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沿着掌心纹路慢慢滑下去。
郁白忽然打了个哆嗦,突如其来的寒冷令他情不自禁贴紧了赵钧的身体。灼热的温度给他带来了出乎预料的舒适,让他忍不住想靠近,想肌肤相贴,想骨血交融。
赵钧近乎狂热地吻他,由浅入深,攻城掠地,横冲直撞闯入郁白唇齿之间,直教他喘不过气,拼命推搡。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心口针扎一样的刺痛熄灭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如火漫卷的燥热情动。
聊胜于无的亵衣被轻易剥去,赵钧温柔地吻了他的唇,黑发擦过郁白的脸庞,痒酥酥的。
他熟悉这具身体如同熟悉自己掌上的纹路。他熟悉它最敏感的部位,熟悉它情热心动时的模样,也知道怎样做会让它彻底沉沦欲海,无力挣扎。
在过去两年间,他已经同这具身体缠绵交欢过无数个日日夜夜。
身下的少年嘴唇染的水红,黑发散在脑后,如同温暖海洋中随波逐浪的茂盛海藻,随着海水起伏而婀娜起舞,而它的主人是海底深处的精怪,用看似天真无邪的眼瞳,无知无觉地勾走满是贪欲的魂魄。
殿内灯火摇曳,影影绰绰的幔帐中,赵钧覆下身来,在他身上投下一片阴影。郁白恍然有种错觉,似乎在很久之前,他们也曾如今日这般,在昏暗而奢靡的角落里抵死缠绵。
……
“李公公,金蝉出状况了。”乾安殿外,蓝桥提着白玉蛊球,开门见山,“我必须进去照看。”
“小殿下且慢。”李德海温和道,“不管什么状况,总是陛下愿意的,不劳咱们这些人费心,小殿下觉得呢?”
“但……”
李德海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小殿下,请回吧。”
……
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赵钧静静凝视着臂弯中沉睡的少年,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阿白,你是我的了。”
第30章 我可以相信你吗
次日夜。
小狮子猫立在屋檐另一头,好奇地望着对面许久未见的人。
郁白勾勾手指:“过来。”
毛茸茸的家伙扑了郁白满怀,滚圆的脑壳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屋顶坚硬的砖石有些硌人,郁白选择性忽视掉身下异样的感觉,挠挠猫耳朵:“怎么胖了这么多。”
“你倒是雅兴。”
听见身后的声音,郁白头也不抬地继续挠猫耳朵:“陛下如此举动,不怕被史官记上一笔?”
“难为阿白这时候还替朕想着。”半夜不睡爬房顶的皇帝陛下撩衣坐下,“还疼吗?”
赵钧呼出的气息落在郁白耳畔,立刻勾起了他昨夜的回忆。那些混乱交缠的光影一闪而过,郁白默默朝外挪了挪:“不劳陛下挂心。”
“阿白。”赵钧无奈又亲昵地唤他的名字,“别这样。”
郁白没答话,倒是小狮子猫抖着耳朵,长长地喵了一声。赵钧伸手从郁白怀里抱过猫来,又道:“阿白。”
那尾音有些怅然的意味。郁白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陛下要我怎样?”
“不要你怎样。”赵钧放缓语气,“只是怕你难受。你一早便要走,还没来得及让太医诊脉。”
诊脉?你还怕我怀孕不成。堂堂九五之尊放下身段低声下气地哄人属实难得,只是郁白明显并不领情:“多谢陛下,不必了。”
然后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赵钧赶紧解开外袍给他披上:“先下去好不好?夜晚风大,你今早有点发热,别着凉了。”
发热是怎么发的,你心里没点数吗——赵钧却似看出郁白心思,道:“那蛊是不是我下的,阿白不会看不出来吧?”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顺手给郁白系紧了袍子,两人离的越来越近,就差把人裹到怀里去了:“朕冒着被你误会的风险替你解蛊,阿白却这般误会朕,着实教人伤心。”
郁白:“……”说的好像你吃了多大亏似的。
“下蛊这件事朕必定彻查,只是现在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赵钧手中有两个香囊。
以任何人的视角来看,两个香囊都丑的千姿百态一塌糊涂,除了名字基本跟香囊扯不上关系,属于送人都没人要、集市上售卖还要倒贴的那种。
“朕缝这东西缝了半月,也没好意思找绣娘讨教,便成了这副模样。”
香囊悬着的朱红璎珞在风中拂动,郁白轻轻地哼了一声:“又没人逼你。”
他低低头,看着赵钧将香囊细细地系到他腰间。不经同意便如此做分明是流氓行径,赵钧低头摆弄璎珞的模样却莫名庄重。
“赵钧。”
“嗯?”
