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万分顺利的事,还曾亲口答应过谢如琢,现在的结果虽然说不上坏,但确实未达预期,沈辞和离开衡川时的许自慎一样生气,不去江北,也没回京,处理好衡川的布防,绕路从宁崖东北那一带熟悉的狭长边界穿过去找岳亭川会合。
岳亭川也没想通为什么要跑来找他,这人来了之后还一句话不说,带着所有兵马就开始清扫衍王在中南和东南的一些零散势力,虽然他没见识过许自慎在淮西是怎么收拾衍王的,但他觉得应该和现在的沈辞是一个路子,誓要把衍王折腾死。
这般一想,还有点心疼衍王,想安安静静过个冬都不能,在淮西被追着打了一个月,在宁崖还要再被追着打一个月。
问及沈辞干嘛非要在回京前还要揍一顿衍王,沈辞拧着眉煞气颇重地回道:“烦。”
岳亭川无言,只能说衍王还是自认倒霉吧,这两个月很有些无妄之灾的意思,两个有气没处撒的疯子都把怨气发泄到他这儿来了,上辈子大概是欠了两位不少钱,这辈子还要被追着讨债。
十二月初,宁崖在沈辞的清扫下,除了西南都已收回,衍王是彻底不敢动了,龟缩在西南成日战战兢兢,得知沈辞偃旗息鼓,在准备回京事宜,而许自慎也回了坪都处理乱七八糟的朝堂时,听闻是长舒了一口气,甚至想好好庆贺一番。
至此,历经四次南征,从禧宁二十三年到隆兴二年末,大虞收回了池州千桓山脚下的三州四县和西南方的吉渊县,抛开衡川与宁崖中间的那一道边界,还有宁崖的西南一角,收回了几乎整个衡川和宁崖。
在当初北上乐州时,众臣约摸从未想过仅仅用了两年时间,他们就能差不多收回两个布政使司,而这两个还是至关重要的两个,接下来再要打,要么往南打江北,要么就直捣池州,先收故都,再平江北。
许多人都说,复国大业已完成了大半,不管大家平日为了利益吵过多少架,但面对如此好事,人人路上相见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神情。
大军已定下十二月二十九一定回京,谢如琢顺势跟着定下年三十宫中设宴庆贺大捷。
十二月的乐州已三不五时要飘下雪,从月初开始,京中就热闹不已,各处衙门忙着年终收尾,而宫中在忙着置办年节的同时,也在忙着接见各地官员入京述职,其中还包含了北疆四位总兵。
月初,裴元恺、吴显荣和齐峻茂都先来过了,谢如琢也没和他们多说什么,除了吴显荣留在宫中过了一夜,听闻是去探病太后,另两位是当天来当天就走,一刻没留,宋青阁迟了几天来,他和朝廷关系没那么紧张和疏远,和其他入京述职的官员一样,待了好些天。
谢如琢也表现出了对宋青阁的亲近和信任,日日都要请人来宫中相谈,这日宋青阁要走时,谢如琢想起一事,道:“将军不必这般避嫌,难得入京一趟,也多去和青来还有卫央见见面,听说前面青来入宫办事,现在应该也要出去,将军可以和青来一起走。”
宋青阁入京后,谢如琢听说他只跟宋青来还有卫央草草见过一面,平日私下里也没去找过彼此,谢如琢倒还挺不好意思,只能感叹宋老爷子家教也太严了,把宋青阁教得这么一板一眼,宋青来果然是宋家的一个例外,不知道是怎么长歪的。
同谢如琢道了谢后,宋青阁出了永宁宫,在去宣平门的路上果然见到了宋青来。
锦衣卫的下属们见是宋青阁,都很识趣地先走一步,留他们两兄弟说话,宋青来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开了几句玩笑后,问道:“你昨天去找兵部的人了?”
