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郎[古代架空]——BY:星河明淡

作者:星河明淡  录入:12-17


这府里上上下下,哪怕是姜令望的机密小书房,除了两位长公主的卧房,都没有姜氏母子去不了的地方。只怕卧榻之侧,也都是他们天然的眼线。

镜郎被姜烈云撵得,简直无处容身,他总不能跑去姨母的卧房睡吧?

最有意见的还不是镜郎,而是青竹,以他城府脾气,也忍不住私下里和王默抱怨了几句:“哪儿有一个客人陪着另一个客人,夜夜不离,连晚上也要一道睡的?又不是蓬门小户,就少了这一张床榻?还是住秋阁的床特别舒服?”

抱怨归抱怨,到了人前,对着云少爷,就连镜郎也不能翻脸,何况是他呢?

青竹在心里盘算了两日,某天计上心头,趁着上茶机会挪了挪桌上的摆设,姜烈云正手舞足蹈,说起三月初三上巳节的所见所闻,手肘一拐,一架精致的山水玻璃屏风就这么翻出了桌沿,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镜郎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原以为总算找到个机会,能把姜烈云打发走了吧。可他还没开口说话,姜烈云就已是眼睛发红,受了什么大委屈似的,好似被摔了心爱屏风的人不是镜郎而是他。

镜郎一张口,“表哥”两个字还没吐出口,姜烈云眼圈儿就是一红,眼泪不要钱一般,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镜郎此生,还未见过如此情状,一时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姜烈云一哭起来就没完了,旁边的侍女如何柔声哄劝也不见停下,眼见着胸口起伏,脸色苍白,似乎快要晕厥过去,早有人手快脚快,飞奔去禀报了姜令望。

姜令望也就真的放下公务,亲自过来过问了。

姜烈云哭得抽抽噎噎,让人扶着到了自己屋子里,一见姜令望坐在上首,这才算是见了亲人,扑到他膝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舅舅,是我不好,摔了阿纪的屏风……舅舅,你罚我吧,快让阿纪别生我的气了……”

镜郎:“呃,其实我没……”

姜令望疼惜地抱着姜烈云,不住哄劝,又抬头看镜郎,尽管掩饰得很好,语气里仍隐隐透了几分不悦:“不过是一架屏风,怎么闹成这样?是阿纪的心爱之物么?姨夫替云哥儿赔你,想要多少,尽管去库房要去。”

镜郎:“不,姨夫,其实我……”

“云哥儿身子不好,素有心疾,只怕这样愧疚下去,又要犯大症候了……阿纪,只看在姨夫的面子上,别追究此事了。”

镜郎:“……姨夫,这事儿真……”

姜令望理也不理他,转头去骂侍女:“你们看着云哥儿和侄少爷争吵,怎么也不劝着点!云哥儿如何经得起……快去熬药来!”

接着便一心搂着姜烈云,不住拍哄,好似摩挲一头没长大的奶猫,而姜烈云也娇滴滴、可怜兮兮的,窝在姜令望膝头,犹如雨打梨花,哭个不停。

镜郎神情恍惚,出得门来,同手同脚走了几步,好歹把那孤舟嫠妇般的幽咽声抛在脑后,他使劲儿晃了晃脑袋,轻声问扶着他的青竹:“我对着舅舅,难不成,也是这副讨人嫌的样子?”

青竹险些笑出声来,忙咬住了嘴唇,见镜郎气鼓鼓地瞪他,咳了一声,并不答话,在无人处,才偷偷搂了他的腰身,凑上去吻了吻脸颊:“——您可比云少爷讨人喜欢多了。”

镜郎啧了一声,忽然道:“你去传热水来,闹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倒出了一身汗。”

半个时辰后,沐浴的一应事物准备得当,其余人都退了下去,王默守在屋外,借着水声的遮掩,镜郎坐在浴桶中,才又找到机会,重新和青竹说起此事:“这么个待客之道,换了谁来都忍不了,着急着搬出去,不和他们来往了……”

“他们如此做作,一是不让八姨九姨有机会和我说话,二呢,是想要赶我走。我若走了,九姨母也没了理由,金陵那边若再来什么信儿,她也得走……”

“我怀疑,八姨或许根本得的不是病……”

青竹悚然一惊,轻声道:“谋杀长公主,他们也不怕诛九族?”

