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呜呜噫,这个人好过分。
萧恕抿唇一笑,厚实略带薄茧的手掌心里暗暗催动内力,那足有红烛一般粗的香,顷刻之间便在他手中化为了灰烬。
汤寅目瞪口呆。
萧恕舒坦地一甩手,邪笑道:“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朕从来都不信,爱卿日后也不必再来。想要什么,只管来找朕便是。”
萧恕陡然凑近汤寅,灼热的呼吸挥洒在汤寅的耳畔,话落后却很快抽身而退,暧昧又不过分撩拨。
汤寅动了动嘴唇,耳根都红透了。正当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时,一直利箭冷袭而入,堪堪擦过他的肩头,“咻”地一下,那箭杀气四溢,却不甘地被萧恕那只快如疾风的手生生扼制在了半空中。
萧恕微凉的骨节稍微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那箭便如风中残竹,碎成了渣渣。
“果然来了。”萧恕周身袭染上几分浓烈的肃杀之气,仿佛那十米开外的地方,数百名刺客早已血流成河,变成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了。
昨日才放出消息,便已有亡命之徒按耐不住出手了。
咻咻咻——
无数只利箭不要命地扫射进来,好似将两人都当成了倒霉的筛子。
汤寅吓得到处乱窜,被萧恕拽过霸道地摁在怀里。箭雨无数次擦过他宽大的外袍,最终都被萧恕一一挡下。
萧恕神情镇定,似乎并不在意。等箭雨停下,几个穿着僧衣,打扮成和尚模样的刺客冲了进来,挥剑直指向萧恕。
汤寅躲在萧恕怀里瑟瑟发抖,他不过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平生第一次撞见这种场面,只能弱弱地说一句:“保……保护陛下。”
“呵呵。”萧恕笑了起来,心情明显愉悦了不少,还不忘揶揄道:“爱卿可要看清楚,如今能保你命的人是朕,可不是你虔诚跪拜的佛。”
汤寅人还在他怀中,自然不敢胡乱反驳,萧恕得寸进尺地在他的细腰上摸了一把,“爱卿,抓紧些。”
见怀中那娇弱的小人吓得明显贴紧了些,萧恕眼中笑意更甚,终于开始有所动作了。
他抱着汤寅侧身一闪,单手灌入内力,一掌狠狠拍在了抢上前要取他性命的刺客的天灵盖上。
几个回合下来,萧恕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掉了一屋的刺客。佛堂前干干净净,滴血未见。
随后,夜云辰带人进来清理现场,行礼回禀道:“陛下,都解决了。”
萧恕嗯了一声,吩咐道:“查,若是雍王一党的余孽作乱,直接就地诛杀!若不是……”
他冷冷一笑:“查清背后主谋,带到朕面前。”
夜云辰微微颔首,转身告退。
等尸体都清理干净了,九安这才敢进来,故作慌张地施以关怀,“陛下您没伤着吧,可吓死奴才了!”
九安见汤寅还在萧恕怀里,嘴角微抽。他们在昨夜放出消息后便得知了刺客要有所行动,萧恕本可下令直接将计就计,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他们,可得知汤寅在,他便改主意要亲自露面,美曰其名要“保护他的爱卿”。
……其实就是想趁机逗逗汤大人,在找机会耍个流氓吧。
九安在心里暗暗得意:“呵,我这该死的小聪明!”
气氛僵持了一会,汤寅挣扎着离开了萧恕的怀抱,很识相地感激道:“微臣谢陛下救命之恩,日后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萧恕原本还想事逼儿的要汤寅对他千恩万谢一番,他好趁机提要求。可惜,汤寅很狡猾地将话堵了回去,没给他这个机会。
萧恕喔了一声,“爱卿救驾有功,即日起便代掌刑部尚书一职,进内阁参政吧。”
什么?进内阁?!
若说代掌刑部尚书一职已是天恩,那这进内阁参政,就更是荣宠了。
已汤寅的资质顶多能混个光青禄大夫,若是能进内阁学个几年,封侯拜相也是指日可待啊!
不过这理由……救驾有功是什么鬼啊?!
汤寅自己也惊了,本朝的正二品以上大员才有资格进内阁直接参政,隶属于皇帝管辖。
他就算升了尚书,资历也是不够的啊。
汤寅本想拒绝,可萧恕并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赶着要回宫处理政务,匆匆起驾了。
汤寅从寺庙里出来,宛若二丈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喃喃自语道:“我这是……又升官了?”
乌寒守在门口早就急坏了,见汤寅平安无事地出来了,顿时大喜:“大人您没事吧?羽皇卫刚才围了寺庙,不让我进去找您,可急死我了!”
