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孟[古代架空]——BY:伏羲听

作者:伏羲听  录入:10-24

  “好多了。”严辞镜松手,瓷勺跌回碗中“当啷”一声。
  语方知搂着他,捏着瓷勺往他嘴里送:“你府上那小厮,叫杜松是吧?他亲自熬的,边抹眼泪边熬,喝完吧。”
  严辞镜吸吸鼻子,笑了,嘴唇淡得几乎没有血色:“他每回都盛满,我喝不完的。”
  语方知抓着瓷勺往严辞镜嘴里戳:“万一以后都没机会喝了。”
  严辞镜又笑,眼睛弯弯的,眸子跟镜子似的,语方知伸手摸他额头:“烧退了怎么还傻笑?莫不是回光返照?”
  严辞镜摇摇头,有了点力气,感激道:“多谢。”
  语方知点点头,又问:“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
  “嗯?”严辞镜扫了眼未关进的牢门,地上的食盒,还有床边的药粉和纱布,心想大恩大德光靠嘴皮子是不太行,补充道,“等我出去再登门致谢。”
  “先不说你怎么出去。”语方知道,“在狱中这段时间,就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严辞镜想了会,道:“家里已经被抄了吧?杜松兄弟俩,还有留京的裴远棠,能否替我照看一二?”
  语方知曲指敲他的脑袋:“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
  严辞镜这才说明:“郑朗渎职泄题,收受贿赂是板上钉钉,因他盲目自大,排挤我,我没有阅卷判卷的资格,名次报中书门下审核前,需我签字画押没错,但我并不知道入榜的都有谁。”
  语方知道:“你是否无辜不由我来定夺,就算你真的无辜,也难保郑朗不会胡乱攀咬。”
  严辞镜沉默了。
  宫宴的时候,郑朗先是指认他是杀害陈开洋的凶手,后局势反转又态度大变,此次两人同时下狱,无论郑朗是不是能全身而退,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语方知见他脸色不好,宽慰道:“这几日刑部、大理寺会四处查证,接下来对你和郑朗的审讯也少不了,案子由皇上亲自过问,三堂会审魏成做不了什么大手脚。”
  “郑朗与魏成私交甚笃,郑朗出事,魏成不敢轻举妄动,不代表旁人不会看他眼色行事。”身后伤处刺痛,严辞镜蹙眉,“这场苦痛,我免不了。”
  语方知问:“郑朗有魏成,你身后就没人帮你吗?”
  “嗯?”严辞镜晃神,见了语方知眼中的笑意,才察觉这不是试探,严辞镜接道:“你星夜探监,没有大理寺卿傅淳大人的许可,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郑朗泄题一事,是你命人捅开的吧?”
  语方知点头承认。
  他撺掇王羽带领被骗考生实名检举,找的正是时刻等着纠魏成错处的副相—张少秋。张少秋动作很快,没让他失望。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
  语方知扶严辞镜侧躺下:“可有怨我?”怨我连累你……
  折腾了一天,严辞镜乏了,呼吸渐长:“纸包不住火,不是你,也会是旁人,我宁愿是你。”
  语方知笑,给严辞镜掖好挡风的长衣,掖至胸口,看见严辞镜眼睛闭上了,嘴唇微动,语方知凑去听,听见他说:“郑朗该死……”
  是,这一切都是为让郑朗死,严辞镜受牵连入狱是迫不得已,最重要的,是让郑朗死。
  语方知起身离开,掌着盏灯,语方知欣长的身影斜拉在地上,晃过严辞镜沉静的面容。
  夜深人静,狱卒贪睡,歪在桌上打盹,语方知如入无人之境,却在门后碰见了傅淳。
  语方知恭敬作揖:“傅大人。”
  傅淳点点头,转身:“许你探监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再多的……”
  语方知跟上去,为傅淳掌灯:“大人放心,草民绝对不会干涉官府办案。”
  傅淳默了会,还是忍不住道:“你跟那位严侍郎感情不一般,但我要提醒你一句,严侍郎卷入的,不仅仅是科举舞弊一案,想脱身没那么简单。”
  “我明白。”
  作者有话说:
  更啦更啦!晚安
  (严辞镜:行吧,我背上就没一块好肉,下次再受伤换个地方吧。)


第38章 审案
  裴远棠腿还没迈过门槛,杜松杜砚兄弟俩就一边一个,架着他进了屋。
  杜砚不会说话,手语都来不及打,嗯嗯啊啊乱叫着干着急,杜松急得说话颠三倒四:“刑部有说我家大人何时能放出来吗?都问了你些什么?你怎么答的?”
