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分明盛着笑意。连那唇,都是弯弯的。
或许今日天气有些太热了。他觉得脸上有点烫烫的。也不知是不是红了……也不知楼桓之是否瞧见了……
第66章 扬鞭策马
“诸位,我把云尚书家的大公子带了来,可愿一道?”楼桓之带着云归与几位好友碰面,言道。
先是一身穿灰色短服的男子朗声一笑,“我当你小子作甚磨磨蹭蹭这许久,我等得都想先走了,原来是带了个好看小子来。”说完还在云归肩上拍了一拍,云归登时觉得身子一沉,肩膀处更是感觉不好。
“你莫要把人拍坏了。”楼桓之出声道,“这位是项初,你唤他项大哥便好。”
云归听了这名字,才知竟是自己知晓的人。又认真看了这项初好几眼,便肯定这就是前世时,忠随楼桓之至死的项副将。前世的他对此人就有几分敬佩,当下便恭声唤道,“项大哥。”
一身着青衫的男子,面白无须,颇为儒雅,微笑言道,“在下姓苏,名中荀。”
云归有些惊讶,本以为楼桓之的友人该与他相差无几,怎会有这么一个温雅之人?“见过苏兄,在下单名一个‘归’字。”
又一身着褐衣的男子,长相平平,却自有沉静气势,“在下姓秦,单名‘汇’。”云归赶忙回礼,“见过秦兄。在下云归。”
如此便算是见过礼了,项初早便是等得不耐烦想走的,于是废话再不多说,扬了马鞭,便一路往京郊去。
一路策马,精致房舍渐少,却是景致愈佳。道路开阔,两边林木茂密昌绿,又有果实挂于其上。还有丛丛娇艳花朵,在风中微微摆动身躯。微仰头便可见湛蓝的天空,让人生出“天高任鸟飞”之感。
心里不由得也开阔放松了去。云归微闭眼,感受着从脸上掠过去的清风,忍不住又甩了一马鞭,加快了速度。
项初又是朗声笑,“云小子骑术不错!”说着亦加一马鞭,赶超了云归过去。
虽项初家世不显,如今亦只是禁卫军,却绝不因身份高低或礼数束缚,便顾忌颇多。瞧云归细胳膊细腿,便一口一个“云小子”。云归亦不觉得恼,他少有与这类人打交道,倒觉得分外讨人喜欢。不用费心思猜测,更不用担心什么弯弯道道。
自有一番男儿不拘小节的豪迈与简单。
“瞧起来,你心情可是好多了。”楼桓之策马至云归旁侧,笑言道。不知是否他多心。在他先前说了那一句“护他周全无恙”后,云归好似有些神伤。如今见他笑得自在,心里便是一松。
云归一愣,随后笑着点头,“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果然是不差的。”楼桓之是个好的,连着他的友人,亦是好的。
“云弟这话可就差了。虽我与楼桓之结交,可都是碍着幼时情分和两家情谊。若不然,谁乐意与他多话?我与他可万万不同。”苏中荀在后边听了这话,亦赶马上前,悠哉言道。
第67章 竟能交好
“苏兄此言差矣。正所谓‘三岁看老’,既你们二人幼时能有情分,那自然是有相合处。”云归回道。
楼桓之想起幼时,便失笑,“他这人,最是狐狸性子。你莫与他多说,省得被他骗了去。”
云归终究未能问出楼桓之当年被苏中旬骗了什么去。天还未黑,五人便到了京郊晴溪岸边。
刚翻身下马,楼桓之便道,“我与项初去猎兔子和山鸡,中旬和云归去捡拾柴火,秦汇留下来扎篷子,如何?”
苏中荀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扇子来,本正扇得自在,听了这话当下停了动作,“怎的派给我这么个‘温柔’的活?”
楼桓之却不待他再说,见云归未有异议,就带了弓箭和项初转身走人。留得苏中荀在原地咬牙。云归本在一边看得稀奇,哪知苏中荀很快恢复了儒雅斯文的模样,向他言道,“云弟,我们去拾取柴火,如何?”
