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刘云巧因一己私利,害得二房家破人亡,林慕本以为刘云巧已经足够疯狂,可和 王卉比起来,似乎还不够。
第85章 鸣冤(一)
惦记着替母鸣冤的事,林慕一宿没睡好,天不过蒙蒙亮,便又惊醒过来。
“还早呢,再睡会儿。”
季睿修轻柔的嗓音响起,林慕躺在他的怀中,还是忍不住掀开了褥子,他要再瞧瞧他写的 状书,看看还有哪些不足。
季睿修也跟着起了身,这个时辰,屋内还是灰暗的,他将烛火点上,给林慕披上披风,这 才出了屋门。
一开门,便是阵阵寒气,雷花纷纷扬扬,将这方天地装饰的如梦如幻。
走到院里,却见白君炎匆匆赶来,一早,竟是“四海”派了人来。
“四海”,一层一级分外严明,当时,是季睿修去永安洲托他们找的人,如今寻来,想来 是有什么线索了。
老人总是浅眠,记挂着今日的事,周奶娘起得更早。一早,堂屋中便放了几盆烧得红通通 的碳火,将东洲的湿冷遮了个干干净净。
堂屋中有一中年男子正样危坐,见白君炎去而复返,身旁还有一个气度威严的男子,便猜 到此人就是他们这个任务的雇主。
“可是季公子?”
“正是。”
"我是“四海”的一个管事,昨日收到“同洲”的消息,那位王贵寻到了,他们连夜赶来 ,说今日午后便会到这里。只是,一来,近日因匪患,东洲城守卫森严;二来,昨夜东洲城外 下了极大的雪,许多官道被阻,马车行走艰难。知晓您这事急,我们的主事让我架着马出城将 人接来,顺便过来告知您一声,让您稍安勿躁。”
其实这事本不用如此麻烦,他们直接将人带来便可,只是季睿修委托他们办的这事足足出 了一千两白银,他们是片刻不敢耽搁,一有消息便先给人吃个定心丸,不过是顺便的事。
.‘当真?”
白君炎声音都提高的几分,激动地直接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当然,咱们“四海”诚信第一,断不会信口雌黄,二位且等片刻,午后,咱们定将人给 你们带来。”
舅,此人是此事最为重要的从犯和罪人,一点闪失都担不得,我随管事去接人,您带 慕儿去击鼓,快马加鞭,午时三刻,我定将人带来。”
白君炎说的在理,人马上就要到跟前了,他们这边总需要一个人随管事去将人接来,而他 是要随侄儿去敲鼓的,季睿修是最合适的人。
“你说的在理,放心,慕儿我定会照顾妥帖。”
“管事稍等片刻,我随您一同出城。”
“自然,公子不必慌张,我便喝杯热茶等您。”
季睿修急匆匆回到两人的屋子,林慕得知消息,喜不自胜,季睿修又嘱咐了几句,便和那 管事一同出了城。
林慕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又看着漫天的飞雪,想起他那少的可怜的记忆中,她娘轻柔的 低唤和温柔的笑容,终于露出了一个笑。这一日,终于可以将旧怨了了。
午时一刻,东洲城的这场雪下的愈发的大,林慕今日一身素白,行走在雪地中,竞似与这 样的场景融为了一体。
“明法堂”位于东洲城中,闹中取静,更显其威严。
林慕拿起木柱上的鼓植,一下一下敲碎了这四周难得的安静。
门口的衙役见此前来询问,却闻这位俊雅纤细的公子声音洪亮,字字铿锵有力。
“草民木家二子木献宸击鼓鸣冤,请法司大人为我母亲讨个公道。”
东洲城虽大,但木家二少爷木献宸的大名别说他们官府的人,街头巷尾,那些百姓都是津 津乐道。只因此事太过离奇,匪夷所思。
凡有人击鼓鸣冤,法司大人必要开堂审理,那衙役便将几人带到了公堂。
林慕几人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在这样的天气里,泛起丝丝的冷意。可林慕此刻的心却是万 分火热,甚至激动地连握着状书的手都有些轻微颤抖。
不过一刻钟,法司大人便坐上了公堂,随着惊堂木落下,一个威严的嗓音远远传来。
“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草民东洲城木府二子木献宸,状告木府当家娘子王卉毒害我生母,致使我生母难产而死 ,弟弟早夭,又命人纵火要害我性命,状告东洲洲府大人木康宠妻灭妾,私自占用亡母嫁妆, 品性不端。”
“放肆。”
惊堂木拍响的重音后,便是法司大人威严的声音,可林慕没有半分怯意,高举双手道: 此乃草民状书,请大人过目。”
站在一旁的侍卫将林慕手中的状书递了上去,法司大人看完字迹隽秀的状书,即便方才已 经亲耳听闻也是震惊的。
且不论木康和王冉在东洲城的地位名声,单就儿子状告为官的父亲,这样的案件,他为官 二十来载,头回碰到。
“木献宸,本官问你,你状书上所言之事可是真的?”