“你是皇帝。”
“我知道。”
郁白不再多说。
你是皇帝。你会有妃嫔,有皇后,有子嗣。这些都不是我能代替的。我虽是庶子,也不能与人为妻,辱没家门。你是九五之尊,更不能娶男子为后,为天下侧目。
衣角在夜风中舞动,失眠的雀鸟在枝头轻鸣。郁白下定决心般道:“我不要留在这里。”
赵钧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压抑太久的劣根性蠢蠢欲动,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冒出无数堪称肮脏龌龊的念头,喂药也好囚禁也罢,他要掐灭郁白所有的疑虑,让他彻彻底底信任自己,一言一行都围绕着自己而存在。
但他终是忍住了。
他少时曾养过一只海东青,后来不服管教,绝食而亡。在情绪方面,人或许比动物更激烈。
赵钧听见郁白近乎执拗的重复:“我想离开这里。”
我似乎熟悉这宫里的一草一木,我想从它们身上找到自己过去的两年,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空白的让人怀疑那两年是不是真实存在。
所有人都告诉我该留在宫里才能找到遗失的记忆,可是我心底却有股声音隐隐说,回头,他们在骗你。必须离开长安,离开这九重宫阙,你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
“阿白。”赵钧出声打破沉默,“别怕。”
郁白摇摇头,整张脸埋在膝盖中:“赵钧,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知道我没资格同你说这些,但……”
“你有资格。”赵钧温和却不容置疑地打断他,给他捋了捋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我知道你是认真的,我也是。”
郁白被他拉进怀里,闷闷无声中听见长长的叹息:“阿白……如果我不是皇帝了,你可就要跟着我过穷苦日子了。”
只此一句,恍如惊雷。
。
温暖的怀抱里,郁白忽然想起了天麟府府主,那个行刺之后还能逃出宫的刺客。
天麟府再厉害,毕竟是江湖门派,如何与皇室抗衡?赵钧既已知刺客身份,又早知刺客行动,为何还会放任天麟府府主行刺后又成功离开?
那就是试探。试探……试探之后呢?为何穆王府迟迟没有动静?郁白心中忽然冒出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不待多思,赵钧便印证了他的猜测。
“如若朕要传位,穆王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他平日表露出来的素无野心,倒没料到会是他接应那天麟府府主。他既有此意,朕也愿成全他,总好过魏良时那种只知风花雪月的败家子。”
“可是……”郁白哑然。
“是啊,他不惜铤而走险找江湖人刺杀朕,朕未追究他,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月色下赵钧的神色沉默柔和,“只是朕若要离开,总得把这皇位交接好。”
“阿白,我知你不喜皇权倾轧,更不愿终生困守宫城,可若朕是皇帝,那便必须担天下之责。再给朕一些时间,朕……我会把皇城清理干净,交给值得托付的人。”赵钧面容肃然地凝视着他,“但是阿白,你该知道,我这样做是有条件的。”
“所以,你喜欢我吗?”
郁白忽然便慌乱了。他望着月亮,没有回头:“不。”
“真的?”
郁白不再说话。半晌才道:“你好烦。”
赵钧笑起来,有点强硬地掰扯过郁白的肩膀:“谁让某个小崽子不说实话。”
轻柔的吻落在郁白额头上。两人面对面相拥,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夜风似乎冷了下来,赵钧伸手把郁白抱得更紧些,清晰地感知到那人剧烈的心跳。
赵钧深深地吸了口气,将郁白抱的越发紧。
两年纠缠如同大梦一场,而今似乎方是清醒的归途。他承认自己犯下的所有过错,也承认他为了这个月夜而布置的一切手段。
比如放任天麟府府主的行刺,只为一场并不真切的“救命之恩”;比如让凤十一和余清粥明里暗里地传话,将那本不重的伤描述的如同绝症惹郁白忧心;比如在已经察觉到郁白动心后,还故意在他面前提起蓝桥并与之同去;比如让李德海奉上的“郁菀”的书信,用这低劣的伪造手段打消郁白的疑心。
甚至,包括刚刚在如镜明月飒飒清风下,他庄重如同誓言的承诺。
他也承认,最初的他对郁白并无什么一往情深,或许见色起意更为真实。惯居上位者习惯了掌控和绝对服从,遇到桀骜不驯之人便更想驯服,而少年的夺目风采、俊秀姿容、与死寂皇宫格格不入的生机,毫无疑问便愈发令人心驰神往。
但这些都无所谓。
不管过程掺杂了多少谎言,他只要结果。至于谎言的修补——谎言之所以成为谎言,是因为有人发现了其间漏洞。可是,假若这个谎言天衣无缝到根本令人察觉不出呢?