  裴远棠哆嗦了两下,摇头:“我不知严大人什么时候出来,我说的句句实属,严大人没有收受贿赂,严大人没有泄题,严大人是好人,不知道有没有用,被叫去的还有其他人,我不知道。”
  小清跑上来拉开兄弟俩,扶裴远棠去坐:“没看见人都吓傻了吗?让他喝口茶缓缓吧!”
  杜松不死心,又跑去跪语方知:“语公子对我家大人出手相救也不是头次,求求你救救严大人吧!”
  语方知倚靠在贵妃椅上,有些心烦,道:“我要是判官,肯定判严辞镜无罪。”
  那就是无能为力了?杜松不死心:“我家大人怎么可能收受贿赂?家中值钱的物什都拿不出几样,上下打点的银钱都没有,定罪是不是还要物证?家中搜不出是不是能证明大人无罪?又或者大人时常无偿为考生答疑,其他人总不会说大人坏话吧?”
  杜砚也跟着点头,不愿严大人多受一刻的委屈。
  语方知也知道这对严辞镜来说是无妄之灾,只是这罪名到底怎么定,现在还看不出来。
  就如如枯汇集的情报,大理寺和刑部同时取证,查出郑朗泄题,严辞镜判卷被排挤只是时间问题。
  重要的是刑部实际听命于魏成,御史台自从上一任御史大夫逝世后,新上任的御史就是根桥头草,就等着风吹。
  只是现在看来,这风吹得严辞镜甚寒……
  “郑朗泄题只泄给了范大人在内的几位官员,是我们的人偷了卷题卖给考生,让事态扩大,王羽携受骗考生实名揭发,只能让郑朗暂时落罪,刑部很快就能查到王羽一众是受他人蒙骗,主子,形势不容乐观。”
  如枯以拳砸地,狠狠道:“只要魏成那老狗授意,这件事只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不。”语方知道,“魏成不敢插手。”
  “郑、严下狱,按理应去刑部候审,皇上却让他们去了大理寺,防的就是刑部和魏成暗中勾结,魏成现在只能作壁上观,无论如何,郑朗此次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主子的意思是……”
  语方知长身立于屋檐之上,遥望向大理寺的方向:“所有人都在观望,今日三堂会审,审不出什么。”
  确如语方知所言,初审,并没有审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学子联名,状告主考官渎职泄题不假,但经过盘查,是有人故意借郑大人的名头来卖题牟利,郑大人委实冤屈。”刑部尚书杨训,命人将买题学子签字画押的证词递上来。
  大理寺卿傅淳细细将证词看了,饮了口茶,润了润喉才开口:“且不说谋利者从何处得来的试题,入殿试者,十余人滥竽充数,做得出精彩策论,却连临时加试的百家姓都默不全,若不是有人考前泄题,以他们的资质,断不能入文华殿得见圣颜。”
  话里话外,杨训现在还在保郑朗,实在是蠢。
  皇上派来跟堂陪审的官员已经入座,杨训不得不收敛起那点小心思:“主考官一职,诱惑良多,同僚托请在所难免,严辞镜在翰林院沉寂多年,一朝得势,失了分寸,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也说得通。”
  傅淳命人呈上供词:“学子考前请严辞镜指教,银锭塞了袖管严辞镜尚且推却,杨大人口中的‘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又从何说起?目前并未在严辞镜家中搜出托情信、赃物,下定论还太早。”
  杨训不悦:“搜不出证据也许是早早销毁,主考官权力大,录取谁,填榜,最后皆由主考官拍板,如果不是严辞镜操控科举,就算是旁人偷了试题去买,也断不能保证一定就能录取得上,举报者数人不就是得了题还上不了榜吗?”
  傅淳冷面:“哦?原来杨大人已经拿到证词了吗?入殿试的那十人,已经交代了此事是严辞镜所为了吗?”
  见傅淳油盐不进,杨训气得七窍生烟,但这案子受多方关注,他暂且不敢轻举妄动。
  三堂会审,两方已经剑拔弩张,一直不吱声的御史徐文出来打圆场:“严辞镜身为主考官不可能跟此事无关,人已经带到,就在堂外等候,不如先宣他进来?”
  冷场的工夫,严辞镜已经被押了上来。
  去官袍官帽,一袭青衫及地,乌发高束,若不是面无血色,又带着镣铐,傲然挺立的身姿不像个罪人。
  严辞镜跪地行礼:“罪臣严辞镜见过三位大人。”
  三个案桌并立,正中的傅淳刚正不阿,眯眼打量他,右桌的杨训横眉冷对,像是等不及要让他伏法,左桌的徐文脸硬着,冷冷地看着他。
  外加这满堂的带刀侍卫,虎狼环饲,像极了上回在宫中,严辞镜被诬陷杀人的场景,只不过上座少了个魏成。
  杨训狠拍惊目:“罪臣严辞镜,还不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严辞镜照实说:“考前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照例监考时,也没有发现异常,只是在收卷后——”
  话没说完就被杨训打断:“你说你考前并没有发现异常,但有考生声称曾在考前拿银钱贿赂你,你怎么解释?”
