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期坐在许长安的肩上,视野超群,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东张西望,眨也不眨地瞧着美食,“哇——这个串串好!那个串串也大!好饺子,子期都想要!”
许长安还没说话,顾爻就先道:“不行。”
瞅瞅,这贪心得,连小傻子都看不过去了。
许长安乐道:“你好生选选,只能要一串,多了都不给。”
顾子期撒娇,“不要嘛,好饺子,子期都想要。”
许长安抬手捏他小脸蛋,“撒娇也没用,你还在长牙呢,不能吃太多糖。”
顾子期鼓着小脸蛋,“子期生气气了。”
许长安顺坡就下,“那就回家吧,一串也不买了。”
“等等!”顾子期抱紧他的下巴不肯走,“子期又不气了啦!好饺子,子期要这个大串串。”
“行。”许长安笑着问小贩,“这串糖葫芦怎么卖?”
小贩道:“两个铜板。”
许长安摸了摸腰间,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好像忘记带荷包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还把曾厉害和冯管家都留在了将军府里,一个下人也没带。
此刻小贩伸着手,顾子期也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总不能说不要了,这可怎么办?
许长安转而打起顾爻的主意,结果顾爻整个人就是出来散步的,指望他带荷包,还不如指望天上掉钱。
许长安正这么想着,真有人递了块碎银子给小贩,“不用找了。”
然后把最大的那串冰糖葫芦拿给顾子期,“送给你。”
此人是位鹤发云鬓的老者,衣着不凡,身后还跟着不少奴才,想来在这永安城里也是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顾子期很懂事,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没有接,踌躇地看向许长安,“好饺子?”
许长安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听过,正要问老者的府邸在何处,自己好回去差人送还碎银,就听老者道:“几日不见,安儿倒是与爹生分了,连声问候都吝啬。”
安儿?
许长安在心里暗骂一声,总算记起来这声音在哪听过了。
可不就是刚来时,伙同许安.邦和许安定一起数落他的原身他爹,许丞相许关迎嘛。
有了许家两兄弟在前,顾爻对于许长安不认识许关迎的表现一点都不觉得稀奇,反倒如果许长安认得出来,才会让他觉得奇怪了。
许长安心里叫苦不迭,他跟许关迎总共就见过两次,一次被原身控制着只看得到地面,一次风寒加重连近在身旁的顾爻都看不清,鬼才知道这人就是许关迎啊。
好在许长安也不是第一次崩人设了,适应得极快,正要弯腰作揖,就听肩上的顾子期惊叫一声,吓得他赶紧站好扶稳小家伙,“子期你没事吧?”
顾爻刚要接住顾子期的手不动声色地收回了长袖里。
顾子期抓住许长安,“子期没事。”
“罢了。”许关迎也不为难许长安,“既然遇上了,便去你那小坐一会吧。”
许长安心说你也是个不客气的,面上恭敬万分,“父亲这边请。”
将军府内,通透凉亭,美酒小菜。
顾爻蹲在亭柱边玩蚂蚁,许关迎坐在石凳上,许长安则像个伺候老爷的小厮,在旁边站得笔直。
许长安真的弄不明白,许家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在凉亭里面小坐,是屋里不够暖和还是房间不够宽敞,这都进入严冬了,还非得在这哪哪都不遮风的地方坐着,不是存心找罪受吗?
就在许长安忍不住打了第六个喷嚏,并怀疑自己刚好的风寒又要复发时,许关迎终于开口了。
他说:“棠棠的尸体还没找到。”
一开口就是个炸弹。
经过上次滚烫茶水的教训,许长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发现石桌上并没有热茶后,又放心地收回了脚。
然而这一脚还没收完,许关迎倏地起身,给了许长安一记响亮耳光。
顾爻手一抖,不小心戳断了一只蚂蚁腿。
许关迎下手力道之重,许长安当场就被他打懵了,嘴里瞬间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那可是你姐姐!”许关迎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不过问一句就算了,竟然还有心思上街闲逛,老夫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许长安心说我在浮水台听到的可不是这个版本,许安棠不是你害死的吗?再说了,我就是问了又能怎样,难道还能把许安棠给问活过来?
可他不能崩人设,所以忍了又忍,咽下血水咬牙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这就让人去河边守着,直到捞出阿姊为止。”
“不必了!”