诚如郁白所说,他是皇帝。真相始终在他手中。
现在他只需要知道一点。那就是,郁白是他的了。
他听见郁白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赵钧因此直视着郁白的眼眸。他一字一句道:“明月为证,绝无妄言。”
作者有话说:
不要相信他啊(???︿???)
第31章 “如此美玉,可惜叫人捷足先登。”
当赵钧和郁白二人在荼蘼春日中相拥而眠的时候,似乎一切尘埃都落定了。
“别动。”郁白扯着被子翻了个身,甩开赵钧不老实扒拉的手。耳畔传来赵钧的低笑:“都日上三竿了,起来了。”
郁白迷糊中也不忘还嘴:“那你怎么还不去上朝。”
“管得倒宽。”赵钧笑笑,算是放过了他,走了两步又转身回去叮嘱,“一会儿起来把早膳用了,有你喜欢的点心。”
“……”郁白越蜷越靠里,吱一声都不带的。赵钧却趁着踏出门的这点功夫拿凉水浸了手,恶趣味地塞到郁白领口里。
他满意地看着郁白像只受惊的蛾子般扑棱爬起来,不待他开口骂人,便顺手揽过他的肩膀亲了一口,随即甩袖走人。
郁白:“……”
他伸手摸摸还带着温度的额头,光明正大地翻了个白眼。也不知这人是怎么做到兼具厚脸皮黑心肠和流氓气质,活到现在却还没被人打死的。更神奇的是,他竟然没对这人感到厌烦。
郁白把一切都归结到了赵钧那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上,可见美色误国是真的了。
刚出乾安殿,风十一便风风火火地迎了上来:“阿白?”
你还好吗哪里疼吗需要我搀你吗陛下特意吩咐我来接你呢!凤十一满腔诚挚问候刚开了个头,郁白已一眼瞟见了殿外等候多时的软轿,眼皮跳了几跳,旋即毫不迟疑地转身,走了另外一条路。
——赵钧一大清早的抽什么风?还真把他当成侍寝过后的后宫妃嫔看待了?不就是昨晚没顺他心意吗?一大早的送台轿子来恶心人。
郁白越想越气,心里暗戳戳把赵钧唾骂了上百遍,以及对凤十一这种没眼力见儿的货色都能当上影卫、赵钧身边究竟都是什么人才而再次感到了迷惑不解。
门帘后,凤十一探出个脑袋来:“阿白怎么走这么快?”
郁白扔下茶盏,阴恻恻地瞥过去:“怎么,影卫大人是想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地走回来吗?”他倒是不介意把凤十一当鞭炮放了。
“……”凤十一抹了把汗,“我是想说,呃,刚刚看到匈奴单于了,他这会儿在燕南阁外边等着,阿白要见他吗?”
他看着郁白神情骤然一顿。
那只鹰骨手钏如今被封存在了檀木盒中,那只鹰或许自己也没有想到,生前遨游天际搏击长空,死后强健的骨骼却被制成手钏,戴在人手腕上供人取乐。而郁白在接过它之前更未想到,那如雪鹰骨承载了什么阴谋。
他掀开纹银香炉盖,往其中加了块什么,盖上不久,立时便有袅袅白气从雕花炉盖中溢出。
“请他进来吧。”
寄骨花催人动情,于动情之时深入肺腑,取人性命,若非金蝉将其降伏,自己根本撑不到现在,如今侥幸脱逃,是时候找出那朵寄骨花的主人了。
。
“启禀陛下,单于到燕南阁了。”
“知道了。”赵钧换下朝服,“先让凤十一看着点,乌楼罗若有什么不轨举动,即刻出手。”
李德海喏了一声。
。
“不知单于此来有何贵干?”
乌楼罗的视线从郁白面容一路下滑,最终落到了郁白袖口下的手腕,在那清瘦腕骨上捕捉到了一抹若隐若现的红痕。
……很难不令人浮想联翩。
他眼神闪了闪,微微笑起来:“阿白若是知道本王会说什么,必定会感激不尽的。”
“不妨说来看看。”郁白安然道,“另外,纵使如今匈奴与大梁交好,但我同单于交情甚浅,单于称我名字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