汤寅木讷地摇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烧香拜佛一点也不管用,以后不来了!”乌寒很是气恼,姻缘没求成不说,瘟神倒是缠得更紧了。
汤寅哭笑不得,“并非不管用,多多给些香火钱,下次我们还来。”
乌寒蹙眉不解:“啊?”
汤寅唔了一声,“我……我好像又升官了。”
乌寒:“……”
……你这都能升,你他妈好强。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汤什么时候挨贬呢嘿嘿嘿,期待脸ing。
萧恕:给收藏,不给朕就找茬!
小汤:你你你……你想怎样?
萧恕邪魅一笑:狗作者说了,没收藏我可以随便日你!
我(心虚扭捏):我没有我不是我冤枉。
8、和狗皇帝吵架被贬
汤寅进内阁一事传遍了京城。
从他主审苟剑当街撞死菜农一案之后,可以说是一路平步青云,不肖几日便真的到了内阁参政。
他做事规矩,一板一眼,有模有样,才华很得丞相元萍之欣赏。
但有人依旧对此嗤之以鼻,讥讽他攀炎附势,不知天高地厚,没有资历,全凭圣宠祸国殃民。
汤寅听罢也只是一笑,人人皆是红尘里的看客,或眼盲或心盲,有几人是真的忧国忧民,又有几人曾记得,他当年也是那个踏遍长安看落花,科举登榜风流倜傥的状元郎呢。
早朝之上,苟必治因苟剑的罪被株连罢官闲置在家,但苟氏一党却不放弃在朝堂上兴风作浪,弹劾汤寅。
苟必治的学生,钦天监的副守司李青便是首当其冲第一人。
“陛下,微臣认为,汤大人待掌刑部尚书一职已是忝居高位,进内阁参政实在荒谬。
皇帝曾下过诏令,本朝二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进内阁参政,汤寅一无资历二尚且无官印文凭,不过待掌尚书之位,请陛下三思!”
沈珲紧随其后跟着一起弹劾:“臣附议!以汤大人的资历进内阁参政,实在难以服众。陛下,苟大人年老不济,但原刑部侍郎贺闻言贺大人事必躬亲,勤勉尽责。恕臣直言,贺大人要比汤大人更适合接掌刑部尚书之位!”
“臣也附议!”
“臣附议……”
大臣们三五成群地站出来,都是曾具折上奏弹劾过汤寅的。
汤寅暗暗叹气,他不太喜欢这种沦为众矢之的的感觉。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时正漫不经心地靠在龙椅上看热闹,丝毫没有要开口帮忙的打算。
沈珲有意针对,汤寅自然也不能一味当软柿子,于是站出来据理力争,“沈大人这话倒是有意思,你先是说苟大人年老不济,既然年老不济,那这刑部尚书一职理当能者得之,大家公平竞争便是。
可你又抬出了贺大人是何意呢?也恕我直言,你这是公然拉着贺大人结党营私呀。啧,真是其心可诛。”
汤寅平时像个蔫儿葫芦似的,半天都闷不出一个响屁来,沈珲作为他的上司,也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不成想今日朝堂论辩竟然棋逢对手了!
沈珲气得点青紫,“汤大人的脸皮是什么做的,竟然还敢提公平二字?!”
这哪儿公平了?这是公平竞争吗,这分明就是……就是……
反正不公平!!
还有,他什么时候拉着贺闻言结党营私了?!
沈珲表示不服。
“你……你简直是一派胡言!你这是污蔑,是诛心!”
沈珲气得两撇小胡子都抽抽了,眼睛红得跟牛似的瞪着汤寅,伸手指着他鼻子骂:“我对陛下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倒是你汤寅,无才无德,从前在吏部你便懒怠不思进取,在本官面前装得不善言辞,如今倒是学会逞口舌之快了!”
沈珲连同几个党羽一起炮轰汤寅,还对他曾攀附雍王逆党一事加以指责,就差把他说成雍王一派的余孽了。
“沈大人你很了解我吗?”面对无端指责,汤寅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我是否攀附逆党,是凭你几道折子和一条不值钱的舌头便能断定的吗?德不配位,不思进取,呵……这句话同样送给你!”
“你说你对陛下忠心?你觉得从你身上取点什么,才能证明你所谓的“忠心”呢?嗯?”
萧恕之前对汤寅说过的话,汤寅又照猫画虎地说给了沈珲。
沈珲吓了一大跳,“取什么……汤大人在胡说什么?!”