云归点点头,便落后苏中荀小半步,随着走了。走了几步回过头,便见秦汇沉默一人,认真审视四周,好似在找安营扎寨的地方。
“云弟,你与楼桓之是如何结识的?”苏中荀开口问道。面上笑意吟吟。
“有好些曲折。要说地点,是在一间小酒馆偶遇了。后来机缘巧合便认识了。”云归回答道。倒不是他存心遮遮掩掩,只是柳北祖父与老威远候的事情,绝不可说。
苏中荀点点头,“我倒是没想他能与你走得近。”一边说着,亦不忘一下一下地摇扇子。
云归笑问,“此话怎讲?”他还没想楼桓之能与苏中荀这般人交好呢。
“云尚书家的大公子是个冰美人……这话,你必是未曾听过了。”苏中荀笑得更是眉眼不见,摇扇摇得愈发欢快。
云归脚步一顿。看着苏中荀有些纳闷。这人真不是因为方才被他瞧了笑话,所以讨债么?不过……谁给他封的破烂称号?他是哪门子的冰美人?哪有男的被叫美人?可恨的是,他当真未曾听过。
只是,苏家该是御史苏家罢?与云家并不亲近,不属一个圈子的,都先听过了这名头,那岂非……
“苏兄玩笑了,男子怎会有这般传闻,想来是有人传错了。”云归扯出笑容回道。
苏中荀却摆出疑惑模样来,问道,“莫非云尚书家还有千金?如此,我可要早日托人上门求亲了。似云弟这般模样的,想必姊妹必不会差。”
云归当即被噎住,无奈道,“苏兄……”
苏中荀见他这般模样,却是大笑起来,“你也太不经逗了。罢了罢了。”待得停了笑声,眼眸里已有些湿润,“往后直接唤我的名儿便是了。苏兄苏兄,听起来倒像是‘酥胸撩人’的‘酥胸’……”
云归再无话可应答。楼桓之那句劝果然是对的——莫与他多说。无怪乎楼桓之幼时敌不过他。委实是……
只得叹出一口气。
第68章 桓之烤肉【参赛求枝枝】
云归和苏中荀拾取柴火完后回去,便见空地处已有四顶篷子。秦汇正坐在石头上假寐。而远一点的小溪边处,楼桓之与项初正蹲坐草上,拆洗猎物。
天边夕阳渐没,晚霞缱绻。竟觉岁月静好。
在完全天黑之前,两只野兔、三只山鸡都被开膛破肚,清洗完毕架在了烤架上。底下的火焰正盛,便是山风吹来,亦不甘熄灭,抖了抖便又高涨起来。
云归几人坐在一边上等。闲话间,还有他们早备下的酒水。比他平日喝的更烈一些。因着酒量不算好,便亦不敢放纵了喝。只时而与众人碰碰杯。
“让云小弟和咱们这些粗人一块儿,怕是得不习惯。”项初笑道。
云归摇摇头,“项兄几位怎会是粗人?豪迈不羁,方是真男儿。云归并不觉得不习惯,只觉欢喜。”
苏中荀终于将扇子收起来,“说得倒似你我并非真男儿了。”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倾斜着往野兔、山鸡上倒去,就着火光看,却是盐粒。
云归正讶异着,苏中荀却是将小瓷瓶收回怀中,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陶罐,接着往野兔、山鸡上倒。只能瞧见是粉尘一样的东西,直到有风吹来,闻见一股香辣味,才知竟是辣椒磨成的粉。
苏中荀将东西收好,才见云归一直瞧着他的动作,笑问,“你这是担心我下毒,还是不能吃辣?”
云归亦笑,“我这一生,倒没见过有人当着面下毒的,面色还十分坦然。至于吃辣,我倒是喜辣,只是吃辣功夫不太行。”
苏中荀看着云归在火光映照下的俊美笑脸,不由言道,“你该多笑笑。笑着的模样,更不负‘冰美人’之称——如冰化雪融。”
云归听了当下黑了脸,这人是在赞他还是刺他?真真是怎么听怎么不顺耳。正要回几句,却听楼桓之言道,“确实。云归笑起来时,还有两颗虎牙。讨喜得紧。”
苏中荀见云归因楼桓之话语愣愣然的样子,噗嗤一笑,“头回觉得你说得对。”又向云归言道,“你方才说得什么?说的可是‘你这一生’?”
“怎么了?”云归不解,这有什么好特地提起来说的?
“你才几岁?我这虚长你几岁,亦从不会说‘我这一生’。怎么这般早就做下总结词了?”苏中荀摇头道。
云归被说得一滞,亦确实……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还未真正长大的少年。只是,他实际上并不是。他当真已活了一世。
正好一阵扑鼻的肉香散来,便转移话题道,“是否快好了?当真香极了。便是在长歌楼,我亦未曾闻过这般香的肉味。”
“楼桓之别的不行,就烤肉这一手,是不得不称赞的。”苏中荀眼睛紧紧盯着架子上的肉,好似怕到嘴的肉飞了。
云归闻言,看向正在翻烤肉的楼桓之。握着木签子的手指修长清俊,骨节分明。好似还有薄茧附在虎口。看起来有力稳当。而那张脸,此时一脸认真,好似做的是一件紧要的大事。
第69章 上好匕首【参赛求枝枝】
果然美色误人。云归发现自己再次对着一张脸失神后,不由暗恼。
以往未曾多加注意便罢了。如今发现楼桓之越瞧越耐瞧之后,便就……
云归叹出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别再在楼桓之身上投去太多目光,便看看左右,正寻思说些什么时,却是楼桓之看向他,问道,“可是饿了?”
