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个屁。”王厨娘盘着双腿,双手放在膝盖上霸气地说:“我跟着老爷走了,以后谁给少爷做饭?别说是咱们夏家,就是整个人绍镇有谁比我厨艺好?除了我谁还知道少爷的口味?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你全都知道吗?”
说起厨房的事,谁也别想在王厨娘的手底下过上三招。虎子摸着鼻子不敢吱声。
王厨娘越说越得意,指了指外面,“别看咱们夏家除了我还有三个厨师。可他们哪一个能跟我比?你呀你呀。别以为现在跟少爷睡在一张床上,就不把少爷放在心上了。他永远是你的正经主子,懂不懂?你不管干什么都不能越过少爷去。”
“我没有。”虎子真是冤枉。夏南星是他的心肝,更是他的祖宗。他哪里敢越过他去哦!
王厨娘看着他,突然豁达地一笑,说道:“我在夏家当厨娘,伺候少爷,照顾你,我知足得很。我年纪大了不想到处跑。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夏家,死在绍镇。你少替我操心。”
81 开屏
也不知道言术怎么游说的夏老爷。刚入了夏,夏老爷身体养好了,他就带准备了马车行装要带着夏老爷出门。时局也不稳。他们也没准备多往哪里跑。只准备先回平城,回头再去绅城坐船转去香城。
正好洪老大在绅城有些势力,也经常往香城跑。夏南星就索性写信托他们照顾一下两位长辈。
临行前,夏老爷拉着夏南星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叮嘱他“万事小心”。如果有什么不对,财产、家业都不用管了,保住性命最重要。他和言术此去香城,一定会再给他挣一份家业,让他千万惜命。
夏南星不管父亲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点头,一口答应。看着言术笑眯眯地问他:“言四叔有什么要交待我的?”
言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你爹我会照顾好,你放心。你只记得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夏南星点头点称“好”,目送着他们离开。走出去老远言凉还转过头冲着他喊:“青玉少爷,等我师父和夏爷去了香城,我过年再来找你们。你记得叫王厨娘给我再煮几个好菜给我吃。”
夏南星大笑,冲他挥手,“知道了。”离愁别绪都被这吃货一下子冲淡了。
虎子站在他身边跟着一同挥手,笑着安慰他说:“其实言四爷也用不着这么急着走嘛!”
夏南星看着远处轻声说:“早点走是对的。”现在一切看着都还好,言术劝夏老爷离开他才会听。如果万一真的乱起来,一个是不好走,再一个则是夏老爷只怕也不放心自己未必肯离开。
更何况……
夏南星转头看了虎子一眼,眼神颇有些深意地说:“言四叔好不容易哄得我爹跟他走了。这是迫不及待地想向我爹开屏呢!”
“开屏?”虎子眨了眨眼睛,一时这间听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夏南星笑着说:“以前有和种鸟叫孔雀。雄鸟尾翼又长又美,艳丽无比。每次求偶的时候,都会展开尾翼开屏。”言术忙活了大半生,白手起家攒下了家业。要带着夏老爷去香城,可不正是大好的机会。财富、实力、手段……哪一样不得显一显?正好可以用来展示一番。可不得好好“开开屏”?
虎子听明白这意思,大笑着说:“原来是这个意思。怪不得阿贵从绅城回来会想着从舞小姐的身上拔几根羽毛带回来。”他这是自己没尾巴,拔也要拔几根羽毛回来,也想着要“开屏”呢!
夏南星不知道虎子怎么就想到了阿贵身上。一想到绅城那晚自己那醋意横生,和虎子将错就错到底是随了他的心愿。又是欢喜又是羞躁。又想到阿贵那傻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少爷,你们又取笑我什么?”阿贵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又见夏南星笑得开心。委委屈屈地问。
虎子不等夏南星开口,抢先说:“说你会来事,无师自通都会开屏了!”
阿贵一脸不相信,眼巴巴地看着夏南星,“少爷你说。你不会骗人!”
夏南星明知道虎子这促狭鬼是故意逗阿贵,却也偏心的不肯揭穿他,只能含含糊糊地打马虎眼:“差不多吧!”
