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刚出厢房,就见徐映萱脚步匆匆向这边走来。
徐映萱远远瞧见二人出房间,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迎上前道:“飞白、楚晏,你们起来了就好,我还想着去叫醒你们俩呐。”
凌飞白道:“大嫂,爹娘他们是否已在前厅?”
徐映萱回道:“还没。爹和娘他们这会儿才刚醒,还需一点时间洗漱,我们先去前厅等候吧。”
凌飞白点了点头:“好。”
于是乎,三人遂一同去往前厅。
凌飞白与徐映萱二人走在前面,顾楚晏默默跟在后面。
凌飞白当下在认真记着徐映萱交代的待会敬茶时的注意要点,一时没有注意到跟在身后的顾楚晏在做些什么。
冬雪尚未化去,将军府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穿过长廊之时,顾楚晏顺手从木栏上扒拉了些雪块,而后在手里一番揉搓,最终揉成了一个小雪球。
穿过长廊走到庭院后,顾楚晏高声道:“凌飞白。”
说着便将手里的雪球扔向了走在前面的凌飞白,那雪球扔的方向是凌飞白的左肩。
顾楚晏方才在揉雪球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想像凌飞白被雪球压中时的狼狈好玩的样子,却没有想到凌飞白竟反应迅速地侧过身来,抬起右手一接就将雪球给截下了。
凌飞白握着那雪球,回过身来看着顾楚晏。
顾楚晏见状,赶紧抬起双手用宽大的衣袖护住了自己的脸。
他心想,凌飞白砸回来的时候,砸在身上没关系,砸在脸上可不行。
凌飞白方才正专注与徐映萱交谈,完全没留意顾楚晏跟在他后面搞得这些小动作,当下既深感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没有砸回去,而是扔了雪球,走过去拉住顾楚晏的手腕,道:“好了,别闹了。”
顾楚晏被他拉着不得不加快了脚步,边走边道:“你爹娘他们不是才起床嘛,我们先打会雪仗再过去吧。把大哥、阿绍他们也叫上,怎么样?”
凌飞白道:“可以,等吃完早饭再说。”
顾楚晏蹙了蹙眉,不乐意道:“吃完早饭,雪都化了。”
“不会的。”凌飞白看了他一眼,道:“将军府的早饭比世子府吃得早。”
“呃……”顾楚晏一时语塞。怎么好像突然间又被凌飞白暗讽了一番?
被这么一讽刺,顾楚晏当下有些不想搭理凌飞白了,试图挣扎不让凌飞白抓着他的手腕,可却挣脱不出来。
徐映萱见他二人这般打打闹闹,不由欣慰笑了笑,道:“飞白,你和楚晏的感情真好,真是让人羡慕。”
此言一出,顾楚晏顿时一脑袋疑惑,这叫感情好?她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感情好?
顾楚晏刚要反驳,却听得徐映萱继续又道:“不像我和凌大哥,总是相顾无言,这么多年来,话都说不上两句。”
她这样一说,顾楚晏不禁沉默了,方才要反驳的话语瞬间咽进了肚子里。
徐映萱所言不假,她虽与凌飞平成婚已有三年,但两人却依旧是客客气气,冷冷淡淡的。
这其中缘由,顾楚晏也是知晓一二的。
作者有话要说:
24、24 敬茶这事
三年前凌飞平会与徐映萱成婚,皆因圣命难违。事实上,在凌飞平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放不下的人,那人便是秦太医之女秦容汐。
凌飞平自小体弱多病,常去秦太医府中问诊,有时更会留在秦太医家中小住观察几日,因此便与秦太医的女儿秦容汐认识了。
二人年岁相仿,常待在一起读书玩乐,久而久之也就萌生了异样的情愫。
这年少时两情相悦的感情向来比较真挚纯粹,凌飞平曾向秦容汐许诺,长大后一定要娶她进门。
这些事凌大将军和凌夫人也是知晓的,他二人也没有阻拦。
然而世事难料,凌飞平十六岁那年,秦容汐在学习药理的过程中,不慎配错药方,药物相克,引发中毒,不治身亡。
秦容汐离世后,凌飞平心里一直未能将她放下,他在心中立誓今生都不会娶妻纳妾。
凌大将军起先由着他胡闹了一两年,但在得知凌飞平铁了心要孤身一人一辈子后,凌大将军岂会放任不管。