“回大人,草民所言、句句属实。”
“本官再问你,跪在你身旁的几人又是何人?”
“草民白家二子白君炎,这两位是我长姐白君予嫁入木府时的陪嫁周奶娘和其子刘大宝, 草民侄儿木献宸所言句句属实,请大人明察,还我长姐一个公道。”
“你状上所诉,你亡母被害是从周氏口中得知的,那么周氏,你将事情阐述一遍。”
周奶娘给法司大人磕了一个头,而后开口道:“回大人,同立二十六年,草民夫妇、侍女 梅儿、芬儿同我家小姐白君予一同入了木府。我家小姐入了府后,白家全力支持木康,为其花 费无数资产;同立三+年,木康将大着肚子的王卉迎入府中,百般宠爱;同立三十二年,我家 小姐怀了第一个孩子,次年一月产下嫡子木献宸;同立三十八年,我家小姐再度有孕,木府妾 室王卉为夺木家主母之位,伙同大夫王贵,逼迫侍女芬儿在我家小姐的饮食中下毒,致使我家 小姐难产而亡,小少爷畸形早夭。木康狼心狗肺,看见小少爷的模样指使人将小少爷扔去乱葬 岗,第二年,便将王卉抬为继妻。三十九年,为霸占白家的嫁妆,王卉又命人送了放了迷药的 乌鸡山参汤给木家嫡子木献衰,买通院中小厮纵火,蓄意谋害,霸占家产。草民所言,句句属 实,望大人明察,还我家小姐一个公道。”
语落,堂上一片安静,片刻后,又闻法司大人开口。
“状书上所写,在你家小姐死后不久,你便知晓了实情,为何直到今日才来击鼓鸣冤?”
“回大人,我家小姐心地善良,侍女芬儿受王卉蒙蔽逼迫害了我家小姐,心中不安,竟在 梦中吐露了一些话语,经我询问,她吐出了全部的实情。我本意第二日将此事告知木康,谁知 ,芬儿竟半夜逃了出去,我们势单力薄、少爷又年幼,口说无凭,便将事情隐瞒了下来,只待 少爷长大,为母鸣冤。可是,王卉坐上了当家主母还不满意,竞要纵火将我家少爷烧死,幸得 一位男子相救,为了保住我们家少爷,我们将计就计,想着在外躲几年,等少爷羽翼丰满再回 东洲。谁知,吾儿竞将六岁的少年弄丢了,少爷又因为大火受了惊吓,脑子浑浑噩噩,竟将过 去的事都忘了。”
周奶娘语罢,泪洒公堂,见此情状,法司大人又拍了惊堂木一下,周奶娘才忍住不再哭泣
“木献宸,你状书上所言,此事人证周奶娘、芬儿、王贵,物证当年王贵开的方子、芬儿 记下来的单子,除此之外可还有吗?”
“回大人的话,周奶娘知晓实情是芬儿告知的,当我得遇周奶娘,知晓自身身世后,便四 处查找芬儿和王贵的下落。不过前两日刚刚得知芬儿已经去世,只留下当年她记下的加入我娘 食物中物品的单子。今早刚刚得到消息,王贵已经找到了,再过不久便能到堂上。且昨夜,王 卉身边的王妈妈、云秀和如鸾都死了,她们是王卉的心腹,显然知道了太多东西,已经被王卉 灭口了〇,,
“当真有此事?”
"草民不敢说谎,当年,就是那云秀送了乌鸡山参汤,我嫌热便没喝,全给大宝喝了。我 虽年幼,却记得清清楚楚,那日院中起火,无论如何叫唤,大宝始终未醒。而那些看守我院子 的奴才,借着火大的缘由,未曾救火,而后也只是被王卉打发到了庄子上.如今,却是全无踪 影了。王卉为夺木家主母之位、为霸占亡母的嫁妆,害我母子三人性命,请大人查明此事,还 我亡母、亡弟还有草民一个公道。”
林慕说完,重重地痛了三个头。
“依你所言,当日救你于火中的人又是谁?如今又在何处?他又是如何救的你?”
