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郎是好的,对他忠心,对他深情,虽然他只尝过这一个男人,但那飘飘欲仙的感觉,怕是别人再不会这样满足他了。
那些存在于幻想和春画里的场面,都可以和他的钟郎一一实现。
钟毓总是配合他,也在他身上尝遍新鲜。
所以他舍不得,当他挚爱的男人被皇帝夺走后,他胆敢潜入深宫跟他偷情。
所以他太后悔,他昏了头为了官位拒绝钟郎,哪只是空房寂寞,更是见他目光看向别人时妒火中烧。
但是钟郎却不肯听他解释了。
因为他不小心暴露了伪装,他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被调到了外地,以为可以重新开始,谁知对方调查清楚了自己的底细,背地里指点不说,明面上也开始污蔑嘲讽。
一降再降,一转再转,最后被赶到了边关。
四处遭人排挤,四处遭人口舌。
凭什么,那昏庸无能的皇帝,要夺走他的爱人,毁掉他的前程?
父亲有事都只把庶兄叫回去了!
林逸之看见徐檀的时候,就很想拿他泄愤。
哪怕对方只是一个身形很像的局外人。
林逸之跟连成翼无甚交集,钟毓将他护得很好,几乎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匆匆忙忙找了个替死鬼,没想到连成翼还不放过他,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察觉了什么踪迹,总之他被人打了。
一天夜里,眼睛蒙起来,挨了好多鞭,整个背都在流血。
黑暗之中听见那人说:“你知道的,这个世道,人善就会受苦。”
“所以该狠的时候要狠。”
他又道:“阿檀不需要心狠。日后你还敢陷害他,我会让你死得难看。”
“我不管你是谁。”
那人径直走了,自己流着血痛了整整一个晚上。
即便上了药,悉心照料最后还是留下了疤痕。
去找葛缨,对方的态度也变得冷淡:
“林大人,在下忙着边防,不便跟您喝酒了。”
林逸之忍不住了。
凭什么,一个毁容的小小木工,也让人围着他转了!
后来遇见了苏绫,被没收家财后穷愁潦倒,做生意的本事又不够,于是开始私自贩卖军火。
不过即便塞北崇尚武力,他们更喜欢壮士的体格而非精巧的武器。
苏绫为了讨好他们,也尽可能出卖一些国内的消息。
林逸之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骗上了贼船。
苏绫将亲妹献给了塞北,对方也大小算个美女,然而塞北王把她随意赏给了部下,却瞧上了林逸之。
几番强暴后,嫌弃他身上的疤痕,又时不时丢给部下玩弄。
那段经历让他痛不欲生。
然而葛缨已死,他做的事情再也无可挽回了。
他逃去了塞北宫廷,和塞北王一起站在城楼上看战场,连成翼策马飞腾,搭起神臂弓弩,对着城楼一射。
他惊呼,正要蹲下躲窜,突然被人拉过去挡在面前,箭穿胸而过,血喷涌而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被贯穿的伤口,和同样受刺的塞北王两相对视。
他想动一动嘴角,太痛了,无法牵动一丝肌肉。
他瞪着塞北王,充血的眼眶弥漫出泪水。反手握住那支箭,将它更深地刺入。
但他是如此地无力,被人一把就拉开了,那支箭有没有刺进塞北王的心脏,他不知道。
他也想过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记着叛徒的名单藏在自己的营帐里。
可惜,没有用上。
可惜,再也不见他的钟郎。
## 【71】
朕尚不知塞北王受了重伤,连成翼浴血厮杀于战场,战争已经取得了关键性的转机。
也不知上官朔深入险境,谋划刺杀,给大兴干戈的荒漠之王最后一击。
朕回信,一切按军法处置。要是连成翼有什么别的想法,就按他想的来就行。
朕不管了,朕也要出一口恶气。
可就在朕祈祷天灵灵地灵灵我军一定要守住边关时,苏锦告诉朕,已经达到王城了。
朕一阵心慌,根本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穆寻青。
几乎是被他拖下了马车,朕根本不听他哄,想办法甩开他又要溜回去。
“檀儿!”他搂住朕乱窜的身子,“穆兄自从接到消息,每天都抱着檀月在城楼上等你,现在去一定能看见的!”
“朕害怕!”朕心里着急,“朕还没准备好!”