凌大将军手下曾有一名得力副将,这副将多年前不幸战死沙场,之后将军府常会帮着照顾副将的家人,而徐映萱就是这位副将的女儿。
凌夫人一直十分喜欢徐映萱,很想讨她做儿媳妇。凌大将军心里一直觉得愧对于徐副将,也想更好照顾徐副将的家人,于是便将徐映萱接进了将军府。
凌大将军与凌夫人本想借机让徐映萱和凌飞平认识,从而撮合二人缔结良缘。
奈何凌飞平是铁了心不娶,凌大将军一怒之下直接向瑨帝请旨赐婚凌飞平和徐映萱。
圣命难抗,为保将军府安宁,三年前凌飞平被迫与徐映萱成了婚。
只是这成婚后的第二日,凌飞平就进宫向瑨帝请旨要远赴牧禾郡任当地郡守,接着成婚的第十日就离开了临安城,直至凌飞白和顾楚晏大婚的前一日夜里才再次返回临安城。
面对这样的感情状况,顾楚晏和凌飞白方才那些打打闹闹的举动自然会让徐映萱心生羡慕。
未免徐映萱心生感慨,顾楚晏可不敢再跟凌飞白继续胡闹了,他安安静静地跟随凌飞白去了前厅。
前厅中,凌大将军和凌夫人尚未到来,只有凌飞平等候在那。
见三人进屋,凌飞平遂道:“飞白、楚晏,徐姑娘,你们来了。”
凌飞白与顾楚晏同道:“大哥。”
徐映萱淡声道了句:“凌大哥。”
接着四人在前厅静候了好一会儿,凌大将军与凌夫人这才姗姗来迟。
顾楚晏早就预料到凌大将军看到他的脸色会很难看,就是没想到会难看到这种地步,像是在战场上看见敌方先锋,分分钟想要了他的命。
可怕,可怕,太可怕!
然而顾楚晏当下心里也很委屈,凌大将军这么恨他做什么,又不是他非要跟凌飞白成婚的,明明是凌飞白耍手段设计了他,他自己还是受害者呐。
真是无辜招恨啊。
当下四人纷纷退至两旁给凌大将军和凌夫人让了路。
凌大将军和凌夫人进了前厅入了座。不多时,府里的下人便将准备好的茶水端了过来。
凌飞白与顾楚晏各端了一杯茶水递到凌大将军面前,乖乖鞠躬敬茶。然而他二人等了半天,也不见凌大将军接过茶。
徐映萱见状,赶紧缓解尴尬道:“飞白、楚晏,爹的意思是想让你们先给娘敬茶。”
凌飞白和顾楚晏领会了徐映萱的意思,转而将茶水递给了凌夫人。
凌夫人心里也生气啊,但事已至此她除了接受这件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不情不愿地依次接过凌飞白和顾楚晏递来的茶水,饮了一口。
凌夫人这边是搞定了,又得面对凌大将军了。二人又各端了一杯茶水,鞠躬敬给凌大将军。
凌大将军怒瞪了面前两人一眼,脸色阴沉,就是不想喝他二人敬的茶。
徐映萱于是劝了劝:“爹,您该接茶了。”
虽说徐映萱是将军府的儿媳妇,但凌大将军和凌夫人都视她为亲女儿,尤其是凌大将军心里带着对徐副将的愧疚,这对徐映萱是比亲女儿还亲。
所以此刻徐映萱这么一说,凌大将军遂准备接下凌飞白手里的那杯茶。
顾楚晏见状,心里顿时是松了一口气。天地良心,他此时此刻只是庆幸能顺利敬完茶,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然而凌大将军目光一瞥,却瞧见他一脸愉悦,这神情落入凌大将军的眼里,完全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于是乎,凌大将军当下心中涌出一股怒气,信手一推,竟将凌飞白手里的茶杯推翻在地。
前厅在场之人,顿时心中一惊。
顾楚晏被凌大将军这举动吓了一跳,看了一眼地上的碎茶杯,接着又看了一眼凌飞白的手。
因茶杯推翻时有茶水浇在了凌飞白的手上,顾楚晏遂关心问了一句:“你的手不要紧吧?”
凌飞白小声与他道:“无碍。”
这下可不妙了!原本凌大将军一时冲动推翻了茶杯,心里还有一丝懊悔,谁曾想竟看到凌飞白和顾楚晏在他眼前嘀嘀咕咕、腻腻歪歪,那一丝懊悔瞬间荡然无存。
府里的下人正准备给凌飞白重新换杯茶,却听得凌大将军怒目横眉对凌飞白道:“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去校场吗!”
在场多数人都能听得出凌大将军这分明就是不想看到凌飞白和顾楚晏二人待在一起,因为以往凌大将军可从来没管过凌飞白何时去校场训练一事。
未等凌飞白应声,凌飞平就先他一步道:“爹,飞白他昨日才成的婚,今日应不着急去校场。”
凌大将军当即瞪着凌飞平,道:“你当年大婚第二日就进宫请旨去了牧禾郡,现在我让你弟弟去校场训练,有问题吗?”