“回大人,此人是谁?又为何救我?草民也不知,不过不久前在永安洲绮黎镇见过一个颇 为相像的人,近来一直在寻却未有结果。”
"既是如此,本官会派人将东洲最有名望的几位大夫寻来,看一看你的几张方子,再将木 康、王卉带来,当堂对峙,此刻,退堂,正午再开堂。”
那法司大人带着林慕的状书和药单离开了公堂,而林慕也被衙役带了下去,带到休堂休息 的地方,只等正午再次开堂。
第86章 鸣冤(二)
今曰的木府死气沉沉,人心惶惶。
“沁春苑”中伺候的小厮侍女更是个个提心吊胆,唯恐出了差错,惹到异常暴躁的王卉, 又怕像那三人般死得不明不白。
寝室中,王卉一夜未睡的眼中布满血丝,她坐在床边,看着失魂落魄的木献娆心如刀割。 木献烧继承了自己和木康所有的优点,是个难得的美人,她拼尽全力悉心教养,势要给女 儿寻一门好亲事,可这所有的心血,就在昨日如一场美梦,梦醒,只剩空欢喜一场。
“娆儿,听娘的话,你还是清白之身,打起精神,娘定会给你筹谋一个好婚事。”
坐在床上发呆的木献烧宛若听到什么惊天笑话般,竟痴痴笑了起来,言行仪态,哪还有往 曰半分风姿。
“哈、哈、哈哈哈,婚事,我这辈子已经完了,娘,你的梦还没有醒吗,啊?”
看着木献娆疯瘫的样子,王卉又心疼又恼怒。
“木献娆,你是我的女儿,我不允许你自甘堕落,流言又怎么样?你是东洲出了名的美人 ,你父亲是堂堂东洲洲府大人,你兄长高中,年纪轻轻,前途无量,你怕什么?”
王卉吼的愈发大声,那是说给木献烧听的,也似是说给自己听的。
“哈哈哈,像你一样,做人妾室吗?谋害主母嫡子上位吗?娘,是你,是你呀,毁了我的 一生。”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响起,王卉双手颤抖,有些惊恐地看着木献娆。却见木献娆无谓地 浅笑一声,而后低下头。
“你以为,我昨日一直在昏迷吗?我只是不愿睁眼面对这个事实。可是,我听到了什么? 这么多年来,我以引为傲的尊贵是踩着别人的尸体得到的。你为了害木献宸,设计的一切,却 将我推入了万丈深渊。为了掩盖这一切,你杀了王妈妈、杀了云秀、杀了如莺、杀了那个男人 。你害了这么多人,你不怕吗?你怎能日日安睡?”
“不、不,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为了让你们不像我一样被欺辱。”
“是吗?为我也好,为了自己也罢,往后,你便收手吧。我会为你去佛祖面前忏悔。” 王卉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竟是睁大眼睛半晌回不过神来。
“你、你在说什么?”
“两日后,我会去“清音观”,削发为尼,红尘世事,皆与我无关了,愿我的日日祷告, 能为你赎些罪过。可是,你别再去害木献宸了 .他已经失去了亲娘,失去了他本该尊责幸福的
王卉听着木献烧的话,沉默半晌后,再看木献娆的眼神,仿佛已经不是同一个人。
“你休想,我费劲心思得到这一切,凭什么拱手相让给那野种?我教养你长大,你居然如 此待我,你对得起我吗?”
“不是拱手相让,而是原本这一切是你偷来的,这本就是他的。”
“木、献、娆,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已经疯了,我会找大夫好好给你治病。”
王卉说完,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般,全然不理会木献烧,刚要出屋门,外头小厮却带着一杆 衙役进了门。王卉心下一惊,却又很快镇定下来,不过瞬间,面上已经挂上了笑。
“几位官爷,有何贵干?”
“奉法司大人之命,带王卉前去问话,木夫人,请吧。”
“这是何故?我乃官眷,岂能轻易被带走?”
王卉的声音放大了几倍,她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直觉告诉她,若是跟着去了 ,便将万劫不复。
““明法堂”拿人,即便侯爷伯爵也推脱不得,想来,我们到的时候,木大人也该到了, 木夫人是自己走还是咱们押着你走。”
王卉听闻,心中更急,还想推脱,领头的见此,示意身后的衙役上前押人。王卉见无法推 脱,只得跟着去了。
木康是一肚子的疑问,见到王弁前来,还未说上几句,便被请进了公堂内。
等了小半个时辰的林慕,也被衙役重新带到了公堂上。
“堂下可是王冉、木康?”
“正是下官木康和妻子王卉,不知法司大人带我等前来,所谓何事?”
即便木康是东洲城最大的官,可“明法堂”直属中央,凌驾于洲府之上,因而即便木康见 了,也是要行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