“……可是公子,咱们没有人手,让殿下派来的那两位……”

“那两个侍卫太点眼了,你们没瞧见,姜氏根本不让他们往宅院里来?现在恐怕要见一面都难。首先,得另寻个懂毒的名医来,看个究竟……姜氏的夫家姓什么?余杭不是也很近么?想个法子,找到当年为她丈夫看病的大夫,调他的脉案来,若我猜得不错,八姨的病症,同他的应当很接近。”

见青竹面露难色,镜郎也不为难他,轻轻吐了口气,已拿定了主意,笃定道:“咱们来这儿的路上……北镇抚司,不是有人来向我请安么,就去寻他。想必林纾的弟弟,也能有几分面子。”

第二天起来,他就差遣了连同青竹王默在内的一堆人出门,去给他搜罗江南一地新出的话本。

青竹在外跑了一天,到晚间才回来,当着姜夫人的面同镜郎回话:“书斋掌柜说,还有几样新鲜别致的,要过几日再到,到时候亲自送来府上。”

姜夫人目送青竹下去,笑道:“烈云这孩子被我惯坏……”

镜郎轻描淡写几句话,岔了过去,又道:“……只怕表哥触景伤情,又要犯了旧病,还请多歇息几天吧,我也要好好歇歇,这几天四处游玩,实在骨头疼。——夫人也晓得,我打小儿也体弱,也能体谅表哥。”

话音一转:“只是因为我,闹得云表哥这样难受,实在是心里有愧,我这就让人出去另寻房舍……”

姜夫人忙道歉不迭,从她美丽容颜上,当真是看不出一丝违心,恳切之意,简直溢于言表:“阿纪快别这样说,我们也不过是寄居的外人,您是贵客,是我们烈云不懂事……”

两人你来我往地客气一番,姜夫人才告辞,到底是说定了让镜郎休息几日,房舍之事,她会与姜令望好生商议。

镜郎总算得了清净。

又过了两天,一摞新书收在精美的盒子里,果然就送到镜郎案头。

镜郎把盒子倒了个底朝天,往里头一摸,使劲儿拆了薄薄的夹层,拆出一封封了蜡的信来。

他拆开信封,抖出里头薄薄两页纸,一目十行地看完,沉吟片刻,冲青竹点了点头。

“去新安姨母那里,说我……说我想吃……我想吃她亲手做的姜汁糕了,劳烦姨母亲自下厨,什么时候她做得了,我去蹭一口吃的。”

青竹出去后,镜郎翻了翻字纸,随意团成了一团,添进正烧水的小泥炉,神色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真当他认不出来么?

信封上的几个字,分明就是林纾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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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娇:这辈子没受过这闲气!给我等着!

哥哥:千里追妻……


## 七十五

虽然只是随便寻了个借口,不过新安派身边侍女来请,还是做足了预备,至少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让姜夫人也知道了。

她自然是做足了主人家的姿态,特意打扫了一间小厨房出来,一应食材随意取用,厨娘任凭使唤,跑腿的小厮就在垂花门外听用,如果有什么不齐备的,立时就去采买,又打发名叫流光的贴身侍女到了新安身边,供她随便差遣。

如星如月,流光皎洁。

我愿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姜夫人年纪也不小了,身边的侍女起这样婉转动听的名字,其中情意,未免太明显了吧?

或许知道这首诗的人,只认为她有多挚爱从前的夫郎……

也是,又有谁敢往惊世骇俗事上想?

姐弟通奸……

大家大宅的妻妾争斗,各房争宠,弄出人命是寻常事,为了这样的阴私隐秘,毒杀亲夫不算,还要如法炮制,毒死朝廷命官的原配妻子、当朝天子的亲妹妹、朝廷的长公主……

镜郎任由这思绪转了一转,就听见一把娇嫩嫩如同黄鹂鸟一般的嗓音,轻柔唤他“二公子”。

已有个妙龄少女亭亭立在堂前等他。

却又不是两位姨母身边的服侍人,她虽然眉眼清秀,颇有灵动之色,但光看脸上那故作温和大方的微笑,就仿佛她主子也在眼前,镜郎就感觉到一股子难言的腻味从胃里翻涌上来,顶着咽喉,令他隐隐有些作呕。

如月状似谦卑地弯了弯腰,朝镜郎笑道:“还请二公子和新安殿下稍等片刻,我们夫人忙过这阵子家事,就过来陪着说话。”

这回镜郎却没再客气,拒绝的干脆利落。

“云表哥还在病榻之上,夫人正是挂心的时候,又要理事管家,我同自家姨妈说几句玩笑话,这也要作陪,知道的是夫人爱惜晚辈,主人好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不近人情的混账玩意儿,一边气坏了这家的少爷,一边还恬不知耻地差遣长辈,连吃个茶,也要生出这许多事端来。”

如月也是巧言善辩之人,眼睛一眨,一句分辨就到了口边,镜郎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夫人如何贤良淑德,美名远扬,这不是夫人的意思,那就是你不会传话咯?”

