现一个随从。
也就是说,小皇帝只带了温霁云一个人出来。
阮棠也看了看卢时晏身边的人。除了身后跟了几个随从,他身旁还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那个男人皮肤胜过中原人白皙,一头棕色长发打着大卷,眼睛是碧色的。
阮棠觉得有一点像袁翊州,大概袁翊州那一半异族的血统,就来自于这个族?但袁翊州好歹还有一半汉人的模样,这个人则是彻头彻尾的纯正异族。
那个异族人正好也在打量阮棠。
阮棠一身下人打扮,就没打算暴露身份。他知道卢时晏是个聪明人,笑眯眯地答道:“原来是卢太尉,在下和我的朋友失礼了。卢太尉怎么也有空到这里来走走?”
卢时晏笑道:“老朽年迈体衰,自己是没心情和精力出来走的。只是奉了圣上旨意,命老朽接待外族来宾。这位破多罗少主远道自鲜卑而来,有兴趣前来法会上一看,因此老朽特意陪来。”
从见面一开始阮棠就发现,这个叫破多罗的鲜卑少主在看自己,他本没有在意,只当他和自己一样,是习惯性看一看身边新出现的人和事物。
但是后来,他发现破多罗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竟然没移开过目光,而且那种眼神是一种□□裸的打量,像是打量一件感兴趣的物品。
脸皮厚且喜欢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如阮棠,也觉得这炽热的眼神有些太刺骨,承受不住了。
直到听到卢时晏说出破多罗的名字,阮棠方才恍然大悟,想起了原文中这个炮灰少主的戏份——这个破多罗是个好色之人,早就听闻梁国皇太子温霁云乃是天下第一绝色,心中觊觎已久。
他此来名为给小皇帝祝寿,其实就是为了来睡|温霁云。而且五日以后寿宴之上,他还会直接向暴君渣攻开口说“听闻您睡到了天下第一美人,鄙人也想沾沾福分。只要能睡他一夜,日后鲜卑就与您永世为盟”。
原文里,暴君渣攻最令人发指的罪行就是,认为温霁云只是自己一件战利品,为了个鲜卑部落的友好关系,把温霁云五花大绑灌了药,送到了这位破多罗少主的床|上,给他亵|玩一夜,整得体无完肤。
从此温霁云在黑|化的道路上一去不返,加速了暴君渣攻亡|国丢命的进程。
想到这里,阮棠小心翼翼地去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温霁云。
温霁云的脸色,从未像今夜这般阴沉。
好似阴云满天,压抑着一场狂风暴雨。
——有人盯着他的小猫,看得太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温温:他吃葡萄吃到我的手手,我吃葡萄咬到我寄几的手手,四舍五入等于他亲亲了我ovo
第36章 弱不禁风
卢时晏介绍完了破多罗,阮棠看看温霁云的脸色不善,显然没有要理会破多罗的意思。
虽然他自己也不想理会破多罗,但要是温霁云和自己两个人都冷着脸不打招呼,好像说不过去。
阮棠转过头,对破多罗敷衍而不失礼貌地笑道:“原来是一位外国朋友,不要拘束就当在自己家,吃好喝好玩好。”
那位破多罗少主看着阮棠,阮棠说话时他也直勾勾盯着全不移开目光。待阮棠的话说完,他微微勾起唇,上前一步站到了阮棠面前,向卢时晏问道:“太尉大人怎么也不给鄙人介绍一下这位小兄弟?”
“这位是——”卢时晏看了看阮棠,笑道,“老朽一位忘年之交。应该是今日法会热闹,小友也过来走一走,恰好遇见。”
“你们中原有个词叫做萍水相逢,既然遇见了就是缘分。”破多罗看着阮棠,问道,“小兄弟可愿意赏脸,一起在这里逛一逛?”
如果破多罗单纯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外国友人,阮棠就算是为了尽地主之谊也不会拒绝对方这样小小的要求。
但是阮棠早就知道这破多罗是个什么人,想起原文里他对温霁云做出过的禽兽行为,就觉得令人发指,无法和这个丧心病狂的禽兽接近。
而且温霁云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好像一看到这个破多罗就天然有排斥之心。
其实当初燕梁两国实力相当,都是中原强国。燕国破梁能势如破竹,除了梁国本身内忧外患,自身也需要有强大的后援力量。而鲜卑的支持,就是燕国强大的后援力量之一。
所以现在温霁云看到鲜卑人脸色不善,确实也是正常的。
阮棠自己不想陪这个破多罗,温霁云看起来也不待见这个破多罗。阮棠抬起头对破多罗说道:“我和我朋友刚才已经逛了一圈,现在有些累了,所以在这里休息。您可以和卢太尉逛一逛,一会儿再过来一起坐坐。”
阮棠虽然客气地说着“一会儿再过来一起坐坐”,其实心里已经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只要这个破多罗和卢太尉一转身离开,他就拉着温霁云离开上真观。等这个破多罗和卢太尉逛完法会回来找,根本没可能再看到自己和温霁云。
谁知破多罗听了阮棠的回绝,竟然自己在阮棠身旁拉开一张椅子,看着阮棠说道:“鄙人刚才也走了几处,想在这里坐一会儿,不如我们一起聊会儿?”
