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恕需要一把锋利的剪刀,剪去他认为多余的“部分”再将自己的人“培植”上去。
他选择了汤寅,理由是合适且顺眼。
至于汤寅愿不愿意……
汤寅默默叹了口气,他没有选择,只能道:“微臣明白。”
深夜,汤府。
兜兜转转了大半个月,汤寅还是带着他的十几个小拖油瓶回来了。
他喜欢这小宅子,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有花有池塘,夏季好乘凉。幸而当时银钱充足,没到要变卖宅子的窘迫地步。
如今再回来,汤寅心情好了许多,人也有了些精神气。玉弦煮了碗热热的姜汤端到了书房,汤寅闻不得姜味,忍着一脸痛苦灌进了肚里,驱散了这一路上的寒气,他便选了本诗文挑灯夜读打发无聊的时间,只等着乌寒带消息回来。
“大人。”
火烛快要燃尽时,乌寒风尘仆仆地推门而入,“我回来了。”
汤寅嗯了一声,“消息可打听到了?”
乌寒回道:“是。苟必治的侄子苟剑,欺男霸女,当街架着马车撞死了一名菜农,那菜农的儿子状告无门,自戕在京兆尹府门前,这才将事情闹大了。”
这世道,人命如草芥。
汤寅冷笑,“京兆尹赵季一定是不敢得罪刑部尚书,这才将案子甩到了刑部。不过他这样的做法,也等同于给刑部尚书的侄子判了一道死刑。”
是谁在背后指引赵季这样做的呢?
汤寅不用猜也知道,必定是萧恕的人的手段。如此一来,苟必治是非要被拖下水不可了。
正如汤寅所料,第二日早朝,就苟剑当街驾车撞死人一事,众位大人展开了激烈的争吵。待他们吵够了,萧恕才将汤寅推出来,让他来主审此案。
吏部侍郎沈珲一瞧见汤寅,脸立刻变得煞青。他在前不久刚上奏胡诌八扯地编排了一顿汤寅,本以为汤寅已经被踢出局了。可没想到,他竟突然升回来了。
沈珲预感到大事不妙,灿灿地帮苟必治撇清干系,“陛下,微臣认为,苟剑只不过是苟大人的表亲,一无官职在身,二又不思进取没有功名,苟大人多年来为我朝殚精竭虑,还请陛下看在他年老的份上开恩呐!”
“请陛下开恩!”
苟必治一党见此,纷纷跟在他身后下跪求情。
苟必治自己也知晓萧恕有意要打压他,他虽年迈不济,但到底还有几分傲气在,心里始终把萧恕当成乱臣贼子,不愿效忠,更不愿低头,但为了保住苟氏一族,他还是跪了,声音老迈却洪亮,“臣不敢求陛下天恩,愿将此案全权交给汤大人处理。”
汤寅的品德与为人,苟必治是有所了解的。他现在不在乎苟剑的这条命,只要苟氏一族不倒,那么他所图的大业就还有望。
萧恕端坐在龙椅上,冷眸紧盯着汤寅不放。一身朝服的汤寅瞧着要比以往严肃端正许多,只是那张白嫩的脸、纤细的腰却依旧很勾人。
萧恕很喜欢看这样的汤寅,上次吓到了汤寅后,他一再克制,走神许久后,他终于堪堪收回了目光,道了一个字:“准。”
退朝之后,汤寅被沈珲拦住了去路。
沈珲自诩已经和汤寅不共戴天,完全没给好脸,冷嘲热讽道:“汤大人真是好手段,踩着平南候赵昌吉的尸体蒙了圣宠,午夜梦回可安心?”
沈珲刻意提高些音量,引得四周不少人侧目。萧恕这个喜怒无常的暴君先是赐了汤寅糕点,后又莫名其妙升他回了刑部,这份恩宠,满京城独一份。
因此自然有不少人好奇,这汤寅究竟有何能耐得新君另眼相待。
汤寅很少无谓争执,但对待沈珲这种小人,将话毫不留情地怼回去,“不劳沈大人费心,汤某问心无愧自然能享高枕无忧。倒是沈大人,背后诋毁乱嚼舌根,仔细舌头别生烂疮才是!”
沈珲曾是汤寅的上司,何曾被他这般挤兑过,当即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的,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汤寅没空跟他废话,离宫之后便带人前往刑部,提审了苟剑。
案件的一些细枝末节他都一一盘查过,按照本朝律法给苟剑定罪后,他写了封折子,把全部过程都交代清楚,具表上奏。
因为现在他的上司算是萧恕,当朝的新帝,汤寅不敢马虎大意,小心翼翼确保一切都没问题后,才敢结案。
但他做梦也想不到,萧恕还是生气了。
“朕如此抬举他,他怎么还是这么不知趣,就写一封折子来搪塞朕?”萧恕将拿折子一甩,佯怒道:“他难道不应该来进宫谢恩吗,朕三番四次的宠爱他,他难道不知晓朕的心意吗?!”