“檀儿啊,择日不如撞日,咱们拖了好几天了,不能再拖了啊!”苏锦使着吃奶的劲儿拦住朕,“城外也不怎么安全!为防另生是非,还是早日进城安心吧!”
“呜……”朕都要急哭了,几度拉扯,硬生生又拖了两天,苏锦无奈地同朕商量:“既然不想,那便不见了。檀儿总在城外不是个办法,不如趁夜入宫,那时睡得正香,还有什么可怕?等到了第二天,你不召见,谁也不能来扰你,这样可好?”
朕苦着脸,矛盾了好一会儿,推了推他:“走吧,只是朕要躲你后头。”
于是朕畏畏缩缩,像个偷了东西的贼,扯着苏锦的衣袖跟在他身后。
探出个脑袋,天哪!城楼上抱着个小孩子的是谁!
缩回去,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
因为小孩子脸对着城外,朕感觉他在往朕这边看!
朕问道:“穆寻青很生气吗?他会不会打我?”
苏锦神色复杂,叹气道:“谁敢打你?我断了他的手指头。”
朕不情不愿地被带到了城楼下,穆寻青已经抱着檀月在那里等着了。
周围没有闲杂人等,朕本以为他会在皇宫等朕的。哪晓得他不让别人出行了也要在最外的城门就把朕守着。
朕不得不硬着头皮看他,心里还是后怕。
见到他那故作镇定却又十分憔悴的面容时,朕顿住了,心里也蔓延起一股酸楚。
有的人吧,你不见他的时候想他,见到他又委屈得不行。
“你还好吗?”朕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穆寻青笑了,似要开口,却又咳嗽了一阵,他用略显沙哑的声音道:“我很好,只是最近染了一点风寒,不碍事。”
他怀里戴着虎头帽的婴孩注意到朕,嘴里含糊几声,拿出朕当初雕的那只小猫,放在嘴里咬着。
“干净吗?就这么咬!”朕心里尴尬,便故意转移换话题凶他。
檀月迷茫地看着朕,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朕伸了手,忐忑道:“抱抱?”
不待穆寻青反应,他自己就把胳膊伸过来了。
朕接过他,掂了掂:“你好重哦,穆寻青把你喂成了小胖墩。”
檀月:?
穆寻青道:“和同龄的孩子比,檀月不算胖的,我倒是想把他喂成个小胖子,可他很有脾气,不想吃的时候就不会吃。之所以重,是臣给他裹的衣服多。”
苏锦又补充道:“他认生得很呢,臣伸胳膊,他不闹,但也很少主动伸手的。”
“真是奇了。”
朕闻言,将他往胳膊上提了提:“算你有良心,生你可疼了。”
又往周围看了一圈:“……钟毓呢?”
“臣让他在宫里等着,臣想先和皇上说几句话,”穆寻青和朕一起往城内走着,早有轿子在那里候着了,“皇上,我们回家吧?”
他用“家”这个字眼,朕即便不自然,也只能应下。搂着孩子上了轿子,回了句:“嗯。”
## 【72】
檀月继续啃着小猫,他已经长牙了,下齿槽里探着两颗小小的门牙,泛着浅白色。
他的睫毛很浓密,眼型很像穆寻青。
他的头发软软地覆盖了头皮一层,从帽檐下伸出。
朕戳了戳他的脸蛋,嫩得像豆腐,身上还飘着股奶香。
朕走的时候他还小成一团,现在都伸展成那么大个宝宝了。
真神奇啊,朕有孩子了。
“你认不认识我?”朕问他。
他看着朕,流着口水,不说话。
“随便让不认识的人抱,小心偷小孩。”
“嚯,你好闷哦,我不喜欢闷小孩。”
看他嘟着嘴巴,朕又忙凑上去:“骗你的。”
“亲亲。”在他颊上蹭了一下,触感太好,忍不住多蹭了几下。
朕也嘟着个嘴,对准他粉嫩的小唇。
“真香!”朕又亲了一下,“奖励你以后跟朕睡觉!”
苏锦在一旁幽怨道:“檀儿从没主动亲过我。”
穆寻青道:“也没主动说要跟我睡觉。”
朕心虚:“不许跟小孩子比!”