言罢,破多罗也不管阮棠同不同意,自己就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了。
破多罗坐下后,明明周围到处人多热闹,阮棠却感觉到了冷风阵阵,凉飕飕地吹在自己周围。
“咔擦——”
一声清脆的响声从身旁传来。
阮棠寻声看去,只见温霁云手中捏着两个核桃,核桃已经在他手里被捏成了细细的碎块。
卢时晏是个有眼色的人,他看看小皇帝,又看看温霁云,也看得出这个破多罗在此时十分多余。
小皇帝本来就对温霁云很有意思,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小皇帝都对他袒护不已。如今又带着他两个人一起出行,连个随从都不多带,足以看出对温霁云有多喜欢。
这两个人显然是不愿意被别人打扰的,这个破多罗纯属横叉一脚。
但是破多罗没有离开的意思,人家好歹是个外国使臣。他又不能出言让人快走,更不可能硬拖着人家走。
卢时晏觉得气氛不对,只怕自己被扯进去,对破多罗说道:“既然贵使者要留在这里休息,老朽还想去那边拜拜神灵,那就先行一步了,一会儿再派人来接贵使者,送您会驿馆歇息。”
卢时晏说完,拍拍屁股就溜了。
之后不论这里发生了什么,都不关他的事。
破多罗坐在阮棠身边的椅子上,这回借着廊下雕花灯笼的微光,把人看得更仔细了。
这少年生得丰润白皙,不是那种有棱有角的脸型。大概因为养尊处优吃得很好,他的脸上几乎看不出骨骼感,从脸型到五官是一种珠圆玉润的美。睫毛长长的,一双大眼睛里盛着星星。
一看就是又软又甜,捏在手里很舒服的小少年。
他早在鲜卑就听闻梁国的皇太子温霁云乃是天下第一美色,他此来就想见一见那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到底美得如何。可是当他眼里映着这少年的模样,他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如果连这少年都称不上人间绝色,那么那个被世人称赞成天下第一美人的梁国皇太子,会是个什么模样。
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会比眼前这个少年更令人心动。
见到这少年之后,他就将刚刚出使燕国时决心得到天下第一美人春|宵一夜的梦想忘到了脑后。得到这个美少年,不是比别人口中的天下第一美人更好吗?
不过少年身边还坐着一个人,看起来十分不善。
虽然少年一身下人打扮不愿惹人注意,但凭破多罗的阅历和直觉,他光看眼前少年的举止和谈吐就知道,一定是豪门贵族富家子弟。
坐在少年身边那个人,大半张脸隐没在花枝的阴影里,虽灯光照不清他,但光凭感觉就知道,十分生冷,对自己十分防备。
他此时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用伤痕遍布的手指一颗一颗挑出掌心完整的核桃肉,将核桃肉分在一边,空壳放在另一边。
看他这仔细认真剥核桃的样子,估计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趁着出门想吃点好的,应该是这少年带出门保护安全的贴身仆从。
一个仆从而已,根本无权干涉主人的行动,不需太过在意。
破多罗没将那个“仆从”放在眼里,转回头对阮棠问道:“小兄弟可去过我们鲜卑的草原没有?”
阮棠摇摇头,说道:“没机会出门。”
他从穿越以来不是被匕|首插心口就是被长刀砍了肩膀,连京城都没离开过,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这个西山行宫。什么鲜卑的大草原,他连听都没听过。
破多罗心道,这果然是个高居京城深宅大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少年贵公子。
这样的少年,以他破多罗的丰富经验,要得到手,可比拱一颗小白菜容易太多了。
“我们那儿有很多好东西,与中原都不同。小兄弟没有去过真是太可惜了。”破多罗胸有成竹地笑道,“不过鄙人下榻的驿馆,正好带了我们盛产的羊奶酒,风味与中原的酒全不相同。鄙人与小兄弟一见如故,不如请小兄弟与我回去一起饮酒寻欢作乐如何?岂不美哉?”
昨晚陪温霁云喝酒误事,阮棠已经喝出了阴影。更别说是这个禽兽破多罗的邀请,阮棠笑道:“今日也很想去,只是我这朋友最近身体不好,多日卧床不起,今日好不容易陪他出来走走,我还得陪他回去休息……多谢邀请,下次一定。”
温霁云淡淡地看了阮棠一眼。
这小猫自己身体不好需要他陪,倒是被这只死要面子的小猫说反了过来,成了他弱不禁风需要人陪。
虽然如此,这毕竟是小猫拒绝人的借口。他听到小猫为自己拒绝了那个鲜卑人,心中暖融融的,像是有一只小猫盘卧在心里。
忽然,一只手在阮棠面前摊开,伤痕交错的掌心里,躺着一大把去了壳的核桃肉。
阮棠看了温霁云一眼,在他手心里抓了一半,将剩下一半推回给他自己。
人家温霁云辛苦了这么半天,总得给人家自己留一半。
“你身体不好,自己多吃点。”阮棠对温霁云挑了挑眉。
温霁云低头吃了阮棠推回来的一半核桃,配合地轻轻咳了几声。
“咳咳……”
阮棠听到温霁云咳嗽,连忙亲自给他水杯里倒满水,递到他手中,还关心地拍了拍他的背。
温霁云真给力,给个暗示他就懂,终于有借口可以离开了。
“看看,说不要出来你非要求着我陪你出来凑热闹,自己得病心里没数吗?”阮棠一边看着温霁云喝水,一边假意数落他,回头对破多罗笑道,“我这朋友身体不好不能吹风,我还是把他送回家吧。”
说着,阮棠拉起温霁云的手,头也不回地迈开步子:“先行一步,告辞了。”
“小兄弟——”阮棠刚迈开步子,一只手竟从身后抓住了他的手臂。
除了温霁云和李奉君,这是阮棠被第三个人捏过手臂。
不同于李奉君的小心翼翼,温霁云的温柔克制,抓住阮棠手臂的那只手大而有力,毫无克制,只为把他抓住,几乎捏断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