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用刀[古代架空]——BY:四字说文

作者:四字说文  录入:10-01

  薛兰令终于松了手。
  刀被他拔出。
  血流得不少,将黑衣浸出一片湿意。
  他收刀后退,段翊霜脱了力,脚下不稳,狼狈地瘫坐在地。
  疼痛让人连抬眼都很困难。
  段翊霜想,这不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却是自己最不想狼狈的时候。
  他额上虚虚冒汗。
  薛兰令绕过来,站在他的身前。
  薛兰令取下了面具。
  惊心动魄的感觉何等明显,那张脸总轻易让人沦陷。
  可段翊霜忽然觉得,自己难得清醒。
  在这凄凄寒风吹拂的夜色里,段翊霜的声音也有些冷:“薛兰令,你想要什么?”
  “你想我回答什么?”
  “……这不是我要回答的问题。”
  “哥哥总是在怀疑我,”薛兰令柔柔笑语,“是你说想要探查七刀门的秘密,所以我今日才会站在这里——若非如此,我又为何要留在七刀门?”
  段翊霜道:“我不认为你我之间的关系,能让你做出这种事情。”
  薛兰令道:“我们关系很不好吗。”
  段翊霜道:“至少谈不上好。”
  薛兰令道:“所以你喜欢猜我的想法,因为你至始至终,也不肯相信我的为人。”
  “这与你的为人无关,”段翊霜道,“只与你我本身有关。”
  薛兰令问:“你以为我留在七刀门是为了什么?”
  段翊霜道:“你要什么?这里究竟有什么是你非常想要的东西,以至于你非要留在这里不可?”
  薛兰令道:“哥哥还是不信我是为了你。”
  段翊霜道:“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我,就不会有这一刀。”
  顿了顿,段翊霜缓了语气,他轻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薛兰令沉默许久。
  那双眼睛盛着月光,粼粼如水波。
  段翊霜就在眼底。
  他俯身,探指揭下了那张面具。
  段翊霜的脸有些苍白。
  名震江湖的无瑕剑竟能如此狼狈。
  不沾污秽的白玉满沾污秽。
  眼尾有绯红的颜色。
  ——却依然清冷如霜雪。
  薛兰令笑了。
  他笑得很淡,所以看不出那是个怎样的笑容。
  他的声音也很温柔。
  薛兰令道:“段大侠,不管你信不信——这七刀门里,没有我要的东西。我真正要的东西——在你的身上。”
  他一语落定,夜风比这两句话更沉。
  作者有话说:
  教主一共划了小翊三次。
  快要出场的神助攻:渣男、渣男啊!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神助攻:做得好啊!
  小翊:?
  神助攻·春秋谷主·神医·有琴弘和:(一脸深沉)爱情,往往发生在你图他好看,他图你好吃的时候。
  小翊:吃人是不对的。
  有琴弘和:ysy qs
  教主:但是好吃。
  有琴弘和:nsdd kdl kswl
  教主:做个正常人好吗。
  有琴弘和:诊金八万两概不赊账没有折扣。


第三十一章
  段翊霜与薛兰令失去了联系。
  再醒来时,他已身处一家客栈。
  客房里很整洁。
  推窗望外,有一条窄窄的小巷,看过许久也不见行人经过。
  这家客栈显然十分偏僻。
  却不是段翊霜自己选的。
  是薛兰令带他来到这里——趁他晕沉昏迷的时候。
  而那个夜晚。
  无论是风或月,人与刀,都已是遥遥七日前的事情。
  ——段翊霜已在客栈里停留了七天。
  他初醒转时,还曾想过要不要回去。
  可纵然回去他又能做些什么?这个问题已不用问,也知是没有答案的。
  段翊霜只得留了下来。
  他褪去伪装,没了那遮挡容颜的面具,人便又是那个光彩夺目的无瑕剑。
  七刀门行事隐蔽,段翊霜近日来探寻与之有关的事迹,信息寥寥,几近于无。
  对于灵门城的许多人而言,他们只知道天鹤府与神梦阁,就连吹雪会也只是偶有耳闻,不曾切实见过。