虎子放声大笑。 少爷对他……那自然是非同一般。
阿贵撅着嘴敢怒不敢言,远远看着他们的王厨娘忍着笑大叫一声:“别都在门口站着了。赶紧进来帮我搬东西。”
老爷走了,她更要好好帮少爷守着夏家。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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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中乌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摇着橹的阿草头抬头看了看天色,手下忍不住加快了摇橹的速度。
船舱里传来一个妇人焦急的声音,“小哥,能不能快点。我家细牙子好像烧得更厉害了。”
阿草一边摇橹一边安慰她:“婶子别怕。你来了咱们绍镇有夏大夫在,什么病都能给你治好。”
那妇子听了这话,一边拭泪一边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我也是听人说绍镇的夏大夫厉害得很。连肠子流出来的人都能缝好救回来。我们细牙子的病他一定能治。”
阿草一边摇橹一边信心十足地说:“那是当然的咧。我们绍镇的夏少爷那是神仙下凡,厉害得很。”
这两年,绍镇的夏家医馆可是大大的出了名。夏家少爷从外面留洋回来,非要开个西医馆。虽然当时很多乡绅都给面子过来庆贺了。可据说这西医很是邪性,一个弄不好就要拿人开刀切一切。真敢过来看病的人还真没几个。
直到有一天,夏少爷救了一个与人打架,肚子破了个洞肠子都流出来的人。大家才惊奇地发现。这夏少爷确实不是凡人。能把人肚子剖开也能给人缝上。那是天上神仙的手段啊!
夏家的医馆原本就盛名在外。出了这件奇闻。夏少爷的医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事很自然就慢慢传遍了整个苏省。
后来又有绅城的几位贵人替他宣传,说夏少爷早就不是第一次开刀了。他以前还救过绅城青帮的夫人。保了她们母子二人的性命。用的也是“开刀”的医术。
这一来二去的。既有传闻又有实例。夏家医馆越传越玄乎。有些疑难杂实在没招就都跑来找他。夏少爷也不拘泥中医还是西医,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年轻虽轻但医术高明,手段老道。夏老爷出外云游之后,夏家医馆四个字反而叫得更响了。
只是这两年到处打来打去的。流民多,乞丐也多。ZF都一天到晚换来换去。昨天还是大官的人,一个搞不好今天就下了台,更严重的还要进大牢。乱得那叫一个没边。平头百姓的日子过得那就越发的苦。
好在夏少爷虽然医术高明,但是诊金收得却很良心。实在遇上没钱的还给倒贴给几个钱的路费。逢年过节还搞个义诊,赠药什么的。确实救了不少人。
医术远播,善名更是远播。
船里的妇人就是大老远从苏城特意跑来找夏南星看病的一个。她儿子淘气爬到树上掏鸟窝,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白天看着没什么事,既没伤胳膊也没断腿。可当天晚上就突然发起高热。
请了大夫来看过,开了方子抓了药,好几天就是不见好。家里的老人说小孩子受了惊,连叫魂的婆子都找了,也没用。
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孩子小,天天烧得这么昏昏沉沉的可怎么得了?家里人一商量就叫妇人带上钱来绍镇找夏大夫。如果中药看不好,不是还有那个什么西医吗?总不能让孩子一直这么烧下去。
船到了岸,阿草跳上岸绑纤绳。天空闪过一道白光,“轰隆”一声响雷之后,“噼里啪啦”地下起大雨来。他身上批着蓑衣,想叫船里的人等雨停了再下船。妇人看着看着外面,雨实在太大,孩子本来就病着,要是淋着冻着只怕病得更重。叹着气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远远地就看见一个高挺的身影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过来,不紧不慢地问道:“阿草,今天有打到新鲜的灰鲢鱼吗?少爷想喝鱼汤。”
阿草抬头一看,大喜过望,“虎子哥,我今天接客人去了。你来了正好,我船里有两位客人想去夏家医馆。下着大雨,我正愁怎么送她们过去呢!”
虎子微微抬起油纸伞,妇人透过大雨看过去,只来来人相貌极为英挺,长眉虎目,生得威风凛凛。冒着大雨走过来,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却只是轻拭脸上的雨水,似乎毫不在意,神情淡然。
他淡淡地说:“少爷不在医馆,已经回家了。”夏南星这两年身子骨荣养得越发娇贵。虎子怕他淋雨受寒,一看天色要变,急忙就送他回了家。
妇人一听急了,“回家了?那我的细牙子怎么办?”
虎子撩起衣襟,轻轻跳上船,“我替你看看吧!”
妇人一听这话,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她来绍镇是专门找夏少爷看病的。眼前这个人听都没听过,又只是夏家的一个下人。她怎么放心把孩子给他看?
阿草一听倒是拍手叫好,“婶子你不要害怕。虎子哥是夏少爷身边的人。每天跟着他写药方子。夏少爷动手术的时候,他也是跟着进去当助手的。现在下大雨,你又去不了医馆。更何况夏少爷也不在,你先让虎子哥替孩子看一看正好!”