一旁的九安听到萧恕如同半个怨妇似的危险发言,险些石化在当场。
……虽然不知道陛下你为什么总是生气,但汤大人真的挺委屈的。
九安干笑了一声道:“陛下如此抬爱,汤大人必会将这案子办得漂亮,不负隆恩。奴才这就派人去传汤大人进宫,事关刑部尚书,陛下重视也是应该的。”
九安十分会说话,已经习惯了替这位喜怒无常的暴君打圆场了。果然,他这样一说,萧恕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汤寅应召入宫,被太监请去了后殿。新帝登基刚满一月,后宫冷冷清清的,据说连只母苍蝇都要绕着萧恕飞。
历代皇帝里,萧恕的长相和能力无疑是最佳的,只可惜太凶了,没有女人缘。
这皇帝当得像和尚,每晚回到空空如也的后宫萧恕会做什么,敲木鱼吗?
思极其,汤寅忍不住笑了。那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恰好落进萧恕的眼里,令他原本死沉的心又活泛了起来。
“爱卿笑什么?”萧恕突然步步逼近,冷寒的气息扑面而至。
汤寅退无可退,只好敷衍道:“臣……臣是觉得案子结了,故而心中喜悦,啊——”
一只骨节分明,带有炙热温度的大手绕过了他骨感的细腰,直奔肉感十足的那处猛地一捏!
萧恕高大的身躯压过来时,汤寅整个人都吓懵了。那不老实的手还在上下窜动着,始作俑者发出愉悦的声音,“爱卿,知道吗?你帮了朕一个大忙。朕可以借此打压燕王一党,苟必治若是识相点滚出京城,这个刑部尚书朕就让你做,怎么样?”
“陛下,陛下请放开臣……”汤寅羞恼挣扎,水汪汪的眼睛闪过一抹嗔怒,强压着想要一巴掌甩过去的冲动,拒绝道:“臣资历尚浅,请陛下三思。”
汤寅哆嗦的像只受惊的小鹿,面对萧恕这匹凶狠的恶狼,他毫无招架之力。
萧恕见汤寅又被吓得不轻,不由得啧了一声。过足了手瘾后,他终于舍得将人放开,霸道地施以恩宠,“朕乃天子,朕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必在推辞!”
汤寅脸红得宛若熟透的柿子,捂着自己可怜的屁/股连连后退。
尽管他不敢跟萧恕作对,但受了这样的屈辱,他还是要不能一味忍让的。
只见他俊脸紧绷,舌头打结措词了半天,才敢对着萧恕弱弱地骂上一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你这个混账!”
胆大包天地骂了这不要脸的皇帝之后,汤寅转身就跑。
他本以为自己要死定了,说不准下一秒羽皇卫便会出现将他摁住,砍死在乱刀之下。
可这些都没发生,萧恕不但没生气,反而非常高兴。他那爽朗的笑声如同余音绕梁那般,不停地在汤寅的耳畔处回荡着。
那一刻,汤寅知道自己完了。
这个变态断袖皇帝,貌似是真的看上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攻就是个事多的神经病哈哈哈,因为萧恕本来的设定就是这样,他有权有势,高高在上,看上小汤之后完全不会有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顾虑,因为他的想法是:老子天下第一,喜欢什么就要什么。
哈哈哈,他现在都已经很努力的在为爱克制了。当然也因为他这样的性格,注定是追妻长路漫漫,小汤迷迷糊糊,很久很久才会真的爱上他。
萧恕: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个,求收藏!不给朕收藏朕就作给你们看!
我:委屈你了?那我走?
萧恕:狗作者写得什么辣鸡赶快滚!
我含泪爬走——
7、烧香拜佛继续升
汤寅一脸麻木地回了自己的小府邸。
彼时夜已深,风冷飕飕地迎面袭来,汤寅猝不及防,“阿嚏——”
他这大半个月以来都是病殃殃的,跟被什么脏东西魇住了似的。
乌寒取来披风为汤寅披上,见他又是那副“受惊过度,心有余悸”的样子,颇为不解,“大人每次去见过陛下之后都是这幅样子,他……难道是个瘟神不成?”
这话虽说是大不敬,但却恰好说到了汤寅的心坎里。
不光是个瘟神,还是个断了袖的瘟神!