“呵呵。”
萧恕不合时宜地笑了两声,待众人齐齐看向他,等着为这场唇枪舌战要一个最终胜负时,他却冷言道:“朕乏了,退朝。”
众大臣:“……”
沈珲:“??”我尼玛……
汤寅神采奕奕地回了汤府,打赢了这场嘴仗他心情不错,好久都没这么痛快过了。
玉弦端着药汤碗进来,督促着汤寅趁热喝。
汤寅白俏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刚想要推阻一时片刻,玉鸾便端来了甜糕,还笑着打趣道:“老爷每次喝药怎么都跟小孩子似的,没有甜糕就不肯下嘴呢。”
汤寅窘迫一笑:“你们两个小丫头,还打趣到我头上来了。”
玉弦小脸一红,嘴甜道:“老爷赶快喝药,病早日好了,就给我们娶个新夫人回来!”
汤寅想起那已经被萧恕掰断的姻缘,默默叹了口气。蹙眉将药咽下后,他忍着满嘴的苦味,捏着甜糕半天都没吃进去。
……糕点后遗症实在是太可怕了。
汤寅灿灿地放下甜糕,满脸痛不欲生时,乌寒回来了。
他面色凝重地凑到汤寅耳边,汇报了最新消息。
苟必治自尽了。
据说是大理寺得到了密报,苟必治与燕王有几封来往的书信。
本来书信也没什么大碍,但偏偏要命的时,苟剑的父亲担心儿子性命难保,私自写信求助燕王,还提了当年苟必治对先皇的情谊……
这新朝如今易主改姓萧了,只宵有一点点的错处可抓,便会有人大做文章,趁此除去苟必治与燕王一党。
苟必治死前还曾跪地痛哭,大骂了萧恕两句乱臣贼子。他死后,苟家全族被株连抄家,无一幸免。
燕王吓得进宫跪在殿外陈血书自证清白,已经跪了有几个时辰了。
汤寅叹了口气,他是本无意于朝堂之争。苟必治虽说对新帝有不臣之心,但对先皇确实是情谊义重。
更何况苟必治是两朝老臣,为朝廷殚精竭虑,也曾立下了无数功劳,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汤寅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如果能的话,他希望保全苟家其余的无辜之人。
“你继续出府打探消息吧,皇上想要趁机铲除燕王的党羽,苟必治是非死不可的,但他的家人……罢了,我入宫一趟。”
乌寒略带惊讶,“大人一向不喜朝堂之争,为何还要管这等闲事?”
汤寅沉思片刻,语气复杂道:“不是闲事。燕王性格温吞木讷,向来胆小怕事,那年我高中状元时,受过些先帝的恩惠。
从前汤老头总是训诫我不要出头冒尖,要学会明哲保身。可这次,我想尽力保全先帝这最后一点血脉。”
其实不光如此,汤寅这样做还有一个无法言说的目的,那就是他想帮萧恕稳固朝堂。萧恕惯了,长久下去必定失去民心,导致天下大乱。
汤寅没什么大志向,只是觉得萧恕并非看上去那样穷凶极恶。那日在寺庙时,萧恕还曾救过他的性命。
大抵这样的纠缠也是种缘分吧,汤寅想着萧恕之前那些冒犯的举动,羞恼地在心里骂了句混账。
他只恨自己不是一块顽石,很多事情无法做到真的袖手旁观。
乌寒知晓了他的心思后,郑重其事道:“我定全力保护大人周全。”
黄昏时分,汤寅进宫去见了萧恕。
彼时萧恕正在用晚膳,见汤寅来了,眉宇上染上几分喜色,“爱卿是来陪朕用膳的吗?”
这独处的时刻很是难得,萧恕挥挥手让九安等人都下去,只留他与汤寅二人花前月下,共赏佳肴。
只可惜汤寅向来是个扫兴且不识趣的,直言提醒道:“陛下,燕王还在大殿外跪着呢。”
萧恕脸色陡然冷了下来,“朕又没叫他跪着?怎么,你来是想为他求情吗?!”
那冷冽的气势瞬间带着压迫感而来,汤寅额间微微出了些许的汗珠,深吸一口气道:“陛下,苟必治已死,此时株连他的党羽会引发朝廷动荡,您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砰!
酒杯重重落下的声音,使得殿内的气氛瞬间冷到了极点。
萧恕怒极反笑,“朕赶尽杀绝?连你也觉得朕不配做这个皇帝对吗?!”
萧恕眼似寒刃,不偏不倚地割在汤寅那张清俊沉静的脸上,恨不得当场将他吃拆入腹才能解气。
汤寅稳住心神,一字一句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苟必治已死,希望陛下不要在迁怒无辜。倘若因此而导致民心动荡,朝堂不稳,陛下得不偿失。恕臣直言,您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声誉,不想做个明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