宋青阁扫了眼四周,确认四下无人,低声道:“嗯,元翁这个新政真是要命,六部和各地都有交集,什么事都离不开六部,他这简直是把整个大虞的银子开支都缩了一半。”
两兄弟个头是差不多高的,但眉眼不太像,面庞依稀能看出一点相似的轮廓,到了走路的姿势又差了十万八千里,宋青来双手垫在脑后,走得悠闲自在,像个出来逛街的少爷,路过的人要是再看一眼身旁走得腰背挺直如在军中的宋青阁,大概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爹教出来的。
“所以今年军费没那么多了?”宋青来明白兄长说的是什么,北疆的钱说到底还是要靠户部每年拨银子,这笔军费是要精打细算过一年的,往年六部都没这么如临大敌,北疆四位总兵入京往兵部和户部跑一趟,吃顿饭送点礼,再你情我愿地做点交易,每年的军费必然都是很可观的。
但今年不同往年了,不管是户部还是兵部,在孙秉德的新政施压下,谁也不敢乱来,这两日干脆关门谢客,把那些入京述职想要套近乎的官员都拒之门外,生怕自己要被孙秉德揪住,在这节骨眼上被拿来杀鸡儆猴。
宋青来皱皱眉,道:“那为什么裴元恺他们没什么反应,就那样走了?他们不要钱了?”
“他们又不缺钱,少一点钱死不了。”宋青阁不知为何总觉得鼻尖能闻到一股清淡的香味,像是宋青来身上的,但也没太在意,冷冷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宋家有多穷,少一半的钱你让我到哪儿去补?还要不要吃饭了?”
宋青来叹了口气,想着除了裴元恺他们,大虞真是人人都穷,皇帝都穷得听闻这几个月没添置一件新衣,天天吃糙米饭和青菜豆腐,这究竟是多惨的一个国家,道:“没其他办法了?”
“你说开中?六部连银子都不敢动手脚了,谁给你冒这个风险。”宋青阁眉间不自觉拧出了三道褶皱,这些天已经要愁死他了,“我也不求和往年一样的银子,至少再多给我三成,不然真的活不下去。”
宋青来知道朝廷其实给北疆的军费、兵器、粮草都很有限,如果按需供应大虞是真的要垮了,因而北疆四位总兵不得不自己去想办法走地下交易的路子搞来需要的东西,但买这些东西还是需要钱,而且需要很多钱,朝廷知道自己没这么多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和陛下说一说?”宋青来也不知道怎么办,“啧”了一声,“算了,陛下也没钱,想给你都拿不出来。而且陛下答应元翁不插手新政,应该不会掺和这些事。”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元翁为了推新政费了这么大劲,这是第一年,银子肯定控得最紧,这事吧,真的难。”
宋青阁留在京城没急着回去也是觉得没脸回去,明年可能要吃不饱饭,这种事让他怎么回去告诉大家?
“不行,你必须给我去想想办法。”宋青阁自己没辙了,只能盯住宋青来,“你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这点事总要给我摆平吧?”
宋青来险些吐血:“你不能这样啊哥,什么叫这点事?我又不是宝钞提举司的,能给你随便印银票不成?不是,就算我是宝钞提举司的,也不能给你随便印啊!”
作者有话要说: 老许:我好烦,我好气,想打人。
小沈:我也好烦,我也好气,想打人。
衍王:???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
*
宋青阁:想要扎布苏当我弟弟呢,或者小裴也可以呢,就是那种可以随便提款的弟弟
宋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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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发现秘密
宋青阁面无表情看着他, 眼里写着“我不管,我不听, 你必须给我摆平”。
“诶,你不如去跟裴元恺借钱,反正他有钱,或者吴显荣?”宋青来试图提听上去很有道理的建议,“你帮他们打一次仗嘛,换点钱也不亏?”
宋青阁忍下想打他一顿的念头, 咬牙道:“你不知道陛下对他们有多戒备?我去和他们做这种交易,你是想要我死吧。”
宋青来见势不妙,果断跳开一步,免得他哥一激动要揍他,想了想,道:“行吧, 我想想办法, 不一定能成。”
这事确实不好办, 宋青阁闻言也没再多说。
两人又说了几句家里的事,宋青阁还是总觉得鼻尖有股似有若无的香味,皱眉道:“你身上沾了什么东西?像……”他思索了下, 不确定道, “兰花香?”
宋青来表情霎时僵硬,心道:我自己怎么没闻到?昨晚的味道到现在还没散?不能这么持久吧?还是说经常待一块就沾上了?
刚胡思乱想了一番,宋青阁在旁边又嘀咕着补了一句:“这味道还有点熟悉……”
宋青来表情更僵硬了。
气氛一时无端沉默, 宋青阁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宋青来, 问道:“不走吗?”