汤寅心中赞同,却板脸告诫他,“慎言,不可胡言乱语编排陛下。”
乌寒嗯嗯点头,知道他家大人是怕了那位喜怒无常的暴君,这几次面圣,还不知受了怎样的刁难,于是心疼地叹了口气,提议道:“大人,明日休沐,不如我们去城外的菩提寺上柱香吧。”
拜一拜,去去晦气。乌寒从来不迷信,可最近他在京中听了不少关于这位新帝的流言蜚语。
据说萧恕还曾是庶子时,投身军中,砍过的人头比吃的饭粒还多,容易恶灵缠身,鳏寡孤老,不得善终。
这话他跟汤寅一说,汤寅当即吓得脸色煞白,心道:“我肯定是被他克着了!”
拜佛烧香,去去病气,最好在求佛祖早日收了这个姓萧的祸患。
……可真是个好主意。
乌寒见汤寅半天不答,以为他不愿意去,踌躇道:“大人?”
汤寅跃跃欲试,找了个很完美的借口,“啊……那明日,我们就去庙里求个姻缘吧。”
升官发财娶媳妇,嘿嘿嘿!
一听说要求姻缘,乌寒这个大老粗来了点兴致,“大人寒窗苦读,科举中榜,在朝为官又殚精竭虑,终身大事已耽搁多年,如今房里也是时候填人了。大人喜欢什么样的,我也好帮您物色物色?”
乌寒常年在府外跑,消息很是灵通。京都秘闻,大到皇族小到市井,就没有他打听不来的。
说到喜欢,汤寅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萧恕那张邪气肆意,惊为天神的俊颜。
嘶——
汤寅抖了个机灵,胡编乱造:“唔……自然是喜欢貌美如花,赛过西施,学富五车,善解人意,温柔贤淑,勤俭持家……”
汤寅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却不晓得他今晚与乌寒的这番对话,一字不漏地被密探传进了宫里,复述给萧恕听。
萧恕听完怒极反笑,“朕是瘟神,杀人如麻要孤独终老,他却要去求姻缘,真是好得很!”
九安从一旁装死,话都不敢接了,直接在心里默默地替汤寅收了个尸,好死不送。
他入宫侍奉多年,是萧恕登基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因为对萧恕的性子也是极为了解。
这位陛下在大是大非上从来是杀伐果断,赏罚分明,说一不二的。
但唯独喜欢在一点小事上计较细枝末节,比如某位大臣不上朝的理由为什么这么敷衍,奏折上为什么会有错别字,就连某位老臣想要返老归乡,解甲归田,萧恕也要挑刺,理由是距离卸任的工龄明明还差三天,他为什么不能等三天之后在申请?
老臣气得在床上躺了三天,然后成功辞任了。
也比如眼下,九安很清楚萧恕为什么生气,所以没敢多嘴。
“他求姻缘,为什么不帮朕也求一个?!”
朕明明也很想要!!
九安:“……”果然,我就知道。
城外,菩提寺。
天刚蒙蒙亮时,汤府的马车便已经停到寺门前了。并非汤寅拜佛心诚,急不可耐,而是他昨晚做了一宿噩梦,梦里全是萧恕那张邪魅如斯,流里流气的脸,高高在上地喊他“爱卿”。
“爱卿,离朕那么远干嘛,怎么不过来?”梦里的萧恕宛若野兽那般张开血盆大口,步步紧逼。
汤寅吓得不敢动,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
卧槽妖怪。
汤寅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跪到佛前,选好三柱最粗的香,虔诚地磕头跪拜。
但他并没有求姻缘,也没求别的什么,只希望已故的汤老头能给他托个梦。
默念了几遍佛祖保佑之后,汤寅很认真地将香插进香炉里。
谁知香才刚刚插好,身后便响起了那道似梦非梦,诡谲无律,令他一直无所适应的低沉之声:“爱卿,求完了吗?嗯?”
……该死的,这声音居然有点好听!
汤寅懵懂地转过身来,下意识的伸手挠头。奇怪,这梦难道还没醒吗?
“爱卿求的什么?”萧恕缓步上前,一袭黑衣素衫的他较比往日里多了几分烟火气息,俊脸却冷漠依旧,“怎么不说话呢,若是想要财权,大可以来求朕。爱卿的要求,朕无有不依的。”
这话听着让人有点头皮发麻,汤寅尬笑了一声,刚想说微臣前来只是求姻缘而已,若是诚心必能娶上一貌美如花的贤妻,就不劳陛下……
咔——
谁知汤寅思虑好的话还没等说出口,萧恕便陡然出手拔走了汤寅刚插好的香,直接暴力掰断了!
汤寅脸上的笑瞬间僵住,遂及反应过来后,清澈透亮的大眼里立刻滑过一抹悲怒。
他的姻缘!他的贤妻!他的汤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