凌飞平没想到他那一番话,不仅没帮到凌飞白,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未免凌大将军的怒火牵累到凌飞平,凌飞白赶紧道:“是,我现在就去校场。”
顾楚晏一听,遂关心问了一句:“你不吃早饭了?”
凌飞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凌大将军当即厉声道:“少吃一顿饿不死!”
顾楚晏:“……”感情他这是不能跟凌飞白说句话呗?
于是,这一大早敬给凌大将军的茶终是失败了。
凌飞白被凌大将军逼着去了校场后,只留下顾楚晏一个人陪着凌大将军他们一起吃早饭。
那气氛简直可怕到了极点,顾楚晏动一动筷子,喝口小米粥带了点声响,凌大将军就开始指桑骂槐起来。
搞得顾楚晏吃就得看凌大将军的脸色,不吃又亏待了自己,十分难受。
顾楚晏突然顿悟了,他大概是没办法讨得凌大将军喜欢了。
年关将至,这日,阮昱卿特来将军府喊了顾楚晏一块上街采办些新年礼。
二人刚出将军府,阮昱卿立马舒了口气,道:“总算是出来了,幸好这次没碰到凌大将军。”
自从顾楚晏入住将军府后,阮昱卿都不敢随随便便来找他了。
毕竟一来凌大将军这人实在是太过威严了,二来凌大将军看不顺眼顾楚晏,连带着阮昱卿也跟着受冷脸。
顾楚晏道:“放心吧,就算这次碰到了,大将军也不会说什么的。”
阮昱卿纳闷:“怎么说?”
顾楚晏得意一笑,道:“前几日,瑨皇陛下召我进宫,象征性地问我和凌飞白的感情如何,在将军府过得可好之类的,我就借机跟瑨皇陛下告了个状,参了凌大将军一本。”
阮昱卿一听,顿时惊奇问道:“你怎么跟陛下说的?”
顾楚晏于是模仿着当时进宫面圣的语气,道:“回禀瑨皇陛下,我与凌少将军的感情很好,将军府的人待我也很好,除了……”
顾楚晏道:“这个时候瑨皇陛下就问我「除了什么」。”
顾楚晏接着道:“我就说,「除了凌大将军」……接着我就开始诉苦,我说,「我自小与家人分离,本想着进了将军府,能得大将军照顾,感受几分父爱,没想到一切都是我的妄想」之类的话。”
顾楚晏继续道:“然后瑨皇陛下就开始问我,是不是凌大将军为难我了。我就把成婚以来大将军对我的所做所为都如实告诉了瑨皇陛下。”
阮昱卿不信道:“你确定你没有添油加醋?”
顾楚晏不由笑了笑,道:“有没有添油加醋不重要。重要的是,自从瑨皇陛下召见凌大将军后,凌大将军现在对我可客气了。啊,我再也不用谨言慎行,看他脸色了。”
原本顾楚晏也是打算跟凌大将军好好相处的,奈何凌大将军总是不给他这个机会,每天对他横眉冷眼也就算了,还总是牵连将军府中无辜之人。
为了在将军府里过得顺心一点,他只好让瑨帝灭一灭凌大将军的威风了。
阮昱卿听完,不禁问道:“那少将军怎么说?”
顾楚晏不解:“什么怎么说?”
阮昱卿道:“你这么告了凌大将军的状,少将军没意见吗?”
“他为什么会有意见?”顾楚晏道:“我这也是帮了他啊。你是不知道,凌大将军对凌飞白可严厉了……啧啧,看着怪可怜的。”
阮昱卿打趣道:“呦,你这是开始心疼少将军了啊。”
顾楚晏当即重推了他一下:“我心疼个屁!你不要乱讲!”
阮昱卿无辜道:“开个玩笑都不行啊。”
顾楚晏不想再跟他纠结这种事,遂转移话题道:“行了,行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待会先去哪?”
阮昱卿道:“先去宝玉楼,我得先给我娘挑个簪子。”
顾楚晏不由称赞道:“孝顺啊。”
阮昱卿道:“那必须得孝顺啊。我来年日子过得好不好,可全靠我娘一张嘴啊。”
没过多久,二人就到了宝玉楼。
宝玉楼的老板一瞧见阮昱卿的光顾,如见财神爷,赶紧拿出了店里新货珍宝供阮昱卿挑选。
阮昱卿认真挑选着玉簪,顾楚晏闲来无事,便在店里四下看看。
这看着看着,他的目光瞬间落在了一个玉珠手串上。
那手串的玉是上等玉,价值不菲,但若仅是如此当不足以引起顾楚晏的注意,特别之处乃是手串编制样式以及玉珠上雕刻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