“未曾。哪有这么容易饿……”云归回道。却又想起那时他头回采药,可不就是在他跟前肚饿得不行么?最后还是楼桓之给他弄了吃的。
便又觉赧然,“我若非是费了力气,一般不太易饿。”
楼桓之点点头,“玉封山确实不好攀爬。”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还是多练练,少年人得将身体练好,方少病痛。”
这话听起来,怎的那么像长辈的教诲?云归微凝眉,余光又见苏中荀在促狭地笑,亦不知在笑个什么,嘴上应道,“楼兄说得是。”
楼桓之停下翻烤的动作,从腰间取来一把匕首。匕首离鞘,便有利光一闪。云归忍不住赞了声,“好刀。”
“云弟好眼力。别瞧这刀平平无华,实则十足十的锋利。若用得好,连血都不能沾上那匕首。”这声音传来,却让云归一愣,待得瞧见是秦汇与他说话时,才反应过来——无怪乎觉得这声音不甚耳熟。
不过……这秦汇一路上,或者说是大半日,都未曾开金口几次。怎的突然间,就好似与他已经熟络了?称他作“云弟”?还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
苏中荀揽过秦汇的肩,向云归言道,“他就是如此。非是他感兴趣的,绝难说几句话。”
云归了然,问向秦汇,“秦兄可是喜好工具器物?”
秦汇点点头,目光又投向正被楼桓之用来分割兔肉的匕首上,“这把匕首,可算是威远候府的传家之物。听闻早时就是它助了威远候先祖在争战中幸存。”
云归哑然,见楼桓之接着有条不紊地分割山鸡肉,莫名觉得他还不够了解楼桓之。传家之物……便是用来分烤肉的么?
只是,楼桓之不见心疼便罢了,秦汇显然是十分喜爱那匕首的,却也好似不觉得用在分肉一事上,有什么不妥?又看项初和苏中荀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更加只能沉默了。
果然是他太重物了?匕首生来,便是被用的,那么怎么用不是用?总好过用在为非作歹之事上罢。再者,人是铁,饭是钢,想想这匕首也不算委屈了。
楼桓之将鸡翅递与云归,“我知你爱吃鸡翅。尝尝。”只是手伸去半晌,亦不见云归有反应,只是看看烤肉,又看看匕首,不知在想些什么。“你再不吃,可要被人抢去了。”只好又言道。
“……谢谢。”云归到底是接了过来。心内有些无奈,上回在长歌楼,已然因此有窘态,怎的这回还给他鸡翅?
第70章 护他顾他【参赛求枝枝】
“你无需担心仪态。你且瞧瞧他们几个,便知自己吃得极为优雅了。再者,喜爱之物为何要避弃?”楼桓之微笑言道。
看向项初几人,竟是唯秦汇吃得斯文些,但亦仍是大口大口地放开吃。让他真真惊讶的是苏中荀。这吃的一脸油光、全无仪态的人,真是白日那个看着儒雅斯文的人么?
当下再无顾虑。楼桓之说得极是。人生在世,再不让自己快活称意一些,就委实太糟蹋光阴了。
两只野兔、三只山鸡到最后,竟是被吃得干干净净。云归斜靠着树干,看着不管不顾躺倒在草地上的苏中荀和项初,觉得好笑。项初是能看出来吃得多的,只是为何苏中荀那般瘦削的人,还能吃下这许多。
眼前递来一只水壶,抬头看向楼桓之,莞尔,“谢谢。”取了盖子喝几口,便又递还给楼桓之。“幸而今日随你来了,我过得十分欢喜。”
楼桓之在旁边坐下,喝了一口水,看向云归,轻笑道,“这便好。原还担心你是否会不惯。”
云归心知自己瞧起来是吃不得辛苦的,便玩笑道,“若我当真不惯,你又待如何?”说着看一眼楼桓之,却见他正饮水,手中仍是那个他刚喝过的水壶,因仰起头,脖颈显露优美的弧度。一缕水未能入口,竟是顺着下巴,蜿蜒向下,没入了衣领之中。
莫名的。云归咽了咽口水。
“再喝两口?”楼桓之停下来,将水壶递给云归,问道。
云归看看那个水壶口,转过头说,“不了,刚刚已喝够了。”