  他有心探听真相,可真相并不是轻易即可探查。
  段翊霜却从未想过要离开。
  他偶尔会去春秋谷中采药。
  薛兰令的那两刀,一刀在肩上,一刀在右腿。
  一个能让他难以握剑,一个能让他不良于行。
  刁钻得很。
  这伤其实并不算重。
  但段翊霜是不能去看大夫的。
  ——他的名声太响亮,若受伤一事传了出去,只是节外生枝。
  本来不太麻烦的事情会变成麻烦。
  段翊霜便忽然想起了春秋谷。
  春秋谷里晾晒的药草虽已不能再用,但依然有还未被采摘研磨的药草。
  段翊霜就在天气晴好时进谷采药。
  但今日不同。
  他的指尖将将触碰到一株药草,头脑却骤然昏沉,教他呼吸都不可控制地急促起来。
  心慌。
  心跳得极快。
  这种感觉像是濒死一般,像是什么重重压在了身上。
  喉间堵着口气。
  段翊霜恍恍惚惚抬起眼帘。
  他半跪在地上,手似在支撑自己。
  ——可他却明白,他的力气在逐渐失去,他快要栽倒下去。
  药草是有香味的。
  是清香,比较淡。
  可这种香味被他嗅去,他更觉得头脑昏沉。
  他至始至终没有感觉到痛意。
  只有沉闷、压抑,无可排解,又没有源头。
  这压抑的感觉越来越多,越来越沉了。
  从内而外、从上至下。
  好像每一节骨头都要被就此压断。
  段翊霜闭着眼睛。
  他牙关紧咬,颤抖着手指,拔出了自己的剑。
  剑紧在泥土里。
  他想要竭力站起,想要离开。
  ——至少去到一个有人的地方,至少要活下去。
  这沉闷压抑让他心都快要停下了。
  可想要站起谈何容易。
  段翊霜忽然觉得自己走投无路。
  他分明受过许多伤,也有过九死一生的险境。
  却从没有这么一刻,如此无助。
  好像伤口也开始泛疼,那两刀带来的冷意再次蔓延进五脏六腑。
  疼到已分不清自己在为什么而疼。
  段翊霜死死咬牙,到底借着嵌在泥里的剑站起了身。
  然而这一瞬他也没能多做坚持。
  他很快踉跄着,又跪倒下去。
  汗水盈在睫羽上,像蒙了层极轻极淡的雾。
  段翊霜又闭上了眼睛。
  身后忽而响起一串脚步声。
  有衣摆扫过草丛的声响,也有叮铃叮铃的声音响起。
  他恍恍惚惚,想要回头去看。
  却没能做到回头。
  段翊霜一头栽倒下去。
  枕边的天光很亮。
  段翊霜躺在竹榻上,睁开眼时,入目所见,皆是竹枝青影。
  屋中有浓郁泛苦的药香。
  他迟迟没有动。
  这是个陌生的地方,他却也见过这里。
  他被薛兰令带来此处,见过一张字条。
  ——他还在春秋谷里,在春秋谷主人的竹屋之中。
  窗棂青竹,寸寸枝叶,都与他初次来时完全相同。
  段翊霜怔怔看了半晌。
  他慢慢坐起了身,走下竹榻,微眯着眼睛去看明亮的天光。
  天光刺目。
  段翊霜遥遥看罢,心口依旧似压着巨石般沉闷。
  他便伸手去推开屋门。
  然而他还没能将这道屋门完全推开,便有人先一步拉开了房门。
  那是道翠绿的影。
  很快的,没有任何迟疑,也谈不上有多友好和善。
  那双手的主人轻易在他肩上落下两指。
  段翊霜上半身不可再动。
  那人又将他推回竹榻上坐下,再一转身,衣摆轻撩,闲闲落座在一旁的摇椅。
  摇椅摇摇晃晃的。
  那人眼眸含笑,衔着翠色流苏的簪子斜斜簪在髻上,衬得面如白玉,人如花影。
  若这般情景就放在平常时候。
  段翊霜不会这么轻易认出眼前人的身份。
  可现在不是平时。
  而他就在春秋谷里,在有琴弘和的竹屋之中。
  ——眼前这个懒坐竹椅,如竹似水的人影,唯有一个身份。
  春秋谷的谷主。
  薛兰令所谓的年少至交。
  ——有琴弘和。
  据说他能解天下奇毒。
  他就是段翊霜的一线生机。
  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段翊霜却有些近乡情怯。
  他们长久沉默着,竟在这对望里,一直未能交谈。
  最终还是有琴弘和先开了口:“这位朋友,我虽说有事出谷,却还是这谷中主人,你不问自取,盗用我谷中的药草,是否非君子所为?”