宋青来一边想着“现在告诉他哥事实会不会被打死”,一边又抬起袖子凑到鼻尖闻了闻,无奈真的什么味道都没闻出来, 不禁腹诽了一通他哥的狗鼻子,咳了一声,道:“走,当然走。”
这种味道当然不会是无缘无故沾上的,宋青阁知道宋青来平日常会去那种地方应酬,而且这岁数了有走得近的姑娘也正常,这种事他素来不多问,爱找谁找谁,能注意分寸就好,看宋青来明显不愿说,他也当作前面什么话都没说。
反复打量了兄长的神色后,宋青来确信兄长应该是没多想,松了口气,但因为心虚一下又不敢再说话,于是两人就一直这般沉默地从宣平门走出了宫,而后遇到了一个人。
宋青来万分后悔,想着就不应该和宋青阁从宣平门走,他都忘了,东厂他娘的在宣平门。
他们遇到的人正是要进宣平门的何小满,约摸何小满也没想到会遇到他,身边还有个宋青阁,和他四目相触时目光有几分尴尬,两人静静对视几眼,又赶忙一齐撇开目光,装作不是很熟的样子。
和宋青来这种性子大大咧咧还不会看人脸色的人比起来,宋青阁堪称心细如发,而且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么些年,不得不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就算从前不心细现在也练出来了,他在这两人甫一对眼就感觉到了古怪,好端端的互相用这种眼神盯着对方看做什么?
具体是什么眼神他也说不上来,但互相看的那几眼就是颇有些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味道。
不是他有问题,就是这两个人有问题。
在宋青阁的印象里,何小满是不会做出遇到自己却不打招呼,甚至连句话都不说只是干站着这种事,他愈发觉得哪里都有问题,蹙了蹙眉,主动打破沉默:“督主是进宫还是回东厂?”
何小满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放在以前,他遇到宋青阁绝不会这个样子,但今时不同往日,昨晚还刚和宋青来做过一些不能说的事,此时再见到宋青阁下意识就不知所措起来,他又向来面皮薄,对这种事十分敏感,总觉得宋青阁看自己一眼就能看穿所有事,而他早已无所遁形。
“我……”何小满吞吐了一下,平复了心绪才道,“去东厂。宋总兵是又去见了陛下?”
宋青阁点头道:“嗯,刚从永宁宫来。”他余光淡淡瞥了眼见到何小满后也跟着不说话的宋青来,“不和督主打个招呼吗?”
宋青来也如梦方醒,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表现怕是哪里都透露着“有鬼”,而他哥心思这么细的人肯定看出来什么了。
要完。
何小满的神情也是一副恨不得要立刻溜走的无地自容,宋青来靠着自己那点厚脸皮轻咳一声,挂上礼貌的笑意:“卑职见过督主。”看宋青阁似乎没有其他话要说,又立马补道,“督主是不是还有事?那督主您先慢走,卑职告退。”
宋青阁一脸疑惑地看着刚打完招呼就要告辞的人,但他很少入京,与何小满也说不上熟,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闻言也对何小满点了下头:“督主慢走。”
何小满:“……”
两兄弟都合起伙来送客了,何小满也就更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同宋青阁告了声别,今日虽没下雪,但地上还有不少雪化后的痕迹,即使宫门附近都有人收拾打扫,但还是免不了湿滑,何小满皱皱眉,最后还是选择从宋青阁身侧相对干净的一块地方走过。
化雪的清寒冷气中掺入了一点淡香,宋青阁眉头皱得更紧,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何小满离去的背影,鼻尖那股兰花香终于慢慢消散。
怪不得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宋青阁审视着低头沉默的宋青来,问道:“在京中这么久,和督主不熟?”
“啊,还好吧。”宋青来提步先走为上,“也没有那么熟。”
宋青来回家去了,宋青阁与他半道分别,沉着脸转头去找了卫央。
年底卫央的事也很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还在北镇抚司处理积压着的案子,看宋青阁一脸严肃地主动找上门,以为是出了大事,屏退了下属,问道:“出什么事了?”
宋青阁和他二十多年的交情了,也没那么多废话,在客座上坐下,眉心还有道褶子,似是遇到了极其烦心的事,平顺了一下气息,才冷声问道:“宋青来跟何小满是怎么回事?”
“什么?谁和谁?什么怎么回事?”卫央茫然得以为自己是在听这人讲天书,饶是少有表情的人也愣怔得连问三句,跟着皱眉,“你说宋青来跟谁?何小满?他们有什么事?”
宋青阁仔细看了看卫央的神色,确定这人是真的还什么都不知道,再想想卫央也从来不会说谎话,道:“既然不知道就帮我去查,这两个人肯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