如月怔了一怔,挤出了满脸甜润微笑,这回口还没张开,镜郎就干脆利落道:“你下去吧,我不想听。”

青竹一脸得体的歉意微笑,将门关在了如月的脸上。

室内一片清凉,却是撤走了熏香,大开了门窗,只在素瓷美人觚里供着许多桂花,清香味令人心头一松,但他吃药吃惯了的人,轻易就辨出花香里的一丝清苦药味。

新安身边的桃儿难得一脸松快神色,为镜郎打起帘子,转过一架漆木屏风,就见广平身边的黄玉、琉璃两个女孩,寻常都是板着脸,一脸肃穆,就算是笑,也总是有几分勉强,这时显出了几分青春少女的活气儿,蝴蝶一般来回穿梭,盯着垂髫年纪的小侍女摆放杯盘。

新安与广平两人坐在上首,身边站着杏儿,广平散着衣袖,新安捧着她的手腕,一边小心地为她吹着气,一边轻手轻脚,用纱布一圈一圈地缠绕包裹起来,细细打了个绳结。

镜郎眼尖,瞥见掩藏在纱布之下一闪而过,糜烂赘余的暗红色血肉。

他佯作无事,装作没看见杏儿端着药碗匆匆出去,将目光转向厅内。

高低错落的几张方桌上,满满当当全是各色点心,也难为了姜夫人,能找出这许多一样花色的白瓷杯盘碗盏。从家常简单的蜂窝糕,红糖饼,到繁复的宫廷花样,北地的民间小吃,再到扬州、苏州金陵一带的江南风味,镜郎见过没见过的,可谓是应有尽有。

镜郎先给姨母见了礼,看了一圈儿下来,惊讶地端了个凉凉的小瓷碗起来:“哎哟,还有益州那边的凉糕呢?”

“你倒是会吃,还认得这个。”新安端着一个淡绿色的玻璃碗,慢慢啜饮着放凉了的桂花乌梅汤,“这还是我……我家驸马。”她觑了一眼广平,见她并不在意,才慢慢说了下去,“雇了个益州来的厨娘,做的一手好菜,还会那儿的点心,你尝尝这油煎糍粑,风味尤其不同。”

镜郎把手中的碗又放下了,拿着银签子,插了一枚马蹄糕慢慢吃了:“这样多的点心,又是甜的,又是油的,又是炸的,又是冰的,混着吃了下去,若是生病了可怎么好?”

“生了病,就找大夫来看,这府内就养了两个,一路跟着姐夫南来北往,为云哥儿看诊都有许多年了。”

看来新安这半个月没有白住,府内情形倒摸的很清呢。

镜郎又道:“若是这大夫不好,看不好病呢?”

新安自若道:“府内的大夫不好,就在扬州城内找名医,扬州城内的不好,自然还有整个江南的好医生,再不济,我们金陵也是有几个大夫的。”

镜郎笑着问:“是九姨母府上的?”

新安道:“虽然是野路子,说不出什么师承,但自家的大夫,自然是我信得过的。”

广平咽下一口茶水,轻笑道:“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新安与林纪对视一眼,不答话,也只是笑。

都是聪明人,又是血亲,彼此之间,已经有了几分默契。

或许是因为吃多了凉热点心,积了食,镜郎就没用晚膳,到了晚上,便闹起了不舒服。

姜夫人自然不敢怠慢,做足了姿态,不仅急急忙忙找来了大夫,更是纡尊降贵,亲自到了住秋阁来照看。

自然,青竹挺直了腰杆,好言好语地把她挤兑走了:“我们公子病中心绪不好,不爱见生人,夫人的好意,我们公子心领了,只是小人做人仆从的,哪里能替公子做主……”

姜夫人是生人,那谁又是亲人呢?自然是他的两位姨母了。

这样门第,也没有亲自去端茶送药的道理,不过每天都去打个转儿,看一眼,就算尽过心了。

镜郎又嫌弃姜夫人打发来的几个大夫“用药太古板”“身上气味难闻”“长得丑陋不堪,见了就想吐”,姜夫人也没办法,只好来问广平的意思,再去寻扬州其他的名医。


## 七十六

姜夫人来时,新安正在守着广平喝药,听得此话,闲闲提了一句:“也不必费事儿了,直接打发人往金陵去,找我们家常来往的几个不就好了?”

姜令闻还要客套推拒,新安又道:“正巧我也该换养生方子了,这几日总觉得不太——怎么,我用的大夫不能来这儿?”

姜令闻柔声笑道:“自然不是,只是,还要劳烦殿下自去请大夫,倒像是我们招待不周,何况一来一去,又要浪费许多功夫,恐怕耽误了病程……”
推书 20234-12-17 :独决[古代架空]—》:简介:(入库时间2021-12-17) CP2021-05-25完结收藏: 7,712 评论: 1,705 海星: 14,049同室操戈,同床异梦。如果拥有简单的爱或者简单的恨,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然而权力与**又高过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