  段翊霜愣住。
  段翊霜道:“……我不知有这个规矩。”
  “不知规矩?”有琴弘和面带笑意,声音却有些冷,“这是春秋谷,谷里的一草一木,皆是我的财物。你在我这里采药,就是在偷我的东西——且不说这是不是规矩,单就这不问自取,我便有的是道理让你再也回不去。”
  有琴弘和是真的在笑。
  他笑着说这样的威胁,云淡风轻,又习以为常。
  段翊霜道:“……我——”
  一句话停在齿间,道不出,又咽不下去。
  有琴弘和问:“你什么?”
  段翊霜迟疑片晌,终究道:“我之所以能进到这春秋谷里,是因为带我进谷的人,是薛兰令。”
  有琴弘和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
  他道:“带你来的人是薛兰令?”
  有琴弘和似还有些不相信:“带你来的人真的是薛兰令?”
  段翊霜道:“的确。”
  有琴弘和骤紧眉心,他似是信了,又好似全然不信。
  可他到底伸出手来,只掷出两枚盘中青果,便轻易解开了段翊霜的穴道。
  有琴弘和轻声感慨:“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薛兰令还会带人来见我?”
  他如此说罢,忽而站起身,行到竹榻前。
  有琴弘和躬身俯近。
  这般距离不算很近,比之薛兰令偶尔的靠近,要远上不知多少距离。
  可段翊霜却退了。
  退得很快,离得更远了些。
  有琴弘和的眼尾有些下垂,让他有些慵懒、漫不经心。
  他的嘴唇却带着笑。
  有琴弘和道:“你说,是薛兰令带你来的。”
  段翊霜道:“是。”
  有琴弘和问:“那你可知薛兰令是何身份?”
  段翊霜道:“他是魔教教主,飞花宗的宗主。”
  这完整的答案,教有琴弘和眨了眨眼睛。
  他笑道:“不错,他是魔教的教主,飞花宗的宗主,可我要问的,本不是这么个问题。”
  段翊霜一时愣怔。
  有琴弘和直起身,道:“只这个问题的答案,依你如今所知,怕是答不出来——不过也是。他虽能带你来见我,却到底还是他自己。”
  “等他何时愿意告诉你他的身份了,你便知道,我究竟在问些什么。”
  段翊霜久久不能开口。
  这似是而非真真假假的话语,教人难以在瞬息间摸清底细。
  段翊霜只能看着有琴弘和眉眼带笑地抚摸竹枝。
  有琴弘和道:“对了,你到底是谁?”
  段翊霜没有想隐瞒自己的身份。
  除了极特殊的时候,他不得不隐藏自己。
  大多时候,段翊霜都不惧怕说出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名字。
  ——因为他活得足够坦荡,他问心无愧。
  他不觉得自己光彩夺目的名号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就要站在光里。
  段翊霜也就极坦诚:“我叫段翊霜。”
  ——行走江湖的人都会知道这个名字。
  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
  是恃强凌弱之人,还是锄强扶弱之人。
  ——所有人都会知道段翊霜这三个字。
  有琴弘和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不是与世隔绝的隐士高人。
  他明白江湖上的很多事情,也了解太多人的秘密。
  但这是他和无瑕剑的第一次相见。
  若在今日以前有人同他说,薛兰令会告诉无瑕剑春秋谷的所在,他只会觉得可笑。
  但今日,他已切切实实看到了段翊霜。
  ——有琴弘和不会怀疑段翊霜在说谎。
  因为段翊霜不适合说谎。
  也没有什么满口谎话的人会不懂得隐藏。
  段翊霜足够坦诚。
  有琴弘和叹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无瑕剑。”
  “虚名罢了。”段翊霜道。
  有琴弘和道:“这不能说是虚名,因为天底下没有多少人能拥有你这样的虚名。”
  段翊霜道:“可我未必需要。”
  有琴弘和淡淡笑过,又道:“薛兰令之所以告知你春秋谷之事,想来,是为了你身上所中的毒?”
  段翊霜心底一惊。
  有琴弘和的声音是带着笑意的。
  落在耳里,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有琴弘和慢慢道:“你身上的毒没有名字,因为它很奇怪,没有人知道它是谁研制而出,只知道身中此毒的人,必然会死,药石无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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