许关迎拂袖坐下,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渐渐又变了副面孔,在那自言自语,“棠棠的死,是为大义,她成全了你,也成全了这江山社稷,值了!”
许长安觉得这老头好像有那个什么大病,也没敢接话,省得又被赏一巴掌。
许关迎自顾自喝了几杯,直到微醺,才拍拍一旁的石凳,“安儿,你坐。”
许长安不知道这老头又想搞什么坏心思,兢兢战战地顺从坐下了。
还不忘看了眼顾爻,对这些人总是无视顾爻这个大活人的行为很是费解,难道就不怕顾爻日后康复了记仇?
许关迎抬手,许长安下意识想躲,许关迎粗糙的手掌已经抚上他泛红的脸颊,深深地叹了口气,“是爹冲动了,你别怪爹。”
许长安心中狂飙素质三千连,嘴上却温顺道:“本就是孩儿的错,又怎敢怪父亲?”
要不是看你年纪大,老子早就三百六十度托马斯旋转扇飞你了!
“还是你最懂事,比你那两个哥哥省心多了。”许关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俩啊,就只晓得游山玩水,一去便是数日,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长大啊。”
许长安心说我这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跟他们也差不多了。
许关迎感慨完,话锋又是一转,“爹见你今日与那傻子和顾小公子游街,举止亲密,想来如今这将军府里的大小事宜,都是你在全权做主了。”
好家伙,当着顾爻的面叫他傻子就算了,还叫顾子期顾小公子,这区别对待是生怕顾爻不知道你在侮辱他吗?
许长安噎了噎,“……孩儿只是暂替夫君打理上下,不敢越矩。”
开玩笑,他就是个工具人而已,哪里敢喧宾夺主。
“非也。”许关迎意味不明地笑了,轻“嗤”一声,“往后这顾家的将军府,也要姓许咯。”
许长安微微蹙眉。
老东西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有糖!超甜!信我!别弃我而去,嘤……
第15章 许相倾囊相助
许关迎瞥了眼还在逗蚂蚁的顾爻,鄙夷之色尽显,“与其像这样痴傻一辈子,还不如死在去年的灭门惨案,还能体面一些。”
许长安就纳闷了,顾爻这才痴傻了一年,你们是不是也太着急贬低他了?
但他不敢得罪许关迎,更不敢得罪顾爻,硬着头皮说:“孩儿相信夫君总会好起来的。”
顾爻微顿。
许关迎却道:“不会的。”
许长安惊诧他的语气竟然如此笃定,“为什么?”
许关迎不答,反问道:“你在将军府也待了些时日,可有见过什么稀奇物件?”
对于二十一世纪穿书而来的他,什么稀奇物件都在博物馆里看过了,能有什么区别?
许长安拿捏不准,“父亲指的是……?”
许关迎直截了当地道:“虎符。”
许长安身形一僵。
许关迎想要虎符?书里怎么没写过这一茬?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明显,许关迎道:“不是爹想要,而是虎符太贵重,也太危险,并不适合放在一个傻子身边。你鲜少出门,不知人心险恶,这世上想要得到虎符的,除了王侯将相,也不乏市井之辈。若是因此引发又一场血案,你不会武功,爹很担心你的安危。”
许长安心说可去你娘的担心吧。
面上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那、那孩儿该如何是好?”
“不用怕。”许关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轻声宽慰他,“虎符是顾家历代传承的荣耀,这傻子定会好好珍藏。只要你与他同床时稍稍费些心思,将他伺候好了,他自会对你唯首是瞻,和盘托出。”
伺候?
疯了吧,哪有当爹的这么出卖亲生儿子的?原身怕不是捡来的。
许长安心里恶心得紧,垂眸掩盖住情绪,看起来倒像是在害羞。
许关迎摸了摸许长安的头,“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从前是爹倏忽了,才让你十九了也未经事,如今不懂得如何讨好他很正常,爹不怪你。”
他说着,招了下手,跟随他而来的下人们便卸下挑了一路的箱子,逐一打开,都是些书本。
许长安忍下想拍开他爪子的冲动,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是什么?”