  严辞镜默了会,垂目道:“确有此事,考前干谒的学子不在少数,我有没有拿,送钱的考生最清楚。”
  “你这是什么态度!”杨训大骂。
  傅淳指着严辞镜:“你说下去,收卷后发生了什么?”
  严辞镜没管抓狂的杨训,道:“收卷后我照例想去阅卷房中等候……”但郑朗不允!
  严辞镜抬眼望去,木制案桌尚不及堂上数人面色冷硬,众人皆目光灼灼,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好似他只要辩驳解释得清楚,就能立刻卸下手中镣铐。
  他不信大理寺和刑部同时查案,短时间内查不出真相,只怕是皇上钦点的三位判官各怀鬼胎,审个三天三夜都审不明白。
  严辞镜只道:“考试结束我一直在房中等候,并未发现异常。”
  杨训诧异:“泄题一事与你无关?上榜有谁你也不知道?”
  严辞镜长跪不起:“是。”
  杨训闻言大喊:“带另外两名囚犯进来!”
  后上来的两名囚犯,严辞镜眼熟的很,可不就是在考试结束后,得了郑朗命令,不让他接近考卷的人吗?
  其中一人不似严辞镜那般镇定,伏地大喊:“不对!严大人没说实话!”
  “严大人并没有进阅卷房静候!而是在考卷弥封处走动,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另一人也点头称是,一时间,所有人看向严辞镜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吃了
  严辞镜已明了郑朗脱罪的理由,在心里冷笑,面上俨然不动:“大人明察!”
  杨训大骂,傅淳指着严辞镜厉声道:“你说你不知道榜上有谁,他又说你在考卷弥封出走动,前后矛盾,还不如实招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辞镜口中只念:“望大人明察!”
  堂上僵持难以继续,徐文发话,让人带郑朗上堂对峙。
  侍卫抓着严辞镜离开,跟迎面走来的郑朗打了照面,郑朗接着严辞镜挡住他的工夫,哼出声,朝他露出了一个奸诈嘲讽的笑。
  下一秒,郑朗跪地抱住了严辞镜的腿。
  谁都没料到有这么一出,一时间侍卫拉开不及,任由郑朗痛苦嚎啕。
  “老臣在朝中兢兢业业数年,竟一朝被你严辞镜毁了声名,担上这滔天的罪责,冤枉啊!”
  五十老翁痛哭如垂髫小儿,侍卫也被吓傻,等徐文发话才七手八脚地把两人拉开。
  杨训借坡下驴:“郑大人有何冤屈,速速讲来。”
  严辞镜在此时被侍卫拽走,但郑朗辩诉的话刺耳非常,一字一句像是雷,劈得严辞镜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郑朗说:“严辞镜在考前多次上我府中拜会,我见他年纪轻轻,又同为考官,便以礼相待,他也不时送上些奇珍异宝同我赏玩,我并未察觉不妥,可他突然在会试前夕塞给我一封信,要我对信上所列的人多加照拂,我这才明了严辞镜连日来的讨好都是为了什么!”
  “严辞镜亲笔手书就留在我书房中!白字黑字抵赖不得!”
  严辞镜耳中轰鸣,双腿像是拖了千斤重,跨不出半步,竟是被两名侍卫强行拖走。
  这郑朗!竟效仿了十四年前的旧案,故技重施!
  作者有话说:
  晚安晚安,后天牢里见!


第39章 送饭
  “咚——咚——”
  撞钟声沉闷又悠长,传进这方铜墙铁壁铸造的牢狱中四处乱撞,听得墙角的严辞镜手指微动,涣散的瞳孔顷刻聚起暗光。
  送饭的狱卒走来,腰间钥匙不住地晃动。
  狱卒端着饭食,停在牢门外,轻笑两声,道:“如大人所愿,会试重启了。”
  严辞镜闻言望来,也笑了笑,他没动,锁链声却响个不停,是狱卒开了牢门进来。
  严辞镜唇边笑意未收:“狱卒大人送饭搁地上便是,何故亲自送进来?”
  牢狱里就一口巴掌大的窗子,光线不足,但也足以看清帽子下露出的那一副熟悉的脸,他大约是属泥鳅的,滑不溜秋,哪儿都去得。
  语方知摘了官帽,托盘放在床尾,凑近去瞧严辞镜的脸色:“好些了。”手指滑进严辞镜镣铐的缝隙中,往袖中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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