然后朕也不知道说什么话了。
空气里诡异地安静着,檀月扭动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无聊,枕着朕的胳膊睡着了。
小手揪着朕的衣角,模样十分乖巧。
穆寻青道:“这几日檀月没再那么哭闹了,想必心里知道皇上要回来了罢。”
“他看起来很乖啊。”朕瞅着他安静的睡颜。
苏锦接过话:“才不是呢。醒了哭,饿了哭,无缘无故也要哭,快要把我也弄哭了。”
朕沉默了,朕没有见证他的成长,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孩子。
抱着他下了轿子,四周的景象真让人心生感慨,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全都是熟悉的影子,却又总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有几个人在远处正挥着锄头。
穆寻青道:“这离内宫还有一截路,皇上把檀月给我抱吧。”
朕搂着小孩:“不碍事,我还没有没用到这个地步。”
檀月依然抓着朕的衣角,即便身子在动,手也不曾松开。
朕踏进了宫门,看见了殿外等着的钟毓。
他是有些清瘦了,穿着一件素净的衣裳。
朕移开视线,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默默地跟在朕后头。
本来想回自己寝宫的,穆寻青拦着朕:“皇上的东西都在臣那,去臣寝宫吧。”
朕闻言,心里紧张,穆寻青说:“不必担心,臣会去其他地儿。”
“皇上想一个人呆多久都可以,也不必照顾檀月,待会儿送来就行。”
“他也是我的孩子,我也应该养他,”朕心里不是滋味,“今晚你来,我们聊聊吧。”
朕先去了皇后宫里,坐在床上,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一遍遍蹭他的脸颊,朕才发现自己真的很想他。
这没有人的房间里,只有成谟离在和朕说话:“总算见着小孩了。”
他说:“五年前我就想生他了。”
朕道:“为什么不生?”
他顿了一会儿,道:“阿月不想要。”
“为什么不要,那时候太早?”
他烦躁道:“我不知道,不要问我了!”
朕没有跟他顶嘴,只是抱着孩子不再说话。
朕跟穆寻青说什么呢。
捱到晚上的时候,檀月醒了,倒是没有哭闹,只是揉了揉眼睛,开始砸嘴巴。
“不要吃手指啊!”朕唤来乳母,带着点不舍把孩子递给她。
那乳母边喂边哄:“小皇子啊,今日没哭,真乖。”
“他很爱哭吗?”
“是呢,而且很不好哄,”那乳母顺口一答,又告罪道,“奴婢该死,在皇上面前多嘴了。”
“他和你很亲吗?”朕示意她不要在意朕,只管专心喂孩子。
她说:“也不算太亲?奴婢不敢僭越,小皇子的乳母换了好几个,不太排斥奴婢,是奴婢有福了。”
“好吧。”朕觉得自己虽是个男人,但要是能亲自哺乳自己的孩子,也不是那么地难以接受。
檀月吃饱后,朕张开胳膊,他又主动探过身子来了。
朕永远也不想跟他分开了。
朕陪他在榻上玩了一会儿,其实朕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哄孩子,选了个布老虎,在他眼前晃,又往他脸蛋凑。
他咕噜咕噜的,伸着小手四处乱抓。
朕逗他怎么也不会累。
等到他打起哈欠,朕又把他抱到怀里,轻轻摇晃着,直到他渐渐睡着。
还没放下他,便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了。
## 【73】
穆寻青走过来,朕有点紧张地抱着檀月,见他笑了笑:“倒是想了千百回,回来就能看见你和檀月,今天倒是实现了。”
朕起身,想把孩子放下,但檀月依然揪着朕的衣角。朕狠狠心一扯,小手拿开,把他放进了摇篮里睡着。
“我们换个地方,还是在这说?”
穆寻青道:“差乳母看着,皇上跟我去殿外逛逛吧。”
朕跟他出了宫殿,寻了条僻静的路走,皇宫别的不说,地方是很大,倒是够人走的。
彼此无言,他表情看上去有一丝疲倦。
真是的,既不跟朕吵闹,也不跟朕说对不起,还要朕先开口和他说!
朕停下来,抓过他的手,他下意识想躲,朕喊了声:“不要动!”
翻看他的掌心,一道道结痂的伤痕,坑坑洼洼,看着就疼。
朕知道那时在塞北做的梦是真的了。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朕不敢触碰,只是拿自己的手在外面包裹着。
“和皇上受的委屈比,我这点哪里值得一提,”他淡淡地笑着,“皇上放心,再也不拘着你了,你去哪儿宿都可以,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