“爹在路边瞧见的话本。”许关迎道,“想着你能用到,便买了些。你拿回去好生学习学习,若是不够,爹再差人送给你些来。”
许长安嘴角抽搐,只想立刻撵人。
末了,许关迎还提醒他,“傻子不懂这些东西,还是要靠你主动些。只要过了第一次,日后就不难了。”
许长安牙关都要咬碎了,“……是。”
待许关迎和丞相府的人一走,许长安才开始发飙,“臭狐狸!一家子都不安好心!”
他一脚踹上箱子,没踹动,反倒把自己给疼得嗷嗷直叫。
许长安心酸地抱着脚蹲在地上,被扇肿的脸也在刺痛,欲哭无泪。
原身那么歹毒的人,嫁进将军府后肆意妄为,比螃蟹还能横着走,除了恢复神志后的顾爻,谁都拿原身没辙。
他许长安穿书后安分守己,不说绝对问心无愧,至少从没有陷害过谁,为什么受伤的全是他?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有人把手搭在了许长安的肩膀上,许长安还是把脸埋在手臂里不动,“没事……我自己待会就好。”
顾爻沉默地看了他一会,还是收回了手。
许长安真的很难受,他现在时无刻都在想崩人设,想得不行,想得发疯。
凭什么他就得按照剧情走?!凭什么他非得嫁给顾爻当男妻?!凭什么所有人都要把气撒在他的身上?!他许长安招谁惹谁了?!
许长安猛地站起来,他现在非常想要发泄,不然真的要像河豚一样气炸了。
顾爻还在旁边站着,因为一直没有出声,许长安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现在倒也正好。
许长安说:“能不能借你一个手下给我?”
顾爻看着他红润的眼眶,略微沉默,破天荒地开口,唤了声:“狼火。”
狼火应声出现。
许长安认得这人,在山匪劫财那天被他拔剑的刀疤男。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刀疤男叫狼火。
如果时间倒流,他就是拔谁的剑,都不敢拔狼火的剑。
原著里,顾爻手底下全是能人,其中佼佼者,非烽烟和狼火莫属。
烽烟主守,狼火主攻,此二人结合便是无敌,进能入敌营偷取情报,退能保三万敌军攻城不破,被世人称为顾爻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可眼下许长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当是给你练手了,和我打一场吧。”
狼火看向顾爻,顾爻待许长安走出凉亭,才低声道:“注意分寸。”
狼火颔首,跟上了许长安。
二人以枯枝代替长剑,许长安招招直取要害,狼火受了命令,不敢越界,主攻的他又不懂得如何防守,一边生涩艰难地防范许长安的攻击,一边畏手畏脚地做出擦边攻击,苦不堪言。
他只学过一招致命的打斗方式,让他来陪许长安练手,还不如换成烽烟来。
许长安只想泻火不想伤人,自然也有所保留,跟狼火手忙脚乱的模样一对比,倒像是二人武功难分高下。
顾爻站在一旁,第一次见许长安生气成这样。
就这么反感跟他行夫妻之实么?
是嫌弃他是个傻子?还是单单不乐意被许关迎利用?
顾爻不知道答案,却忍不住有些烦躁。
他几步向前,推开狼火,格挡住许长安的攻击,反手一拍,许长安的枯枝就脱了手。
许长安却不管是不是换了人,赤手空拳地继续跟顾爻打,就是不肯停下来。
他眉目微敛,温和气质尽消,动作行云流水,衣袂随之飘然,独成一道美景。
饶是顾爻从小习过的武术数不胜数,也从未见过这般拳法诡谲、出其不意的新鲜招式。
尽管陪许长安过招就像陪顾子期玩耍,顾爻也来了些兴致,明明能将他的攻击轻易化为乌有,仍旧一直耐着性子出手格挡,让他招招尽兴,拳拳到肉。
许长安打得酣畅淋漓,这具身体却撑不了多久,渐渐力不从心,脚下一滑,不受控制地砸向顾爻扬起的拳头,下意识闭紧了双眼。
顾爻却将拳头化为掌心,环住他的腰身,将他带进了自己的怀里站稳。
“啪。”许长安用两指戳上顾爻的心口,仰头,汗湿的脸笑若春风,“你输了。”
顾爻竟不知他还有如此调皮的一面,愣怔过后,一时没有崩住,轻笑出声。
“你笑了?”许长安就跟见到珍宝似的稀奇,“你刚才是笑了对吧?太难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