听阿草这么说,妇人有些犹豫。可抬眼望去,见虎子撑着伞站在那里,相貌堂堂,眼神坚定又清澈。没来由的就给人一股说不出来的勇气。似乎凡事有他在就可以安心。都说棒槌挂城墙三年都会说话。他既然是夏少爷身边的红人,跟着他写药方子的,自然也能沾上夏少爷身上的一丝仙气。妇人缓缓松开了手。
虎子弯腰走进船舱,回头对阿草说,“我这在里给这位婶娘的细牙子诊脉,你下河给少爷摸条鱼吧!等下我回去的时候正好可以带走。”
阿草张了张嘴,抬头看着天空,一时无语。雨大倾盆,就这样的天气,虎子居然还要逼他下河?自从夏管事跟着夏老爷去云游,虎子俨然成了夏家的新管事。办事说话看着成熟稳重许多。可是这骨子里蛮不讲理的劲头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虎子见他不动,收回手,“你要不去,我自己来。”
“不行。”
“不行。”
阿草和妇人同时叫了出来。
“你给细牙子看病。我下河去摸!”
虎子一边细心地给孩子把脉一边头也不抬地对阿草说:“少爷今天晚上想喝鱼汤,你摸条灰鲢就好。”
阿草目瞪口呆。这么多年了,虎子这霸道的劲头真是一点也没变。话说得不温不火,可口气却丝毫不容置喙。下河摸鱼还得指定摸什么出来。
可阿草心里清楚,虎子这话说得还真是底气十足。若是他自己下河摸鱼,还真是想要什么就摸什么。阿草从小生活在水上,这种时候越发不能丢水上人的脸,只能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乖乖照做去摸灰鲢。
82 毒死这个王八蛋
虎子回到夏南星院子的时候,已经深更半夜。少爷躺在床上闭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熟。
他轻手轻脚脱了蓑衣,收拾干净自己地走近他端详片刻,刚准备起身离开就见夏南星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很不高兴地说:“一条鱼你搞到现在才回来?你去东海闹龙宫去了?”
虎子只好坐回来,笑着解释说:“不是让阿草跟你带话了吗?他先把鱼带回来,我去把病人送去医馆安排住院。刚忙好我就回来了。一刻也没敢耽误。”
夏南星睁开眼睛转头看他,“有病人你不叫我,什么事就自己做主了?”
“病不严重。外面雨下得又大,我也是怕你淋雨受凉。”在虎子眼里,夏南星就是个玉人儿。得捧在手掌心里小心呵护,生怕他磕着碰着,不小心碎了。
夏南星瞪他,一扬下巴,“炉子上的祛寒茶喝了。”
虎子乖乖照做。祛寒茶煮得太久,夏南星又故意多放了中药,苦得简直要人命。虎子硬着头皮喝,眉头直皱。
偏偏他们家少爷还撑着下巴,笑眯眯地故意问他,“好喝吗?”
虎子放下碗,转身猛的扑到床上,轻轻捏住夏南星的下巴,凑上去舌头顶开他的双唇,狠狠地吻他。
“你自己尝尝。”
沾着苦药的味道在两人唇舌之间辗转。夏南星苦得皱眉,挣扎了一小会儿,就渐渐闭上双眼,搂着他的脖子乖乖地由着这个亲吻由苦变甜。
虎子松开他,在他额头、脸颊上亲了几下。假装生气地说:“没良心。我这不是怕你受了凉,万一生病要吃苦头,才处处小心谨慎。你给我煮这么苦的祛寒茶想谋杀亲夫啊?”
夏南星被他说得又羞又气,伸脚将他从床上踹了下去,“闭嘴。”
虎子被他踢下床也不生气,打了个滚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抬头正好看见夏南星书桌上的美孚灯还亮着,东西还没收拾干净。笑着问:“等我等到现在?我没来之前还在书桌上写东西呢?”
夏南星靠在床上撑着头不在意地说:“没有,在看信。”
虎子顺手帮他收拾书桌,见上面放着一封刚拆的信,一边理一边随口问了句,“老爷又来信了?他和言四叔在香城还好吗?”
“不是我爹。”
夏南星刚说完这句,虎子反过信封就看见上面扎眼的写着“梅绍元”三个大字。
这些年梅绍元倒也经常写信过来。虽然没说什么暧昧不清的话。没寄什么这花那花的过来。可是,这贼心总是不死。虎子挑了挑眉,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他又作什么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